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小丑用手快速将手中那根红色的长条气球扭成麻花，一只可爱的小狗出现在小丑手心，兴奋的小朋友心满意足拿着气球小狗四散。

但有没有人关心过气球的感受呢？被固定的形态，带着伤痕的永久残缺。

                                                                                                      ————题记

“啪！”阿娟关上手中的书，精装版的硬壳，带着某种力量，一股带着墨香的气，从书中腾起。但此时的阿娟完全闻不到，因为便利店里正弥漫着浓烈的蛋糕香，甜甜腻腻，让她的肚子发出“咕咕声”。

香气从便利店外传来，是小区街对面新开的蛋糕店。

“不就是做蛋糕嘛！我们也行，对吧，阿娟！”老板娘忿忿地咬了口手中的鲜肉大包，油水从包子中流出，让一旁刚刚吃饱的阿娟一阵反胃。

“老板娘，咋可不能说大话。做蛋糕学问可大了，光准备食材、器具都是大工程。可不是您用手抄抄，随便揉揉的面团。”猛地吸入一口蛋糕香气，强压下心中那股因包子带来的油腻感，阿娟认真说道。

而随后几天，老板娘就如堵着一口气，真的从淘宝上购置了一大堆物品，什么量杯、打蛋器、食物秤，以及各种各样的面粉、塔塔粉、酵母，总之堆满了小小的杂物间。阿娟则光荣承担起了一只小白鼠的使命，吃下老板娘从杂物间端出的各种......如果那些黑乎乎，且味道一言难尽的东西能够称的上“食物”的话。

某天，阿娟正爬在收银台，看窗外的树。杂物间传来一声惨叫，随后“砰”“哒哒”各种奇怪声音传出，就见老板娘满头“白发”，风一般奔出，边跑边嚷嚷，“阿娟，善后！我回去洗澡啦！”

等阿娟回归神来。哪还有老板娘的影子，只有空气中阵阵焦香，以及老板娘留的一地白色脚印。阿娟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压下一股一股的抽疼感。

“欢迎光临”便利店门被推开，正在拖地的阿娟下意识瞄了一眼门口。一个身穿通勤服、头发被高高扎起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

空气中的焦香还没有散去，女人进门后，用手揉了揉鼻子。

阿娟不好意思地上前，随手在门口喷了一点儿空气清醒剂。“您好，请问您买什么？我帮您找。”

女人没有说话，径直走到装着日用品的货架，拿起一包抽纸。可能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纸盒，女人拿下抽纸后，不经皱了皱眉。换了一只手拿纸，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将旁边刚刚碰到的纸盒规矩放好。

“强迫症！”阿娟小声嘀咕道。

“您好！4元。支付宝，还是微信。”

“微信。”

结完账，女人转身准备离开。可刚跨出两步，她停了下来。“你是不是在烤蛋糕？糖放多了，会很腻的，应该放4克，半糖的感觉刚刚好。”

说完，女人就准备出门。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还是不忍心看老板娘这种试错式学习法，阿娟叫住女人，问道“你会做蛋糕吗？”

“会一点儿吧，以前男......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喜欢吃，专门学了一下。”

“那你可以教教我吗？就最简单的那种！”

女人认真打量阿娟，许是被阿娟期许的眼神打动，慢慢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每周三晚上，那个女人都会到便利店教阿娟做蛋糕，而本应当学生的老板娘，则以带小朋友为由，彻底消失了。本是旁观者的阿娟到成为了“最佳学员”。不知是真的很有天赋，还是老师专业严苛，阿娟每次烤出的蛋糕有模有样，就算摆在柜台售卖，应该也会有不错销路。

所以，每周三的夜晚，便利店夜里总飘出甜甜的蛋糕香，引得夜晚归家的“打工人”频频回目。而阿娟则会用精致的小盘子，装着刚刚烤好的蛋糕，和了了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休息椅上，边小口吃着蛋糕，边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

哦，对了。那个教阿娟做蛋糕的女人名叫了了，来自一个江南小镇，现在在一家普通的物流公司当文员，每天与数字打交道，让她做任何事情都特别“斤斤计较”。比如说现在......

