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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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绿衣女孩,你在哪里?你在他乡还好吗?

我不管别人过得好不好,也不希望我过得多么好,我只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因为,在我看来,凡是帮助我的人,就应该比我过得好。好人就应该一生平安,一生幸福。

绿衣女孩,你在哪里?二十四年后的我在找寻你,俺真的想见你……

一件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真人真事…………

一个类似《平凡世界》主人公孙少平的经历…

一段令读者品读后不得不掩面而泣的心酸求学路…

一部朴实无华但却真实感人的短篇纪实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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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相遇

她,由于穿过我喜欢的绿色上衣,所以我心里一直称呼她:绿衣女孩。她是谁呢?她是我1994年在合肥省医药学校读书认识的女孩。那年的她,不过是20岁左右的农村女娃。说她是农村女娃,一切源于她的衣着打扮,她没有城里女孩那种娇气,更没有城里女孩那种气场。

她不是我的初恋女友(我一个农村穷学生也不配有女朋友,更不会有哪个女孩看上我这个有点歪头还驼背的寒酸学生的),她只是在我读书的学校食堂工作,为住校的学生打了一年多的菜。我不知道她来自合肥附近哪个乡村,更不知道她的名字。我认识她只是因为我常去她工作的窗口打菜,一来二去算是彼此混个脸熟。

星移斗转,24年后的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不知怎的,我依然忘不掉我心中这位绿衣女孩。我和绿衣女孩的故事应该从哪里说起呢?我想,必须让我从头说起,从我1993年高考落榜之后说起,因为没有我后来的高中复读自然就不会认识绿衣女孩了。

1993年那年夏,对我来说是一个灰暗的夏天,因为我高考落榜了。那年的9月,经过我姐夫的劝说,在农村种地的父母才最终同意我再复读一年。由于我以前求学的顾桥高中教学环境不好的原因,我的姐夫就建议我去凤台一中复读。确切一点说,应该算借读,因为那时的凤台一中教学质量很牛的,像我这种高考成绩很烂的学生是不会收的。

1993年,我家很穷,因为我的大哥、二哥刚刚结婚不久,在农村又是盖房又是娶媳妇,我父母就拉了饥荒,自然就没有钱交我的复读学费。好在农村种地不缺粮,那年夏天的一天清早,我那不辞辛苦的父母装了一架车新收的麦子,风尘仆仆赶往20里外的顾桥粮站卖了800元钱。我的记忆不会有错,我的父母来回步行40多里地也没舍得在镇上吃一顿午餐犒劳自己。天近黄昏,他们一脸疲惫的才回到我的老家王集村。那年九月,我憨厚的父亲带我去一中找到一位教书的老乡帮忙,我才得以在凤台一中复读。                                       

农村出身的我还是有一点苦读精神的。历经8个月炼狱般的复读,1994年夏,我的高考成绩比去年提高了130多分。这一年秋,我就成了安徽省医药学校医药贸易专业的一名委培生。开学前,我父亲为了凑够我上学所需的三千多的委培费和学费,年过五旬身患糖尿病的他,几乎是求爹告奶拜访了我们家所有的亲戚和朋友才借来几百块钱,余下三千元是父亲咬牙贷的农村人放的高利贷。

办完入学手续后,父亲临走前给了我800元的生活费。望着父亲有些驼背的身影消失在学校大门口的那一刻,我暗暗下定了决心:从现在开始,我一定要把自己的生活开支降低到最低最低,绝不能再问父母要一分钱!

