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苏堤春晓》而书
余独爱古风曲,诩安九为最善。安九之曲,古风浓,韵悠长,故言已尽而意无穷也!
安九之曲,首推《记得苏堤春晓》,言之如诗,听之有事,想之成画,盖最佳者。日后闻听此曲初作之时,词曲更易颇繁,不下百回,余为之动容!
遂以此为题作此小说,拟古风爱情之类。
书中琬儿、紫霞,皆是痴女子,为寻得真情大有赴汤蹈火之勇。奈何世道险恶,寻觅真情之路多有坎坷,亦无所辞、无所惧,真真爱也。叶千寻,生于小康之家,却无丝毫纨绔之气,亦执著于真情,并为此大有牺牲。还有钱飞、游琪、思文者,真性情也,助得千寻圆满。皇上、叶父、苏尚才、姚桂等,可谓封建落后之辈,为千寻之真爱横生拦阻。
作此文,余也常想那《大鱼海棠》,故书之脉络颇多神似,哀而不伤,主要为颂赞绝美真情所作。
不畏艰险,锲而不舍,方得始终,不亦守得一别样“苏堤春晓”乎?
此为余作此书之旨意罢!
(一)苏堤邂逅
三月的西湖,碧波涟涟,杨柳依依……
此时的西湖大概是一年中最美的罢:湖水涨起来了,汪汪的。水波又向四面散开流动着,慢慢地就造出来一朵花来;湖水潺潺,发出银铃般的声儿,清亮可人,更像极了小溪畔浣纱姑娘们浅浅的笑;杨柳已经长起来了,细丝儿垂下来,软软绿绿的,抚弄着湖水……
这湖本来就美,加上这一套精心打扮,俨然一个将出阁的新娘,着急着要见谁似的。
可不是嘛!此时正逢阳春三月,苏堤春晓,大抵是要与钱塘江大潮相媲美的。文人雅客们也都闻风而动,从四方向西湖聚拢而来。荡漾的湖面上,已有三三两两的精致小舟,随波左右摇荡着……
如往常一般,苏堤东面的天边才刚刚泛起小片彤云儿,琬儿就从堤的东边走来了。她倒不是专门为赏那苏堤春晓的。琬儿每天都起这么早呢!从小到大,在蒙蒙亮的清晨,一件件衣裳被她纤细的手拿起,澄澈的湖水在摆动的衣面上缓缓滑过,就马上干净了。白色的布,白净得像女孩儿的脸。西湖的水是温情的,冬暖夏凉,十多年来,从未伤着琬儿的手。
每年春天、每个清晨,琬儿都是迎着最早的朝霞出门的,这已经是她的日常了。不过琬儿还是对苏堤春晓心存一丝儿欢悦的——她也不知道它为什么美,但她认定它肯定很美。琬儿就是这般,越是似懂非懂,越是心怀好感。
说起苏堤,她还依稀记得一段故事呢:
苏堤一建好,百姓一片欢腾。可最欢喜的莫过于那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了——现在跨过苏堤,只需奔走短短几百步,就可以赶上那烂漫的朝霞,与相悦的人儿在堤中央相会了!
话说就有这么个姑娘,她也是去湖畔浣衣起得最早的。每次洗完衣裳,姑娘都要在堤上站立片刻,她喜欢听远处飘来才人悠扬的清吟。他的歌声,调子婉转悠长,又隐隐带着忧伤,很能打动姑娘的心。
可今日却是奇怪,是这个时候,但姑娘站了好一会儿,歌声却失约了。姑娘突然听不到歌,内心竟不免沮丧起来,不觉加紧了脚步。快到堤头,一抬头却猛然发现一个青年正挺挺地伫立其中。青年眉眼方正,右手上攥一支箫。“莫非……”姑娘不禁出了声。
“姑娘不必这般惊惶,昨夜突来思绪,作一新曲,不巧的是新曲又正缺一支竹箫。心中惦记着所以今天一早就早早起来进得竹林赶制一支竹箫,有幸路遇姑娘。挡你去路,实在是小生冒犯!”青年说着,手上的竹箫微微提起。
“难怪……”姑娘又马上收回语气,“公子不必这般客气,哪有什么冒犯?”
“天色尚早,姑娘都浣衣而归了,好不勤快!”
“公子过奖,像洗衣洒扫实为女儿本事,又何有勤快之言?”
