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一
(1)
杨文斌从医院回到家后,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他拿起协议书无奈地冷笑了一下。
陆晴提着行李箱从卧室走了来出来,一脸冷冰冰地说:“把字签了吧,抽空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这房子是结婚前你们家买的,留给你,我会先搬到我哥的房子里去。”
“陆晴,非要这样做吗,我正在寻找合适的肾源,也许很快就能找到了!”杨文斌还是不愿意相信陆晴会真的提出离婚。
“文斌,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我知道这个时候提离婚不厚道,但是我才30多岁,我不能守着一个病人过一辈子”
“你比谁都清楚,我们俩之间早已没有夫妻之实了”,陆晴的表情里装满了无可奈何。
“离婚的事情我会考虑,如果你不想面对我,那就先搬出去吧,我们都需要好好想一想”,杨文斌叹了一口气,拿起了离婚协议书。
“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陆晴像是要摆脱一只恶心的苍蝇一样,说完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2)
杨、陆二人是相亲认识的,当时杨文斌开了一间咨询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算得上是稍有成就的钻石王老五,他一直游走在各色女人中间,参加各种相亲会,一直未遇到合适的。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她。
陆晴当时28岁,在这个小县城里算是大龄剩女了,但她一直不疾不徐地寻找着自己的归宿。杨文斌看上了陆晴外貌,清秀的脸庞,话不多,性格很静,高冷的女神一枚。关键是她是研究生学历,在一所职业学校里做行政助理,工作稳定,这些都符合杨文斌理想中的妻子形象,于是便对其开展了猛烈追求。
陆晴一开始却没看上杨文斌,觉得他有点黑,个头不高,与自己一直寻寻觅觅的那个白马王子相差甚远,可当看到他开着奥迪A6L来接自己,并听到介绍人称他为杨总的时候,心里的天平开始朝着杨文斌倾斜。
短暂相处了三个月,两人就急着扯证结婚了。婚礼办得隆重而丰富,陆晴成了家人和同事眼中嫁得好的典范,他人的祝福和羡慕声让她觉得异常满足。
结婚后杨文斌才发现这个高冷女神不是一般的冷。陆晴性子冷,不喜欢热闹,没其他的兴趣爱好,只喜欢追肥皂剧;她说女人不能长时间接触油烟,否则会老得很快,所以从来不下厨,幸好和杨的父母住在一栋楼里,每天可以去老人那里蹭饭;每次去公婆那里蹭饭,从来不洗碗,也不收拾桌子,吃完饭起身就走人,为此,杨文斌的父母没少在儿子面前抱怨;她不爱交际,每次带她出去聚会,别人在那里高谈阔论,她只会一个人在那里摸手机,从不与人招呼;
但是杨文斌依然很宠爱陆晴,毕竟当初爱上的就是她的高冷、淡然,婚后给她买了一辆宝马mini,经常去各大商场买最新季的服装。只是让杨文斌难以启齿的是他们的夫妻生活,陆晴对这事也是极其的冷淡,而杨文斌也慢慢发现,自己在这方面越来越不行了。跟自己的好哥们说起这事,大家都嘲笑杨娶回了一个花瓶,一个性冷淡,当然杨文斌并未说自己不行,因为没有男人会承认自己不行的。
结婚一年后,日子过得不咸不淡,看着陆晴依旧平平的肚子,杨父杨母开始着急了,他们一开始只是暗地里催催杨文斌,后来一次吃晚饭的时候,杨母就问起了陆晴:“小晴,你们结婚也有段时间了,要早点生个孩子,趁着我们年纪不大腿脚还算利索,可以帮你们带带。”
陆晴一开始挺客气的回了句:“文斌最近都很忙,我学校也有很多事情,实在是忙不开呀。”
杨母明白这是她的托辞:“小晴,忙不是借口,女人家最终要回归家庭的,生养孩子才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工作”。
杨母的话一出,陆晴就有点生气,她站起来,放下筷子说了句:“我倒是想生呀,可是也得问问你的儿子,他有没有这个能耐”,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一家三口。
(3)
杨文斌也总觉得自己最近疲倦感特别强,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第二天就到医院做了检查,拿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刻,犹如五雷轰顶,尿毒症!!!诊断书上这显眼的三个字,像一柄利剑刺痛了他的双眼,也刺穿了他三十多年来的骄傲和自尊。
晚上,陆晴在客厅的瑜伽垫上练着瑜伽,杨文斌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优雅而秀丽的身影,欲言又止。
“晴晴,我可能得了尿毒症”。
“什么叫可能,有没有确诊?”陆晴停下了瑜伽动作,转过身来看着杨文斌。
“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是医院的诊断书写得清清楚楚”,杨文斌埋下头,言语间充满了悲伤。