人穷志不短。父亲走后,我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交了班费,另外我还报了法律专业自学考试,买了相关书和资料,此时,我兜里的钱早已过半。我算了一下,离1995年春节放寒假还有4个多月,我每天的生活费绝不能超过一块八毛钱。一天吃三顿饭对我来说,就是奢侈,就是浪费,穷学生是不能享有一日三餐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早饭狠心取消。

    我一天的生活是这样安排的:每天早上6点左右起床,到学校的运动场跑步,一跑就是3000米,然后做几十个俯卧撑、压压腿后,接着再回寝室洗把脸读读专业课方面的书。8点前,我的室友吃完了早饭,我就尾随他们一块去教室上专业课。可以这么说吧,在206寝室里,我的6位室友家境都比我好得多。其中一位同学的父母都是医生,他的家境最好,所以每次大茶缸子里的稀饭油条或包子之类,他都剩的很多。每次看到他把剩下的早饭统统倒掉,我除了有一种超强的饥饿感,还替他有一丝犯罪感,毕竟家境再富有也不带这么糟蹋粮食的!好在我有农村孩子的自尊,他乐意浪费就浪费吧。当然,他也从来没有主动让我吃过他的剩饭。

我们九四医贸专业的教室在教学楼的四层,每次与室友爬四层楼梯我的腿都是发软,我知道这都是早上不吃饭还玩命锻炼身体的恶果。

上午四节课我都是在饥饿里度过的,不争气的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我的听课质量自然下降的。我每天都期待着时间过快一点,以便我保命的午饭快点到来。那种挨饿的等待是漫长的,好不易挨到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也不敢第一个冲出教室下楼去打饭,因为我怕同学笑话我打的饭菜都是低劣的。于是,我总是再等上20分钟左右的时间,才慢腾腾的一个人下楼去食堂打饭。

我们学校的食堂分为两种:一种是面对学生开放的大食堂,一种是面对教师职工的小食堂。小食堂饭菜口味好,自然价格也会贵很多,经济条件好的学生也是可以去那里打饭的。我一个穷学生自然是不敢奢望去小食堂的,在合肥读书的那两年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小食堂,每次路过每次都是匆匆离开,因为我不想被诱惑。                                   

放学20分钟后的大食堂此时学生打饭的不多,零零散散,不需要排队。一直低头走路的我,去食堂的第一个窗口就是打米饭,一打就是六两六毛钱的饭,那种印有“九四医贸”字样的大茶缸此时米饭快到了缸口。说实在的,学校的米饭真的不好吃,米自然不是好米,还夹带有沙子一类的东西,吃起来嘴里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常去食堂的第二个窗口就是素菜那一块。1994年入冬之前,食堂那个素菜窗口是一位年近40岁的矮胖阿姨负责。在学校的2年,我的午餐饭缸里是不会出现两种菜的,每天都是小白菜炒豆腐。这种菜,我每次都是打五两,也就是五毛钱的。米饭多、菜又少我应该怎么吃呢?穷学生自然有穷的土办法:每次打菜,我总是哀求矮胖阿姨给我打两勺子的免费菜汤,有了这菜汤的帮忙,我就能把带沙粒的米饭吃的一粒不剩。由于每次中午我打的都是小白菜炒豆腐,一来二去,那位矮胖阿姨的配合就默契了。每次见到她,我都不用开口说话,她总是在打菜后给我再添两大勺子菜汤。 其实现在想来,当年这位矮胖阿姨也是对我挺不错的一个人。

我们学生的晚饭吃得也挺早。下午放学后食堂就开了,而我呢,自然还是磨蹭20分钟以后再去。我的晚饭很简单,就是四两稀饭,2根油条,正好是6毛钱。加上中午的一块一毛钱,一天正好是一块七毛钱。话说到这里爱刨根问底的读者该问了,你的一天一块八毛钱还剩一毛钱花哪里去了呢?原来呀,我们206寝室7个室友内定有一个规矩,就是一周7天,每个人负责一天的开水费用。那时候学校的茶水房应该是大包出去了,学生用热水是收费的。我们的寝室有四个暖水瓶,我负责星期天的开水费用,在这一天里,无论室友洗衣、洗头、泡脚和喝水,作为值日的我要服务到家,要时刻保证4个暖水瓶有热水。 

话说到这里我的绿衣女孩该出场了。我和绿衣女孩的认识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我想应该是在1994年入冬的某天中午吧,具体哪一天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毕竟事隔24年了。

