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梦想,你幸福吗?
开始写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爱上了它,好像有无数的故事等待着我把它们讲出来。那是另一个世界,却并不陌生,也不冷漠而坚硬。它是我的世界,和我的四肢一样柔软,和我的呼吸一样自然,和我的心一样受伤会痛,开心会笑,感动会流泪,也会为了某个想象而激动和憧憬老半天。
可有一天,当我想把它变成一项事业的时候,我开始担心这些故事,或者这种想写点什么的冲动有一天会消失。但这一天真的来了。有一个晚上,四下静寂无人,我叩问自己的内心想说点什么。但让我害怕的是,我的心如同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纹路,也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连一丝愤怒和不满的呻吟也没有。也许我已经过了愤怒和不满的年纪,我把一切都交给了理性和判断。尽管我不甘心,我会压抑自己,直到那些声音熄灭。所以它们都悄悄走了,那些曾经熟悉的身影,那些想象、画面、音乐……我告诉自己它们都不是真的,它们也真的消失了,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像抱愧或者羞怯似的。所以,一切故事,本身就不存在,所以我根本无法捕捉,也无法书写,因为——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吗?我的梦想、我所希望拥有的一切、我的世界——因为它们都是我的想象,所以它们是假的吗?
我难以下笔,因为那个时候真的,我的心里什么也没有。这一天终于来了,当所有的文字带着我的悲伤、愤怒、回忆、希冀滚滚流淌的时候,就注定了它们有枯竭的那一天,而之后我什么都无法写出来?我的琴弦该休息了,因为唱歌的夜莺已经睡去?
我想起了小美人鱼,她爱上了王子,也爱上了自己能够得到王子爱情的幻影。她渴望成为一个行走的人类,不再生活在冰冷的海水里,而能真实地活在太阳下面,会笑也会哭泣。她的愿望达成了,代价是美丽的嗓音,她也得到了两条人类的腿,尽管用它们走路痛如刀割。但小美人鱼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她得到了想要的生活,也得到了爱情。尽管王子并不爱她,她却觉得王子只要在她身边就好,直到王子要结婚的那一刻,她都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与爱情。爱情的梦想破灭后,她宁愿化成一个泡沫,也不愿意再次回到大海中成为一条人鱼。尽管梦想有时也如同一个泡沫,那么轻易就会破碎,也会轻易被蒸发地无影无踪,但至少有人愿意去做一个泡沫,而不愿意拥有某种看似幸福无忧的生活。
写作小美人鱼的安徒生是残酷的,因为他写作的看似是童话,实则是现实生活。他不愿意让人们活在无痛的幻影中,因为痛苦才是生存的本原。痛苦的生存如果是无边的大海,那么爱情就是翻腾在浪花上的泡沫,被太阳光反射的那么瑰丽,但本身却是不发光的,那么脆弱,容易消逝,带给人无限的怅惘。但人又是勇敢的,即使为了某种生活的幻影,也愿意努力追逐,甚至付出昂贵的代价。对于小美人鱼来说,失去金子一般的嗓音,但得到了行走的双腿,她值得吗?也许她也根本无从知道。她只知道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拿一样已拥有的去换,即使她失去太多,也无从追索。然而她可以选择回到大海的时候,她还是坚持不去伤害所爱,即使已被伤害太多,即使变成了泡沫,她仍然是向着太阳——到天上去。天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小美人鱼做出这个决定,她并不后悔。
因此即使有一天我写不下去了,我也不后悔。我毕竟尝试了,也用力去写了。虽然我写得并不确切,也缺乏文采,甚至有些干巴巴的,那么生硬,像夹生饭,但我毕竟书写了自己想要说的。我讲的故事也许不怎么精彩,但它们让我有一种冲动把它们写出来,它们大多是真实的、太真实了,而我有时宁愿它们不是,都是我自己的梦。但人生呢,也许人生如梦,太多不真实,太多宁愿不存在的真实,想要书写,想要回忆,想要控诉,想要呐喊。这才是写作的初衷。
还有小美人鱼。她那么有人性,热爱生活,比大多数人敢爱,敢追求所爱。尽管不能开口,但我相信王子一定知道她是爱他的,尽管他不爱她。爱情不是追求来的,它是两颗心的碰撞出的火花。小美人鱼很不幸,因为她深爱的人并不爱她,但她还是那样爱他,直到她变成泡沫的那一刻。
人们常常用实现了吗,拥有了吗,诸多的判断来解读是不是实现了梦想,是不是幸福了。其实梦想和幸福不用这些标准衡量。梦想和幸福,是你无论是否拥有它们或是实现了它们,都在为之而努力,并且深信它们的价值。梦想的价值只在于是否坚持了,而不在于是否实现了,幸福也是。当你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并且不后悔,那么你就获得了幸福,无论你是否拥有了财富,或是爱情,或是梦想的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