陆晴从瑜伽垫上起身,坐到杨文斌身边,拍拍他肩膀说:“明天我陪你再去附院检查一下,多去几家医院查查,说不定是误诊呢”。
杨文斌把头伏在陆晴肩上,然后伸出手臂紧紧抱着陆晴,那一刻他多么希望时间就此静止,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抱。
第二天,陆晴陪他跑了几家医院,诊断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而且医生建议他早点来做透析,并着手准备开始肾源配对工作。
刚开始的时候陆晴都会请假陪着他去做透析,但是去了几次医院之后,陆晴就找借口说自己实在闻不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杨父杨母去陪。杨母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得了尿毒症后,高血压上来,当场昏了过去,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回家。
杨父每天都陪着杨文斌做透析,然后送杨文斌去公司,因为换肾需要很多很多钱,他不能让自己的公司垮掉。看着儿子日渐瘦弱的身影还在公司忙忙碌碌,杨父多次去医院咨询是否可以换肾给儿子。医院告知说理论上是可以的,只要配型成功就可以,但是考虑到杨父年过六旬,还患有糖尿病,不建议做换肾手术,因为成功率不能保证,反而会把老人的身体搞垮了。
(4)
杨文斌回到家里,陆晴从客房出来,自从得知他患了尿毒症,陆晴就以不打扰他休息为由搬进了客房。
“我听你妈说你爸要把肾换给你,你为什么拒绝了?”
“我爸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我怎么能要他的肾呢?”
“可是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也许你爸的肾会跟你配对成功呢?”
“我爸生我养我,他老了我还没来得及孝顺呢,却还让他把肾割给我,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杨文斌忽然间觉得这个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变得异常陌生。
寻找肾源的工作持续了半年,依然没有眉目。陆晴越来越冷淡,也不去楼下父母家里吃饭了,每天下班很晚,杨文斌有时候甚至一周也见不到她一面。
最终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陆晴搬走后杨文斌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三天,有时候甚至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年迈的父母,想到自己的小公司,想到自己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死去,他最终挣扎着站了起来,给陆晴发了一条短信:明天上午民政局见。
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杨文斌对陆晴说:“我们去吃顿散伙饭吧,给我们两年的婚姻生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陆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淡淡的说:“不必了,我晚上还有约,祝你早日康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那一刻,杨文斌忽然明白,一开始就各取所需的婚姻,最终只会分崩离析。
(5)
离婚后杨文斌将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公司里,公司规模不断扩大,生意蒸蒸日上。寻找肾源的道路漫长,但是他没有放弃,每天奔波在医院和公司的路上。
远在新疆的堂哥听说了杨文斌的情况,自愿将自己的肾捐了出来,令人欣喜的是竟然配对成功。手术很成功,劫后余生的杨文斌神采奕奕,一方面感谢堂哥给了他二次生命,另一方面也感叹命运的无常。
半年后,公司的文员常晓娟和杨文斌领了结婚证,没有盛大的婚礼,晓娟不过是个中专文凭,也没有太过美艳的外貌,笑起来很温柔,烧得一手好菜,每天都会叫上爸妈上来一起吃饭。
杨母对晓娟说:“晓娟,我们急等着抱孙子呢,你们可得抓紧呀!”
晓娟害羞的笑了笑:“妈,你放心,我们在努力呢。”
看着厨房里晓娟和妈妈一起洗碗的背影,杨文斌心想,人间烟火,也许才是婚姻的真谛。
而陆晴,即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他们只见到过一次。那一次晓娟挽着他的手正说笑着商量晚上煮什么吃的,而陆晴踩着高跟鞋,长发飘飘,秀丽的身影从他身旁掠过,依然高冷,却遥不可及。
听说陆晴相了很多次亲,但是仍旧孑然一身。
杨文斌用了握了握常晓娟的手,温柔地说:“你爱吃什么,今晚就做什么。”
婚姻有时候很简单,一房两人三餐四季,还有相濡以沫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