那天的中午,我记得很清,我是穿着在合肥五里墩附近地摊买的一件便宜的不能再便宜的暗红色羽绒服去打饭的。按照往日惯例我先打了六两米饭,不久就来到了素菜窗口。此时,我才发现窗口站着的不是那位熟悉的矮胖阿姨,一位瘦高个、身穿绿色上衣外裹着一件略显宽松的白大卦女孩正带着浅浅的笑容望着我。她的瓜子脸算不上多养眼,也算不上多俊白,但长得也不是讨人厌,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纯粹的美。在浓浓的柳叶眉下有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不高不低的鼻梁下一张玉唇微微开启,一排碎玉煞是好看。对于她来说,我想还是可爱大于美丽的成分多些,毕竟对于大多数女孩子来说,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

我一边用余光偷瞄着她,一边用略带急切的正眼扫视其他的窗口,此时我自然特别期待那位熟悉的矮胖阿姨出现。

也许绿衣女孩早发现我偷瞄她的伎俩,她冲我微微一笑问道

“你打什么菜?”

“我、我打……”

我羞涩的说不出话来,匆忙的用左手指了一下窗口下的小白菜炒豆腐。绿衣女孩心神领会,一边接下我递过去的五两饭票,一边开始用勺子为我打菜。五两的饭票也只能打半勺子菜,菜勺子舀下去一半即可完工。她一边往我饭缸里倒菜一边问:

“你还需要什么菜?”

“不,不,不,不需要了……”

我的回答有些语无伦次,当时如果有镜子的话,我估计,我的脸比关公的脸还要红。也就是在我最窘迫的时候,那个矮胖阿姨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了,她忙着为我解围说:

“再给他加俩大勺子菜汤”。

“噢…”

绿衣女孩虽然有一些不解但还是照办了。加了菜汤以后,我没有敢多停一秒,头低得更低,逃也似的走了……

在我逃离食堂回寝室的路上,我边走边犯嘀咕:今天的窗口为什么就换了陌生女孩了呢?万幸的是,当时窗口没有其他学生在打菜,我的窘迫和打便宜菜的行为别人不知道;更万幸的是,那个矮胖阿姨帮我解了围。我最担心的是,明天中午开饭的时候那个矮胖阿姨还在不在?当晚我没有睡好觉,我还在为明天的打饭忐忑不安好久。想了半天最后的结果是,我明天还得去那个窗口打菜,因为我兜里的生活费不允许我做别的选择,因为大食堂里再也没有比小白菜炒豆腐更便宜的菜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去,管她是矮胖阿姨在,还是那个绿衣女孩在,我,别无选择!

另外一点,我还可以想象出,在我打菜窘迫离开后,矮胖阿姨应该和绿衣女孩说了我的打菜“癖好”,就是专打一种菜而且喜欢加免费的菜汤。更加可能的是,虽然我没有和矮胖阿姨说过我的家境,但我想,她凭我的穿着和打菜行为也猜出了八九分。总之,第二天中午放学我去食堂熟悉的窗口打菜的时候,昨天那个一面之缘的绿衣女孩一眼就认出了我。她温柔的目光扫过来时,我的脸瞬间开始发烫。我没有说一句话,把左手五两饭票递了上去,窘迫带羞涩的脸没有敢迎合她那带着浅浅笑意的玉脸儿,而是低着头并扭向一边。我这一扭头不打紧,我的漫无目的的手就触碰了她那纤纤的玉手,此时我的脸更烫了。就在这当口,还是大方的绿衣女孩替我解了围,她一边笑如花儿的对我说:“我又不是老虎,你怕我干什么”?一边麻利地帮我打菜。绿衣女孩这么一说,我窘羞的脸开始舒缓起来,我终于可以用感激的眼光迎合她善意的目光了。不大会,我的茶缸口已经堆满了小白菜炒豆腐,菜汤也加了,我可以感觉到今天菜的份量远远大于昨天的。打完菜,我依然没有说话,依然没有多停留一秒,我只是下意识的回头偷看了她一眼,就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大食堂。此时,我的余光告诉我,绿衣女孩那饱含怜爱的目光一直在目送我,不知怎的,我感觉绿衣女孩今天特美。