“洗衣洒扫,虽是女子常务,但到此时村里仍未见多少小姑抱衣出门。姑娘这般起早,肯定另有他因,适才又听得姑娘呀然一声欲言又止不知何故,但讲无妨。”
“倒也都是小事儿,小女每日早起浣衣已是累年养成的习惯。时时洗衣回来站在堤上都听得悦耳动人的歌调,今日却不听得了倒使我不由地失落起来。但准备归去时却突遇公子,这个时辰我在堤上从未遇过人不免惊讶,后来又听得公子一番述说,方心有所悟。”姑娘轻声细语地应着……
“不瞒姑娘,那放歌之人就是我,只是五音不全,扰了姑娘了……”青年嘴角微微带笑。
“公子大才,能作会唱!”
“哪有?姑娘若爱听,倒也可以前往不远处的寒舍听上一听,还望姑娘指教。”
“公子的歌,小女每日清晨在堤上一站,便觉着美,哪敢遑论指教?只是今日天已不早,我还是早些回家收拾家务。”
“嗯,姑娘慢走!”青年侧过身子立在堤边,微屈让行。
姑娘小脚快步走过去了。但马上脸红心跳不住,打那以后每走过这苏堤浑身都生一种莫名的感觉——每日,姑娘就又早起一会儿,早早浣净衣裳,多留空在堤边站一会儿。
直到一日,姑娘在家正摇着纱线,就见着门前熙熙攘攘站了好些人在咿咿呀呀谈些什么。姑娘也凝定神思听着:原来是省里乐府张榜征求乐匠当值。姑娘心里想着——若是公子被选中该是多大的幸事啊……
真巧,被姑娘言中了!第二日清晨,姑娘如初早早洗净衣裳,又站立堤头细听歌声了。听着听着,姑娘却总觉这歌声似乎不似往常,时缓时急,又夹着几许嘈杂,好像是催人远行。姑娘正在思忖,歌声却戛然停了。姑娘一转身,青年就在身后站着了。
“难得姑娘赏识,有心倾听,日日如此。只可惜今日以后我再也不能唱给姑娘听了!”青年声音格外轻。
姑娘马上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忽地就不唱了?”
“姑娘有所不知,县衙昨日张出告示征召乐匠……”
“公子被选中,满腹才华得以施展,有朝一日定鹏程万里,祝贺公子了!”其实姑娘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收住了心绪。
“鹏程万里那都是奢谈,只是被官府征了去,长年累月紧闭苑中怕是难以返还了!”
姑娘没有答话,只是抱起木盆快步走了……
第二日,还没拂晓,姑娘就起来了,其实她昨晚一夜也没怎么睡。这次她没有端衣服。她到了堤上,就径直向西面跑了去。尽头处,是一座小茅屋,透过小窗,还看得见橘黄色的灯光。“公子还在吗?”姑娘问得很小声。
但青年却听得分明,立马放下手上的包袱,柴门“吱呀”一声开了,“姑娘,如此早登门想必有什么事吧!”
“公子,就打算启程了吗?”
“官府告急,恐怕不能久留了!”
“公子,求你带上我一起走吧!你不在,我也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
“姑娘,怎出此言?”一听此话,青年脸上马上泛了红。
“公子不知,我在家中,贪黑起早,纺织浆洗,家人却从不给我一个正眼,我在家中一个奴仆罢了,他们却还想着早日把我嫁去换取金银!”姑娘哽咽着,“小女每日湖边浣洗衣裳,听着公子的歌声才得些许安慰,如今公子远走,断了我这惟一的依恋,只怕我也不能够存活了!”
此时湖堤东面天边已经拂晓,云朵儿像泼了鸡血,印红了半边天。
“我如今已十四岁半,可为人妻,今日若不能和公子离走此地,日后恐怕就要深陷虎狼之口!”青年没有答话,姑娘却发出了凄切的哭声了。
“唉!姑娘你才十四岁半,初识情滋味,而我却已是而立之年,饮了多少人间冷暖,于此儿女私情,早已心力不济了!姑娘来日方长,还是另寻个好人家,别耽搁了自己的好年华罢!”青年又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姑娘面对青年,已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我不怕,只要与公子在一起,再大苦难我也能受!”