“我说过很多次了，糖是4克，不能多，怎么又是4.3克啊！”

“才多了0.3克，吃不出来，不要这么认真嘛。”

“不行不行，重新称，1克也不能多。”

“不会吧！你是有强迫症吧！”

阿娟扶额叹息，无奈地看着了了将碗里的糖倒回糖盒，然后用温热湿润的帕子重新擦了擦碗底。

食物秤数值清零，目不转睛看着数值，右手轻轻抖下颗颗糖粒，3.3，3.6，3.8，4，当数值停在4克时，了了重重舒了一口气，放佛完成一件人生大事。

吃着刚烤好的蛋糕，阿娟问了了，“你是不是有强迫症？”

正准备将蛋糕放进嘴里的了了停了下来，看着窗外那颗树，嘴角浮起了一抹苦笑。

“强迫症？可能是吧。但不是人人都在规划我的人生，一笔一划、一板一眼，我说了算吗？”

“什么？”正在看树的阿娟回过头。

“没什么。我要回去加班了，还有一个视频会要准备。”

“拜拜！”

“欢迎光临。”看了看时钟，21时55分，还有5分钟下班。阿娟回头，习惯性的“您好，请问需要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见了了带着粉意的脸蛋，以及无法聚焦的眼神，跌跌撞撞走进便利店。

“你喝酒啦？”

“只喝了一小丢丢。酒真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来，帮我再开一瓶。”

“不能喝就不要喝，我帮你开瓶气泡水吧！”

“不！我就要酒，大瓶的，为什么喝气泡水，你们都想编排我、控制我！”

正说着，老板娘进来了。“哟，这小姑娘今天怎么啦，不开心啊！阿娟，你到点下班了，不如陪你的小老师喝一口。”

“那不是我帮您请的老师吗？”小声嘀咕了一声，阿娟拉着了了坐到了窗边，顺便端来刚刚烤好的蛋糕。

了了用小勺子舀了一口放在嘴里，细细品着，突然嘴角微笑，“阿娟，你又多放糖啦，真甜，不过真好吃。”

“我就说你平时太较真，我的姐，relax，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哈哈，对！为什么要遵守那些规则，今天我就想甜，我就想用大勺，我就想离开大城市，我就想......就想他。”

在了了带着酒意的醉话里，阿娟好不容易理清了思路。

喝酒的起因是公司应酬，百般推脱不掉，被劝下一两杯，本来事情也就结束了，可老板在酒宴上说要扩展业务，准备派聪明能干的了了去新站区，另一座更大也更远的城市。老板话毕，公司同事纷纷举酒祝贺了了，了了却借着酒意表达了不愿意。谁知，老板却火了。讲着大好机会、讲着北上广的发展机遇、讲着谁都眼巴巴望着，了了却不珍惜。

为缓和僵化氛围，在周围同事的劝说下，了了边倒酒边道歉，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最后，老板离开、同事四散，了了站在人流攒动、灯光明媚的街角，却感觉孤单寂寞，寒冷将她包裹，如游入深海的浅水鱼，找不到方向的窒息感。而这时，戏剧版的，了了看见了曾经深爱的男子正护着一个长发女子，从不远的百货大楼走出，他小心翼翼将女子搂在怀里，脸上带着笑容，而这份笑容曾经属于了了。当下，了了落荒而逃。

接着，了了还絮絮叨叨讲起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如阿娟想象一样。从小的乖乖女，选择父母喜欢的衣服、学校、专业，一路跟着父母的喜好走来，放弃了最喜欢的手绘，因为父母说这是不务正业；放弃了最想去的城市，因为父母决的发展前景不好；甚至还放弃了最爱的他，因为父母不喜欢。

有时，了了觉得自己就是马戏团小丑手中的气球，被随意扭曲、折叠，成为她不喜欢的样子。但她不会反抗，因为她知道，虽然自己不开心，但小丑会开心、等着领气球的小朋友会开心、或许小朋友的家长也会开心......

那天夜里，了了讲了很多，阿娟只是静静听着，看丁丁边讲边吃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蛋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幸好今天做蛋糕时，没有因为那0.5克重新烘烤，起码糖分会让了了快乐一些。

第二天，正在收拾货架的了了从玻璃窗看见了了站在大树下，风吹起她的长发，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和无力。了了转身，与阿娟四目而对，两个身影定在原地，良久，了了突然对着阿娟笑了笑，然后离开，但那抹笑容却让阿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像是一张挂在脸上的面具，僵硬不带感情。

那天之后，按照公司的安排，了了去了另一座城市工作，离开的时候，了了给阿娟发了一条短信，“阿娟，我走了。看来我注定不能当能自由飞翔的气球，不如就做那个能给他人带来欢乐的小丑气球吧！”

阿娟站在便利店落地窗钱，望着一栋一栋亮着灯光的楼房。这些钢筋水泥浇筑的牢笼中，又有多少渴望自由飞翔的气球呢？ 它们因为什么被束缚，外力，亦或是不敢改变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