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按多少算的?”光头鲁不笑,沉下脸问。
虽然之前已说好,但是临到算账,他还是很不情愿。因为三个很隐蔽的钉眼,他转手就扣掉了小满几百块钱。
不是他一再央求,小满不会大热天地孤身一人跑到W城。那一阵他在干海大装饰的活儿,很想和海大维持长期合作的关系。恰巧海大在W城的活儿,在当地没找到能达到他们要求的工人。既然老鲁在,他们就想让他一块做了。
老鲁来找小满商量。
正值装修旺季,本地的活儿就好多,他显然不舍得扔下其他去照顾这一处。没有小满她们这个环节,靠他自己也很难完成这些活儿。在外吃住都不方便,也没人愿意出去。
他叫小满先喊个价。小满勉强笑笑没做声。她正帮他在干海大的活儿。不去W城的话,把这里完成就可以去别人那儿。但她知道他的坏脾气,这样一来他肯定不乐意,又得闹僵。但要去,自己实在不知道要多少合适。“你先要你的!我去和他说!”他凑到跟前,看着小满犹豫不定,有点着急。“五十块(每平方价格)行不行?”
小满没料到他能这么痛快和慷慨,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更没料到这只是他的心机。
他明白,只要干了,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把价钱降下来。他一次次故伎重演,对付一个小满,一招就够用,简直屡试不爽:简单的活儿给她压价;复杂的活儿,找点小毛病,口气再严厉一点,就把她给镇住了,不给她加价她也干瞪眼!他心里明白,女人其实都不顶哄,看着挺精神,玩心眼还早着呢!
江鸿帮老鲁把材料和人一股脑儿拉到了W城。中午,老鲁掏钱吃了饭,就跟着回去了。下午小满接着干活,防护、上底漆。
这是一个上下两层的建筑,顶楼阳台和内门还没有安装,通风很好。下层南卧打造了一铺电热炕,收拾一下可以暂住。
第一天小满在旅店住了一晚。她进房间,刚看了一眼整天都没顾上看的手机,才发现小易上午就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问她去哪儿了,是不是真去了W城。
她有点开心,也很意外。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关注她的动向。她刚要和他聊几句,他却说要去网吧加班了。去网吧加班?她有点不解,他再也不说话,也并不解释。她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他一直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她想。
第二晚便早早上了锁在施工现场住了。小区里已有稀稀落落的住户,外边的街灯有一段不太亮,但时时有汽车穿过,远处的灯火也十分繁密,多少缓解了她在这个陌生环境里的紧张。她想起有个同学就在这里的区医院工作,以前说过再来就一块坐坐,但她现在只想一个人悄悄在这里呆几天,谁也不想打扰。她怕麻烦。
在那个小小的透着亮光的窗口里,她象躲在一棵树叉上的鸟儿。外边的灯光,易轶,还有这个医院里的同学,这些都让她觉得温暖。
回来恰巧又接上了另外两个活儿。这时,大姐却在为大学毕业的女儿不考公务员的事正头疼。
看到亲朋好友们的孩子好多都在考公考事业编,进了医院学校什么什么局,她这个当妈的非常失落。
自己的孩子却在着急着挣钱!难道是生在这样的家里穷怕了?!她懊恼地说:就是当个小老师也行啊!
小满被授命去做她的工作。可是这个外甥说她对当老师不感兴趣,她喜欢自己的专业。公务员不是不愿考,考过,不好考啊。
“一年考不上两年,两年考不上三年……没见鑫鑫?早晚就考上了!“立秋说,当年村里和自己一级的依兰,考中专考了五年!最后也考上了!
“……猪头不烂可劲煮,早晚就煮烂了!”小满帮腔,其实她也不是有毅力的人。当年一考败北,她也没回头,整天出着大力还乐滋滋地,让立秋很是心疼。
现在她又眼看着自己请来的帮手被女儿说得一步步妥协,走向对方阵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外甥女的话让小满越听越兴奋,她觉得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去试试。他们还年轻呢!
她和外甥站在了一队,成了她的盟友,并且还表示愿意出钱支持她注册自己的公司。
艳子和清辉给小满打了好几遍电话,要她中秋节过去吃饭,这是以前没有的事,小满却不敢答应,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一天,她和婆婆闲聊,说起位于西郊的一些小产权房,只有两千多一平米,上下两层的总价也才二十多万,她言下之意是清辉两个应该努力挣钱去买一套了。孩子都大了,不能总这么混。这个问题也是婆婆的心病,她最忧心的是她到死也看不到自己的小儿子在县城有个家。
小满说完这话第二天就收到清辉的电话,问她房子的事。说自己要买房子,这么大的事,亲弟兄不能不帮吧?她在这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既恨且恼。
她明白是婆婆和清辉说过了。
最近艳子娘家房子拆迁,以前艳子以为拆迁后房子有自己一套,她母亲也这样应许过,但最后却没有她的份,一场希望落了空,她十分委屈。婆婆更是焦灼,这边的姊妹都不大敢指望了,她一直希望借亲家的劲,儿子儿媳能把房子这个大事解决了。她也看出来了,依这两口子的过法,这一辈子这房子也够挣的。捞不着沾这光,心里很不平。
小满接到清辉这近似强迫的话,非常反感。
怎么凡事要打算别人不打算自己呢?
“这些年,很多事,你知道的。我从没计较过!”她对春分说:“我要是和别人一样不讲理,这个家早乱套了!我没有多大本事,我只能替咱娘娘(指婆母)管这一个儿子!你和咱娘娘说说。”
“这是怎么了?上午才去就弄出这种事!”春分有点尴尬,自己的亲娘亲姊妹,她自己也很烦,虽然她动辄与这个弟媳开玩笑“你婆婆怎么怎么的”,可真这样打脸,她还是有点下不来台。
“我不说,我叫咱大姐说。”她说。
为了给亲家施加压力,婆婆逢人闲聊就叨咕艳娘家房子拆迁的事。艳子邻居也很爱操心,她母亲过来的时候就说话给她,说不能光指望一个人养老,闺女儿子要一样对待云云。
艳子妈听了这话,心也动了。答应拿出十五万帮女儿交首付。
事情一出,艳子的弟弟和弟媳就气炸了。
艳子弟弟有两个孩子,但也只兑了一套房子,一百四十多平方,没要车库,所以还剩下这十几万块钱。要是要两套小点的,再要个车库,不光剩不下,恐怕还得往里添钱。
小两口听到剩下的钱全给了姐姐,一气之下,把母亲撵到艳子家来了。婆婆抱怨艳子的弟弟待自己的孙子也不好,喊他舅舅也不答应,她老弄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凡事先得为别人想开,总要别人付出,自己只知索取,怎么能好了?
“我家只要姐姐说话,弟弟没有不听的,也没有一个说不用你管的!”小满想起几年前劝告清辉过日子反被他呛了一顿的事,清辉的德行跟婆婆的纵容有很大关系。
这边的人已经抠不出来,又去算计丈母娘那头的。可真行!艳子先前借娘家的也肯定没还。前几年闹离婚打得不可开交,娘家跟着操碎了心,现在又来争房子,叫人怎么会有好感?
就是法律规定女儿有份,也不能为这点钱让自己的母亲为难,让姊妹生厌!就不能争口气逼逼自己?
婆婆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一向明理的清明大姐也认为艳子的弟弟糊涂,为这个不省心的姊妹终于有了房子而高兴。
小满却看到了这里边的自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