“姑娘,这实在不能成全,你又是何苦呢!”青年目光急切,向着姑娘。
“我一个女儿家,管不了这许多,此生只认定公子你一个人,今日若不能与君同走,我就一直立于苏堤之上直至等君归来,绝不他嫁!”
恰在此时,远处急促的阵阵马蹄声。接着就跨下来两个身穿齐整班服的高壮汉子,“公子清吧!”那汉子对青年作了一礼,还没等青年回礼,就一个顺手拿去了青年的包袱,挟着青年上了马车,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蹄声响起,三人消失于长堤尽头……只余姑娘呆呆地看着苏堤上行走着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姑娘还是存续着往常的习惯,每日必在苏堤上站上一站,自打公子走后,傍晚时分,姑娘还会走到堤上西边公子的茅屋一个人看一看。
姑娘一心痴想着公子,盼望着他早日归来的一天,奈何人世险恶,不遂人愿。姑娘为那青年苦苦痴守一年后,还是被那贪心的父母为着几个钱财强嫁到他家。那家人心胸凶恶不说,丈夫亦是暴戾有加。伤情之时,姑娘就跑到堤上,和着滚滚浪声,以泪洗面,原本一对清秀水灵的脸蛋儿也只剩得憔悴了……
不觉间三十年如此悄然,苏堤上一行印迹明灭可见,没想这一站就站了三十年!常年的哭泣加思恋竟像一把尖刀,无情地在姑娘脸上刻下几道皱痕,姑娘脸上俨然露不出笑意了。
三十年,足以沧海桑田。当今的人世已不似往昔了——群雄崛起,逐鹿中原,引得一片涂炭,旧王朝摇摇欲坠……那乐府、那牢笼也已经土崩瓦解,那青年,没有衣锦玉食,只一身粗布短褐又回到了苏堤西边那个茅草屋来,西湖畔,天边拂晓时,又响起了那漫漫清歌。
心细的姑娘听清了——这歌声就是那位公子所奏,只是来得更浑厚、更加的伤情了!
这天清晨,姑娘又站立堤上双目久久凝视西边。不久,歌声止住了。从堤的西边,走来一名男子,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那位青年!
“三十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一直守在这儿么?”男子声音有些颤抖,
“三十年过去了,你不也是还在唱哪些悲伤的曲调!”姑娘声调平和。
“曾记得那个拂晓你临走之前我说的那句话?”姑娘迟停了一下,“我说过,如果公子走了,我就一直站在堤上,等着公子回来,等着等着,没想三十年也是弹指一瞬哪!”
“唉!造化弄人哪!”男子长长呼出来一口气,两鬓边的白发微微拂动,“岁月饶不得人,转眼间我只剩得苍颜白发,是我辜负了你!”
“不,是我不够坚定,我也已经愧为人妻了!”
男子手里,紧攥着的还是当年的哪支竹箫,“走得太过匆忙,没能为你亲奏一曲,今日就让我弥补一下吧!”话毕,箫声骤起,惊醒了正在枝头酣睡的莺儿,向四面的天空飞起;西湖上的船儿跟着波浪儿忽左忽右使劲儿摆荡……
琬儿哀惜这姐姐的悲惨爱情,又因青年暗暗生恨,她多么希望自己也有这么一场美妙的邂逅啊!“自己一定要紧紧把握这缘分,可不能成为第二个姐姐!”琬儿心里暗暗地想。
渐渐地,三月已过了近一半了。三月中旬,阳春最盛,这个时间段的苏堤春晓尤其值得赏玩。湖面上的游船也密了起来。
又是一个平常的清晨,琬儿和姐妹们早早就洗好了衣裳,她们在湖堤上聊着女孩儿的趣事儿,手舞足蹈地奔着……一会儿兴致乍起,双双又逐至压堤桥上,琬儿在后,奋力奔着。夜色朦胧,竟没看清桥栏边倚着的弹琴之人。突然间,狂动的身子全力撞在琴上,琴全然翻越出去,只听得琴弦发出一声尖响,声如裂帛!
琬儿这才止住脚步,赶忙俯身去拾那琴。恰巧弹琴的少年也已屈身,两首相撞在一起,只听得“砰”然一声巨响。许久,少年才又恢复起精神来拿起翻倒在地的琴——琴弦已是断开了!“公子,实在是我冒犯,撞了公子的头又弄坏了琴!多有得罪!”琬儿煞红着脸。
“琴乃是身外之物,人才最是可贵,刚刚伤着姑娘了没有?”
