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五年再相见,昔日一起凑钱给福利院智障儿童买玩具,一起上街义扫,看到火车站瘫坐在地上的瘸腿大叔要猛飙泪的四剑客,满脸已是岁月的针线和刀痕。
A曾经是地地道道装在套子里的人,当年的他不喝酒不抽烟,每天抱着几本书往图书馆里钻的主,任凭宿舍哥几个猜拳、喝酒、评论班里女生的大屁股,疯疯癫癫打打闹闹,他依旧恍如隔世,躺在床上与他的书本深情地谈着恋爱,表情时而欣喜,时而严肃,时而忧郁,一件北方农民特有的黑马甲,穿了三年。舍友们实在见不得狗窝里有此等极品男,害怕纯黑的基因被这白白的杂志给污染,竟开始密谋着要“好好改造改造”他。在一次元旦聚会上,我们往A自带的不锈钢大杯子里兑了许多白酒,还把我们侦察到的他暗恋的女神请来,在激将法之下,A一饮而尽。
第一期改造后,我们还在醉后的他厚厚的嘴唇上插上点燃的香烟,在他的口袋塞上一盒避孕套。乐呵了一个夜晚,第二天醒来后,哥几个哈哈大笑等着收割A的“进化”,没成想,A醒来后嘴里不再憋一个字,找到宿管老师强烈要求换宿舍,如屈原投河自尽般,与我们划清了界限,只留下傻眼的三混蛋,望着他空空如也的床铺,像轮奸了一个少女一般,恨不得跪遥控器面壁思过。
他果真是被整了容。
五年后的他,西装革履,见面就握手,人手一支中华烟,并一个个点上,开起红酒来比妇产科医生接生还娴熟,在饭局上这个“吃蟹专业户”还教起了几个穷酸哥们儿来,饭后K歌跳舞摇晃,已然升级成了一个“城会玩”。哥几个脸上又挂起了当年“轮奸”他后的惊悚,他口吐一圈小蘑菇云,像极了一个小暴发户:伴君如伴虎啊,跟着“老虎”混,怎可以不会点丛林法则呢!不能拖祖国后腿嘛!
“啪啪啪”,哥几个手中的筷子不约而同搁在餐桌后,三个大拇指齐刷刷地列好队,等着A检阅。
B是一朵天生的素食奇葩,严重到在餐桌上闻着鸡蛋味就要吐。上大学那会儿也没少被哥几个“改造”,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开饭后,看着他一嘴唇的油光,突然想起这个曾经的“佛门好弟子”,我一脸迟疑。“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吃肉啊?”而后,又是一长串血流成河的变异史。期间,C的一段被领导跟前的红人强拉去桑拿把妹的风流史,折煞了曾经“恰同学的少年”。
五年的“生离死别”大重逢,聚成了一次声势浩大的“社会批斗大会”,批斗校园那一堵墙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批斗着带各自下水的“师傅”,几座城市瞬间被撕成被美帝爱抚过后的广岛,几个都臃肿了的剑客细数着各自身上被涂抹上的厚厚的黑。尽管酒精发挥的威力时常会让一个人的理性休眠,但我依旧清醒地知道:明天太阳升起,又会是旧的一天,他们会把今夜被酒精欺骗自己后义正言辞的批斗,重新奉为骄傲的人生经验,奉为职场哲学,然后把这些人生杀技,修行得更歇斯底里,以摘得更多的正果。
幸好轮到我发言时,哥几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否则,我怎好意思把一直高举着“皇帝,你丫没穿衣服呀,丑死了”的高音喇叭而奔波,在短短五年换了多家公司的境遇给说出来。醉着时,我在想,但凡稍微像现在的A一点,我也能像他一样初次见面,就和KTV领班成为兄弟,也能麻利地打开一瓶红酒,遗憾的是,我已退化成了当年的A。
他人即地狱?自己吧……
自己即天堂?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