有了今天绿衣女孩的善解人意和怜爱,在随后的日子里,虽然我依然每天只吃两顿饭,依旧天天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但在精神上我有了依靠,每天早上爬楼梯去教室上课时,我感觉双腿也似乎不再那么软绵绵的了。

              (二)、相  知

此后,每天中午快放学时,我在心里一直默默期待绿衣女孩的出现。我知道,我不是爱上了她,像我这种寒酸不帅又自卑的农家学生,是不配谈什么恋爱的,甚至连感想的勇气也没有。我想我那时,期待天天中午见她的唯一目的就是剽窃她的怜爱善心,希望她每次都能为我多打一些菜。我不得不承认,她每次打菜都比那位矮胖阿姨打的多。她至少打给我有七两多的菜,总之茶缸上面都是菜,而相对的是菜汤也减为一勺,也许,她不想让我吃那么多的咸汤吧。毕竟,咸咸的菜汤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虽然事隔多年,但打菜时绿衣女孩那种怜爱和会心的微笑,一直镌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过去的第一学期里,虽然我有绿衣女孩的照顾,说实在的,我还是吃不饱。由于在学校里天天吃不饱,肠子里每天储存的残渣也不多,大便自然就很少。我记得,一个星期我才能大便一次,而且大便干燥的拉不下来。每次上厕所对我来说就是一种煎熬,我总要使出吃奶的力量才能把硬硬的、成粒状的黑便拉出来,肛门每次都被刮伤得流出鲜红的血来。现在想来,假如我当时蹲的是男女混用的厕所,肯定会被很多人误以为我是一名女学生,而且那天我来了大姨妈…..

1994年下半年的日子说漫长但也流逝很快,好像转眼之间就到了放寒假的那一天。当我和阜阳太和宫集的刘强一起坐着拉着白烟的火车回到我的凤台老家时,母亲明显感觉到,我瘦了。我自己也知道瘦了,至于瘦了多少斤我没有敢称过,农村那时也没有人体秤,就是那种只要人站上去很快就能显示数字的机器。那时,我在心里想,我至少瘦了20斤,因为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大概只有90斤左右,而且还是毛重。

在1994年放寒假的20多天里,我过得是幸福的。一来过年期间的饭食不错,二来最主要的是我终于敞开肚皮吃饱了饭。一个寒假,我身上至少长了20多斤的肉,脸胖了,也圆了。与家人团圆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寒假很快就结束了。在我不得不离乡返回学校的那一天晚上,206寝室我的六位室友第一眼看到我时,都嚷嚷着说我吃胖了,其中的班长丁红军嗓门最大,还伸手拽了拽我圆圆的脸蛋。                                         

学校的日子依然三点一线,我的专业课也学得不是太好,在班里也没有几个要好的同学,确切的说,我是一个极度自卑的孤独者。每天中午,我除了可以见到我最爱见的绿衣女孩以外,我的另外一个精神寄托就是,我用口挪肚攒节省下来的钱买了一本小字版的《平凡的世界》。那时可以这么说,小说中主人公孙少平的求学经历就是我的精神食粮。每个周末,学校里经济条件好的学生不是会同学就是三五成群逛街聚餐,而我是不敢奢望的,想都不敢想,我就躲在我的被窝里读书,或者用借书证到学校图书馆借来书看,打发周末无聊的时光。             

1995年的国庆节学校放假了四天。很多同学要么回家了,要么与他们要好的同学旅游去了,留在学校的同学不多,我自然是其中的一位。我没有回家,因为我舍不得把父母的血汗钱浪费在来回的路上。就在假期的某一天下午,那天太阳很好,我记得我要步行到合肥三孝口附近的科技书店去逛逛。就在我走到我们教学楼下的小操场上时,我突然就迎面邂逅了绿衣女孩。她和那位矮胖阿姨刚从操场边的公共厕所出来不久。我是不敢主动和她搭腔的,也许她一个人我还有点胆量。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就是迎面走来,也许她早看到了,只是我低头没有看见她们而已。