“不可,不可!本就是我撞琴在先!”琬儿急急答道。
“只怪这夜色太朦胧罢了!这般早的时候,却能和姑娘在这西湖桥上相遇,也是缘分使然了。”少年慷慨激昂,“诶,天色甚早,姑娘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桥上?”
“公子不知,像我们女儿家,浣纱洗衣乃是本事,我每日都早早起来过湖堤去湖畔浣洗衣裳,今日早早洗完就突然起了兴致和同行的伙伴儿闹着追到这桥上来,我追得心狂没看清公子,哪想……”琬儿轻声应道,“公子又为何早早来这桥上抚琴?”
“噢,看来姑娘是个勤快人家!”少年稍稍停顿,“今年恰逢大比,我攻读诗书十载,我想着赴京试练一番,以光耀门楣,酬谢恩师亲族费心栽培。途经杭州,听得西湖美景奇绝非常,正好留有空闲,便在此暂住一时。闲来无事,便早早在此抚琴消遣了!”
“现今正值阳春三月,正是苏堤春晓大赏,公子自然不要错过。”
“苏堤春晓,天下奇绝,自然不能错失。”
“西湖的水,灵性得很,公子有心赏玩,,往日定能鲤跃龙门,光耀门楣!”
“借姑娘吉言,他日荣华,定不忘前来酬谢!”,正说着东方天空已泛起大片红光,洒了鸡血一般。微微霞辉,打在石桥上,本来古旧阴沉的石桥顿时鲜亮起来,庄严耀眼。桥头桃树上,点点桃花,开满一片,粉粉嫩嫩,烂漫可爱。清风徐来,杨柳摆动起细长的嫩条来,轻拂湖水,荡出点点涟漪。
“西湖,果然不负这盛名,正好美景,姑娘又是西湖中人,可否带我前往那苏堤之上一同赏这大好春光?”
“公子客气了,自然义不容辞。”,说着琬儿就和少年往苏堤上走去……
“实在冒昧,小生姓叶,名讳千寻,唤我千寻即可。敢问姑娘芳名,怎个称呼?”
“我姓苏,名琬月。公子切莫客气,唤我琬儿就好!”琬儿双脸露出来微微的笑靥儿。
突然,琬儿感觉后背被什么猛拍了一下,似重非重,好是熟悉。待转身过去,只见赫然站着自己刚才的同伴:“原来你躲在这儿玩了,让我好生好找!”
“噢,还有佳人作陪,难怪连姐妹都舍得下!”同伴又冒出来一句。
琬儿有点儿慌乱发气,真想用衣裳堵住这张不乖的嘴,“叶公子,你别理她!”
“琬儿姑娘,这位是……”
“公子,小女这厢有礼了。我是琬儿最好的姐妹,我叫梦蝶,叫我蝶儿就好了!”
“噢,蝶儿姑娘,小生叶千寻这厢有礼了!”
“叶公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只怕家人要怪。今日之事实在冒犯,叶公子在哪儿高就,改日定当登门赔礼!”琬儿抢着说。
“赔礼倒不敢当,我就暂住在西湖边上的惜缘客栈,随时恭候二位的造访!”
“嗯!”琬儿轻声应着,便拉紧蝶儿的手奋力向堤西头跑着。
“叶公子,再会!”蝶儿脸上笑意灿烂。
“多事,快走!”琬儿拉着蝶儿的手,两人迅速地走过了苏堤……
回了家中,不知怎的琬儿心中似乎塞了一头小鹿,砰砰乱撞,久久难以平复。自那日起,每日清晨除却去湖畔浣洗衣服外,傍晚时候,琬儿也时常走到这苏堤上来,那叶公子也好像是和琬儿约定好了似的,时时到这堤上来,或弹琴唱曲,或吟诗作对,与琬儿慷慨畅谈。
琬儿心底暗暗艳羡叶公子的才华,也胆大地跑到那惜缘客栈来,和叶公子谈论诗赋。
如此三番,琬儿与叶公子就熟了,好似兄妹,而于琬儿而言,是敬重大于嘻玩的。叶公子是个饱读诗书之人,有朝一日是会荣华戴顶、黄袍加身的,而自己只是一个黄毛丫头。所以,为着更好地与叶公子相处,有话可讲,琬儿也下一番功夫读起书来。虽是女孩儿家,只识过一两年的字。但一捧起书来,看到那些句子,读起来就有缠缠绵绵的味道儿,大意也被她读懂了六七分。感觉到了那诗句仿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琬儿姑娘一个女儿家,竟也找我谈论起诗文来了,实在可贵!”千寻笑道。
“这还多亏了叶公子的熏陶教诲,公子才高八斗,满腹诗文,还望公子多加指教呢!”
