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宝玉为了跟秦钟在一起,急切地要上学去。上学显然就为了多几个玩伴一起玩的。他的这种心情可以理解,小时候很多人都有为了见关系最好的小伙伴,不愿意放假就盼着开学的时候。
上学第一天,一大早起来,不管是宝玉对袭人体贴的观察和劝慰叮嘱,还是袭人说读书是极好的事,然后嘱咐让宝玉想着点家,别胡闹,学习重要也保重身体等大道理,又或者是袭人对宝玉衣服手炉等生活细节的关照,都表现了宝玉和袭人之间的深切情谊。
宝玉去见贾政,书中第一次写宝玉跟贾政面对面,贾政作为封建父亲的形象跃然纸上。明明是望子成龙的,可是却话也不会好好说,教育就好好教育,非要冷嘲热讽地。也难怪宝玉能躲都要躲着他。
跟着宝玉的李贵是奶娘的儿子,奶哥哥一般都要重用的,这人很有趣,他回复贾政问宝玉读的什么书的问话,“哥儿已经读到第三本诗经,什么嗷嗷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不独满座哄然,每每读到此处,作为读者我也是跟着书里的人笑起来。
贾政叮嘱让宝玉念好四书,不去学里跟老师交待,却交待给李贵,也是不通得很,李贵会去跟先生说这个吗?贾府的仆人出去跟贫寒分支的主子是对等的吧,可能还更春风得意一点。
宝玉去辞黛玉,也是唠叨半日,要走了黛玉叫住他问怎么不去辞你宝姐姐呢?恋爱中的女孩,就是这样口是心非的,黛玉还是这样促狭,时时试探着,宝玉要真去,她又该不高兴了。谁让爱情是排他的,会希望对方他心里有自己,且只有自己。
家族义学是个不错的地方,凡是富贵之家,都流行办义学,也算是富贵的帮助贫困的同族,能给家族后代多培养出几个人才,也算为保证家族兴盛做贡献了。即便不能成才,子弟们一起读书,多几个同窗好友,也是孩子们以后的人脉。少年时代的同学情谊,是最纯真和难忘的,是一辈子的事。
当然也有薛蟠这样,上学专门是为了自己的龙阳之兴,去结交几个契弟的。上学不一定要学到多少知识,上学本身是一种生活经历。我们劝人应该读读大学的时候一般也都是这么说。大学经历会让人终身难忘,让人受益匪浅,而不只是学到的知识。
宝玉也是个不守分之人,一味随心所欲,在外人眼里估计跟薛蟠不差什么。
再纯真的本性,在不纯真的人眼里,也看不到纯真。比如苏东坡与僧人佛印的故事。一天,苏东坡对佛印说:“以大师慧眼看来,吾乃何物?”佛印说:“贫僧眼中,施主乃我佛如来金身。”苏东坡听朋友说自己是佛,自然很高兴。可他见佛印胖胖堆堆,却想打趣他一下,笑曰:“然以吾观之,大师乃牛屎一堆。”佛印听苏东坡说自己是“牛屎一堆”,并未感到不快,只是说:“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见皆化为牛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宝玉秦钟和香怜玉爱,生得一般的人物,互相羡慕留情,想结交却都碍着薛蟠,每日学中四处各坐,八目勾留,情起于未发之时,是最销魂的时候。
跟中学生时的初恋差不多,时时关注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时,后脑勺都会长出眼睛来。想起小时候上学的教室来,也总是有各种挤眉弄眼和口角纷争。
秦钟与香怜挤眉弄眼约到后院聊天,被金荣说得很不堪,贾瑞却不管,惹恼了贾蔷。贾蔷自己碍着老薛不出头,出去挑拨宝玉的书童茗烟。这班里不分年龄的在一起,年龄小的孩子就是要吃亏。被人挑拨了也只有被当枪使。
这茗烟无故就要欺压人的,可见主子再怎么好也难赚到好名声,但凡多用几个奴才,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横行霸道的纨绔。
茗烟要打金荣,金荣只去抓他主子宝玉秦钟,又有金荣的朋友帮忙飞砚瓦,却打到贾兰贾菌桌上,贾兰是个省事的,贾菌却不肯放过那个掷砚台的,可惜他力气太小砸了宝玉秦钟的桌子,搞得鸡飞狗跳好热闹,更有金荣舞着大板子打了茗烟,于是茗烟唤四个小厮一起上,众顽童的形象被作者的如花妙笔写得活灵活现。
最后还是大人出面,李贵出场劝和,宝玉以势压人,贾瑞也没办法,金荣只好磕头了局。
曾经有段时间,特别爱看这一段文字。不长的一段文,人物多,场面乱,却着实精彩。曹雪芹的人物塑造能力登峰造极,叙事手法实在巧妙,将语言运用到了极致。
无戒365挑战营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