“咦,国庆节放假你咋不回家呢?不想家吗?”绿衣女孩带着笑脸问我。“我,我离家有点远,回家太……太浪费车费了,不如留学校多看点书”。

那个年龄的我,一见女孩脸就红的老毛病我是改不掉的,此时,我的回话说的有些结巴,更何况是见到她呢。“嗯,不回家也好”。绿衣女孩还是从我有些结巴的话里明白了我不回家的原因,她冲我一笑后,又点了点头。我那羞涩的余光告诉我,她那种会意的笑脸比我在食堂打饭时笑得还灿烂。我注意到,我刚才的羞怯也把那个矮胖阿姨逗乐了。接下来,她没有继续盘问我出去干嘛,或许她早已发现我的窘迫,她冲我会心一笑后,就和矮胖阿姨有说有笑的奔食堂方向而去。僵直在原处的我,呆呆地望着她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那一层层台阶里(去大食堂要登10多级比较高的台阶)。在假期里,在这孤零零陌生的学校里,偶遇绿衣女孩关心的问候,那天,我心里是暖融融的。                       

操场偶遇之后的第二天中午打菜,我还是像往常一样不说话。我默不作声的递上五两饭票,绿衣女孩除了对我像往常一样笑脸相迎外,自那天起,她给我打小白菜炒豆腐的份量又增加了不少。那应该是八两钱的菜了,满满的一大勺,而菜汤继续减为半勺。我继续享受她的恩惠,除了离开后留给她感激的眼光,依然没有丝毫表示,而她呢,依旧带着笑意目送我消失在食堂门口。我们就这样继续着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中午相会”,一天又一天。

1995年深秋的某一天中午(我当时的日记应该有记录,由于我现在人在秦皇岛,日记不在我身边),“涛声依旧”的我按照我的时间去打饭。我像往常一样到了她的窗口准备打“雷打不动”的菜。此时,窗口前就我一个人。绿衣女孩并没有急着给我打菜,而是带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问:

“要不,今天给你改善一下,你吃鱼吧?”

“鱼?不,不!不!……”我连连摆手拒绝:

“贵,贵,太贵!”

她的语气似乎很坚定,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她用只有我和她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

“我给你算便宜点”。

穷学生再穷也有自己的自尊而且还特别强,我有些不情愿的回答:

“好吧,多…多少钱?”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一把夺过我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五两饭票,并很快扫视了一下其他打菜的师傅一眼,转眼间,四条一两左右的鲫鱼就到了我的茶缸里,接着她还给我添了两勺子鱼汤。

“你走吧”。

她微笑着示意我离开,我自然很快就走远了。虽然当时我走了,但我的心还在绿衣女孩那里。坦白的说,这是我在学校里吃的唯一一次最好吃的鱼。吃着一生最鲜美鱼汤混合的米饭,感激的热泪在我眼眶里打转,因为当时有室友在寝室,我,并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但在心里对绿衣女孩是万分的感激。24年后的今天,我承认我的日子一天天好过,我也吃了不少的各种鱼儿,但总没有绿衣女孩打的那四条小鱼鲜美,今生我估计再也吃不到了。

              (3)离 别

        有相聚就有告别。1995年入冬的某一天中午,我如往常一样去绿衣女孩的窗口打菜。熟悉的笑脸,熟悉的倩影,同样的心照不宣,同样的默不作声,同样的菜,同样的特殊照顾,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再熟悉不过。就在我转身要告别的时候,绿衣女孩突然用一种带着眷恋和忧伤的语气对我说:

“明天,我就要走了……”

“你,你到哪儿去?”