“不敢当,琬儿姑娘家风优良,又天赋异禀才有此才思。琬儿姑娘若不嫌弃,得着空闲,来这儿便是了,我一人停留此处,正缺一个可倾心交谈的伴呢!”千寻眉眼舒展开来,自是欢悦极了。
“甚好!叶公子,正好昨夜我读到一首诗,甚是喜欢,但不解其意,不知叶公子可否详解一二?”还未等到千寻答应,琬儿就从袖间拿出一张字条来,上面的文字有些歪斜,又像初入私塾的蒙童所书,隐隐有稚气:
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此诗出自汉乐府,颂赞的是一场炽烈忠贞的爱情。姑娘看这中间几句,就能明白些什么了!”千寻说道。
“这几句莫不是说‘山变扁平;江里的水都枯干了;冬天雷声阵阵;夏天下雪;天和地皆合为一体了’?世间又岂有这般怪象呢?”琬儿侧了侧头。
“这正是这诗的妙笔啊!姑娘看‘山变扁平;江里的水都枯干了;冬天雷声阵阵;夏天下雪;天和地皆合为一体了’是世间绝不可有的怪象,所以这对有情人以这起誓,让上苍见证自己的爱恋,发誓两人同心,绝不分离!此乃最为壮绝的爱恋!”千寻慨叹一声。
琬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她的心思啊,早已与千寻所说的话融于一体了。
这晚,琬儿睡得香甜,她是枕着美梦入睡的——在梦中,她与千寻紧握着手,背着高山,面向沧海,对着滚滚波涛,大声吟诵那天学会的《上邪》……
这日显得漫长的很,琬儿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就迫不及待地奔去了惜缘客栈。便马上敲门,很快门开了。琬儿却看见千寻正在房里收拾着什么,“公子要出远门吗?”琬儿不解地问。“来这西湖,不觉已过了半月了,美景也赏了不少,眼看日期即近,得启程了!”
“啊!公子这么急着离开么?”琬儿心头几许失落。
“时不我待,明早就启程吧!多谢琬儿姑娘这几日热情相待,姑娘珍重,他日有缘会再见的!”千寻说着。
琬儿回到家中,像是落了魂儿,一想到明日就再也见不到叶公子,就浑身没了精神。
第二日,琬儿愣是早早地就起了床,走到苏堤之上,呆呆地望着压堤桥畔……突然苏堤上竟出来了个人影,“是叶公子吗?”琬儿不禁喊了出来。
“琬儿姑娘这般早。”那人正是千寻。!
“叶公子还会回来么?”琬儿很是激动。
“有缘分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琬儿姑娘珍重啊!”千寻脸上带着笑意。
没想,琬儿却一把抱住千寻,“公子,不要丢下我!”琬儿声音高涨。
“琬儿姑娘,这是……”,千寻有点束手无策。
“还记得那把撞翻的琴么?”,琬儿接着说道:“少了一根琴弦,再好的琴也奏不出佳音!”
琬儿双手又有些松动,看着千寻:“琬儿就是公子的那根琴弦!”
“还记得那首《上邪》么,从那刻起我就知道公子的眼神不会欺骗我!”
“我爱慕琬儿姑娘,只是有任在身,不敢耽于感情!”
“我可以等,等到公子荣华一身,但公子一定要记得琬儿!”琬儿双目含情。
千寻实在意想不到当初见到的那个娇羞的女子今日却会说出这番话来,看着琬儿的脸,千寻一时说不上话来。
“琬儿得以在苏堤之上遇上公子定是天意安排,公子若不答应,只怕你我余生都将落得遗恨。若公子执意要离琬儿而去,那琬儿就孤守堤上,一年、两年、三年……”
“好,我叶千寻出头那日,定不忘戴高顶、骑白马迎娶琬儿姑娘!”千寻好不激昂,“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琬儿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