我以为女子一生换一次名字就够了……
出阁前随父姓 出嫁后随夫姓 可我啊 人世间晃晃几十年 我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换了多少次名字 只有看到顾影自怜四字才恍惚之间想起家父曾为我取影怜二字作为闺名 顾影自怜 是巧合还是家父早就知晓我这一生的轮轨 顾影自怜亦是孤影自怜……
锁春愁
三月春盛 街巷也开始热闹起来 对面的青白二旗招致而来的酒客络绎不绝 胡姬压酒 推杯换盏间不觉半酣 再抬眼望远处长亭 微风拂青衫轻折杨柳惜别故人
唢呐声声入耳 桃林那边簇拥着送亲队伍缓缓而来 红色帷幔下盖着的女子想必是艳若桃李的佳人吧 不 应该说出阁后定是宜室宜家的新嫁娘啊 我想起了幼时家中的桂花树下埋的一坛酒 父亲告诉我这酒叫女儿红 老家这边的习俗 家里有女儿出生 就在树下埋坛好酒 十几载后 等到女儿出阁之时 将酒启出来喝 这时候的酒啊也如女儿的桃花面一样越发甘醇醉人 ……改天定要尝上一尝 看看这酒比胡姬的酒如何 也不知道那坛酒还在不在 覆巢之下无完卵 家道中落后顾府上下流散 人尚且保不住 ……今日竟有心思想起来树下一坛酒呢
余晖洒落 将自己的影子与栏杆相应 不觉竟在栏杆边靠了许久 吹了风近来久病初愈 客人稀少 转而到镜前也懒得施粉 却觉不乏一段韵味其中 再低眸时发现茜裙上泪痕斑斑 却不知自己何时落了泪……
对孤灯
夜来风雨 起身去落下珠帘 又听得残漏声声 掺杂着药盏中惨淡的药香 青灯照壁的孤影将整个人笼罩着
也本是书香世家的女子 父亲母亲鹣鲽情深 举案齐眉 父亲教我读书识字 母亲教我琴棋诗画 从《诗经》的桃之夭夭 到 《楚辞》的宁溘死其流亡兮 余不忍为此态也 我记得那天父亲获罪念得就是这句 不忍为此谄媚之态 父亲获罪 母亲殉夫 将我托付于家中老厨娘 流落在外一年 厨娘带着黑黑瘦瘦的我一起去了沐府 厨娘感双亲昔日恩惠 待我倒是不错 可奴始终是奴 我在沐府做烧火丫头的日子 总有人欺凌 加之我那时候长得丑 他们就言语上羞辱我 之后我越发不爱梳洗任由丑下去 性子也沉默寡言内心变得锐利起来 十分执拗孤僻 几乎一天只顾着低头烧火 烟熏火燎的蓬头小奴 闲下来就躲在树荫下拿着小棍儿写字儿 想之前父亲教自己的东西
我常常回忆 如果我一直是个烧火丫头 或许那坛酒也是用的上的 可是 十岁那年的仲秋 沐家老爷宴请宾客吃蟹 沐家老爷曾与父亲同朝为官 算得上清廉 但也极懂明哲保身之理 为人精明仕途上进退自如 那日有宾客提到用螃蟹作诗 大家热闹一番 又有人想拿厨娘解闷儿 要求给自古以来的螃蟹翻着花样做来尝 老爷应了宾客的要求 吩咐下来 也正是那道难倒厨娘的菜送我上了台 这是母亲的拿手好汤 蟹黄藕粉圆子汤 众宾尝罢问起可有名字 我说这道菜叫做金风玉露一相逢 正应此情此景 ……
那日之后 我便被老爷叫到书房侍奉笔墨 也是在那天得了第二个名字——娇奴儿 因为长相外人大多叫我丑娇奴 书房侍奉笔墨 更多的是老爷教我写字画画 还有他的为官为人之道 我算不得聪慧倒是喜欢独自下功夫 老爷总以为我才智超人就很是偏爱 一年后厨娘去世 这时候的我许是远离庖厨竟出落的好看起来 我对着镜子看着自己 蓦地想起恩宠加于一身便遭人嫉 跟随老爷这么长时间我定是知晓这个道理 我向家中的奶娘要来胭脂 在脸上点了许多的小红点 老爷大约猜得到我的鬼心思 没有多说什么 以此保身三年…
三年后老爷病中 我侍奉在前 心知自己依附大树就要倒了 我这只雀儿须得另寻高枝儿 很早就将目光盯在少主人身上 少爷大约就是那种温润公子 但这庭院深深 出来的公子也定是心思宛转 我只能一试!
老爷病逝前一晚 公子在内侍候 我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