我当时像被孙悟空定了身一样,一下怔住了,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痛苦的我很惊讶,并随口反问了她一句。她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我呢,只在窗口停留了一两秒钟。最后,我还是带着沉重的心,步履蹒跚的走了。我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我们的诀别。

那天下午,我没有心思听进老师的讲课,当晚我也是彻夜难眠。我辗转反侧了许久许久……我原本设想给绿衣女孩买一件东西,哪怕一个笔记本也好,但思来想去,我还是缺乏足够送的勇气,最终,我还是没买。     

第二天中午,我再也没有见到绿衣女孩在窗口的身影,她真的走了。一直到现在,我也不晓得绿衣女孩为什么在那天突然离开,更不知道她说话的本意想暗示我什么?我唯一能揣测的是,她也许是因为工资低,也许是因为家里父母给她提亲了,总之她走了。而我的伙食标准呢,又恢复了矮胖阿姨给我打菜的原状。绿衣女孩走了,我不得不承认,她让我怅然若失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过不来。我说过,我算不得爱上她,因为一向特别腼腆又自卑的我,是无法向她表达爱意的,那时,我心底里的精神支柱是彻底的倒下来了……             

      绿衣女孩走后,我百无聊赖的在学校里苟延残喘着混日子。一次室友的夜里卧谈,我从绩溪县倪贤杰和黄山太平湖畔昝鸿年的口中得知,他们趁假期去家乡私人诊所卖药可以挣几百乃至上千元的生活费,我动心了。我所在的学校有校办医药企业——合肥市第六制药厂,倪贤杰和昝鸿年就是从那里批发药品去家乡卖的。我是没有勇气回我的家乡卖药,既然皖南乡下诊所可以卖药,我决定去皖南试试身手。1996年元旦,我兜里的钱加上我从室友那借的钱,我批了第六制药厂室友推荐的药品,一个人坐汽车去了马鞍山当涂县博望镇。可以说那次壮胆卖药,不是班里女生俞红红的母亲留我借宿一晚,第二天又好心的为我跑她熟悉的私人诊所推销药品,那次当涂之行我是注定赔钱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皖南的人自然相信当地的卖药人,我一个来自皖北求学的学生他们怎会相信呢?当涂卖药之行,我肯定得感谢俞红红和她热心的母亲。1999年秋,在阜阳参加工作的我写了一篇《有个女孩叫红红》的文章,发表在《京九时报》上,这算是我弥补当年俞红红和她热心母亲的一种感谢。

当涂卖药之行,我赚钱不多,大概有100多元,不久我就买了一台收音机打发绿衣女孩走后我空虚的灵魂。每晚下了自习,我快速整好个人的卫生后,戴上耳机,一个人躺在下铺的床上,荡漾在那无线广播的世界里。那时,每个晚上,我最喜欢收听的是省经济广播电台播出的节目。在夜里,我记得有一档专为年轻人准备的栏目,栏目名字我忘记了。大致内容我知道,只要你有精彩的故事或者特别好的文章,在伴奏音乐的声音里,主持人就会有声有色的读出来。收听几期节目后,我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我就写了一篇关于《绿衣女孩》的抒情散文。一天晚上,我在收音机里终于听到李杰(应该是这个男播音)在声情并茂读我的文章,激动的我打乱了室友的“卧谈会”,一起陪我收听那一段充满感情的故事。充满磁性的男主持人读完我的文章后,我的室友自然一片赞美,特别是上铺的章胜华更是对我赞不绝口。那晚,我的心情特别好,因为我终于通过我的方式,向绿衣女孩表达了我深深的谢意。 

    绿衣女孩走后的1996年春天,我干了两件事情,现在想来也是有点可笑。第一件事,我去合肥一个地方的批发市场进了一批耳机,把所有男寝室的门敲遍,我还是没有卖完手中的耳机,好在不赔不赚。第二件事就有点可笑了。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我觉得一天吃两顿饭也是一种浪费,假如我一天只吃一顿饭岂不是更省钱?反正学校那个大食堂绿衣女孩不在了,我也不再留恋,一天少去一趟也没有啥。说干就干。有那想法的第二天早上我没吃,中午也没吃,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放学开饭,我发疯似的直奔大食堂。4个馒头,4两稀饭,刚到手我就狼吞虎咽吃了下去。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我的感觉还是饿。于是我又买了4个馒头,三下五去二,很快又被我消灭了。那晚,我记得花了一块八毛钱,把我心疼的要命,因为我没有省下钱,还多花了两毛钱。回到寝室后,不知道哪位室友又送我一个大苹果,吃了苹果又喝了一杯水,我才感觉肚子有点饱了。如今的我,谁若让我不吃一点菜就可以吞下8个馒头,我是做不到了,估计打死我都做不到了。那年那月,我在学校饥饿的感觉真的一生难忘。

1996年夏天,我们毕业了,同学们各奔东西。在班主任的举荐下,我一个人去了阜阳安徽东方制药厂,成了一名药品销售人员。在九十年代末的一天,我看到了安徽电视台播出的《超级大赢家》,这个节目在全国的收视率都是靠前的。我记得20年前的《超级大赢家》在每期的最后都有一个类似寻亲的节目。只要报名参加节目的人,你只要告诉主持人说,你要寻找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或朋友,电视台的幕后工作人员好像有福尔摩斯那种神力,总会让你在节目的现场见到你最想见到的人。那时,我又想起绿衣女孩来,可惜的是,我没有文艺上的天才,上不了《超级大赢家》的舞台,我寻求绿衣女孩的梦想就只能被搁浅。

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24年来,虽然我再也没有见过帮我的绿衣女孩,但是我一直在通过我的方式报答她。多年来,早已为人夫的我,膝下有一女一男。每逢吃饭孩子浪费粮食时,我就逼迫他们把自己碗里的饭菜消灭干净。出差在外,我和我的同事还有美女主持人一起用餐,我也总带着强迫的口气让他们吃完自己碗里的饭。若他们没有动筷子,我总是代替他们把碗里的饭菜一扫而光,哪怕肚子有点撑我也在所不惜。他们经常劝我说,没有必要这样撑着肚子也要吃完,毕竟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浪费一点也没啥。于是,我就不厌其烦的向他们说我求学的经历,说我心中绿衣女孩帮助我的故事。街头路遇乞丐,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也不管他们的动机纯不纯,只要他们年迈,只要他们身有残疾,我总是力所能及满足他们的要求。因为在我看来,他们既然伸出了乞讨的手,真假暂无论,他们早已是我“心灵上的乞丐”。多年以来,我不浪费粮食,对乞讨者行善举,对寻求帮助的人施善心,应该算我对绿衣女孩最好的一种报答。

节物风光不想待,桑田碧海须臾改。二十四年后的我,虽然人到中年,但勤俭节约、乐善好施的秉性未改。我时刻怀念在合肥求学的日子,依然想念那位带着浅浅笑脸对我会心一笑的绿衣女孩。那是我人生另外一种财富,我没齿难忘。我不知道绿衣女孩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更不晓得她事隔多年,是否还记得曾经帮助过的穷酸学生?我一直奢望见到我梦中的绿衣女孩,当面对她说声谢谢,或者请她一家人吃个饭。说实在的,纪实文章写到这里,在秦皇岛出差的我无声流过几次泪,喉咙也哽咽了好几回。善于知恩图报的我,时刻怀揣着一个报恩的心,因为没有绿衣女孩那一年多的帮助,没有她会心一笑的关怀,我真的不知道九十年代的求学之路我还能坚持到多久……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我一直期待有神灵可以帮我圆一个梦想,那就是今生还能见到绿衣女孩,道一声谢谢。绿衣女孩,你在哪里?你在他乡还好吗?我不管别人过得好不好,也不希望我过得多么好,我只希望你过得比我好!因为,在我看来,凡是帮助我的人,就应该比我过得好。好人就应该一生平安,一生幸福。绿衣女孩,你在哪里?二十四年后的我在找寻你,俺真的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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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8日第四次修改于郑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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