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会料到,莫失镇-这个在地图上都懒得有注明的犄角旮旯,上了全国的头条新闻。促成这个新闻的根源是半个月前爆出来的-莫失镇杀人案。
时间退回到半个月前的一个清晨,打完麻将的老王输的只剩下了一条内裤,怎奈白天情人约会,兴趣盎然,老王穿了一条貂丁去取悦情人,现下好了,那毛茸茸勉强护鸟遮缝的尤物着实给了老王一个难堪。手机也没电了,车打不了,家是肯定不敢回的了,好在办公室里有备用的衣裤和现金,先穿了救急。于是乎寒风中,老王护着腚东躲西藏的往公司的地方迂回前进。
公司坐落在城郊的工业园,人烟稀少,绿化很好,老王此时不禁对自己当初选择公司地址时候的高瞻远瞩钦佩不已。翻过前面的灌木丛就是公司后门,密码锁不用钥匙,窜上楼就完事ok。心下喜悦,老王一个鹞子翻身企图翻过那片灌木丛,但是栽了。他一头栽进了一堆黑色垃圾袋里,垃圾袋腥臭不堪,八个个垃圾袋一字排开,末了有个行李箱,老王此时被好奇心控制,就想知道行李箱里面是什么,手贱打开了,是堆得整整齐齐的人骨,骷髅头那黑洞洞的双眼,正对着他。老王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得貂丁的风骚,疯了般的咆哮着往保安室跑去,自此莫失镇特大分尸案爆发。
重案组,邢侦组,全镇,全市乃至全省警力都投入到了这个案件来,成立了专案组,要求尽快破案,就连最基层的片区警察也被要求加班,反复核查辖区内的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
陶可道刚被分进辖区,就摊上了这个大案子,没日没夜的做辖区人口盘查工作,连女朋友都没有时间陪,今天难得有空,想给女朋友一个惊喜,在女朋友家楼下偶遇女朋友和她的新男友,哎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陶可道天性懦弱,也不想三人都难堪,(其实估计也就他自己难堪)便遁去了,疯疯癫癫恍恍惚惚的在大街上毫无目的的晃悠,心中虽然惨淡,倒是也没有那么忧伤。
直到肚子叫才发现从下班到现在水米未进,此时已过了午夜时分,原来自己这么瞎晃悠的都晃悠了5个多小时了,今天微信走步记录,肯定要破表了。抬眼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街区,多数的商家早已关门,街角内衣店的橱窗里,模特摆着风骚的姿势。无钢托,内聚,可拆卸gel pad,push up经典蕾丝黑。陶可道无奈一笑,单身狗的基本功还是没丢,反正很快就又重回队伍了。
内衣店旁边亮着灯,是家小吃店,夜深人静,满街都是那家店飘出来的肉香。不管了,吃饱了,打个滴滴回家,明天,不对是今天一会还要上班呢。
门头很简陋,连店名都没有,一口大锅放在了门外,咕嘟咕嘟的熬着乳白色的汤,香气四溢。一个老乞丐卷坐在炉火边,烤着火,似乎已经睡着了。店里很干净,四张桌子坐了一桌客人,老板娘是一个略微丰腴的妇人,坐在门口,看见陶可道进来忙堆上满脸的微笑,招呼落座,手下包馄饨的速度飞快,丝毫没有因为有客人来️略有停顿。
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是一个干瘦的男人,头发有点长乱,蓬蓬的顶了一头。陶可道问:“门口那一锅是什么啊?那么香?”
“让肉兔昂。”老板答道,口齿不清难以分辨。
“是羊肉汤,他听不清楚,说话也不利索。您别介意,我来给您点餐。”说罢起身,一瘸一拐的往柜台走过来,陶可道这才注意到老板娘的右腿有些畸形残疾。再看老板,半长的头发里隐约可见耳朵上挂的助听器。
“什么扛饿,您给我来一份吧。”陶可道说到。
“羊肉汤泡饼子,好吃不贵还扛饿,您看行不?”
“好,不放辣子少放葱,香菜来多点。”
老板娘和老板比划了一阵,老板就去门口的炉灶准备了,不一会一碗羊肉汤配两个饼子端到了陶可道的面前,一口下去,汤浓肉鲜,饼子也很劲道,味道出奇的好。陶可道边吃边刷手机,心想以后介绍朋友来,这家味道真不错。
旁边一桌坐着两个中年人,一人一碗羊肉汤,面前还有白酒花生,两人面红耳赤,想必已经喝的不少了。
其中一个开口道:“知道工业园那个分尸案子不?知道被剐的是谁么?”
“怎么不知道,满城风雨的,街上警察都比平时多了,刮的是谁不知道,听说消息都封锁了。”
“我告诉你,据说死的是个道上的,情杀,他老婆和情人合伙给做的。”
陶可道虽说在刷手机,但是当这两个人谈论到分尸案的时候,他就被谈话吸引,听他们说情杀,他实在忍不住,差点把满嘴的汤喷出来。这个案子的消息,被完全封锁了,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职业特性,也不会知道情况。
被害人是SD市一家大型生物工程企业的一把手,妻子早年就和他离婚了,带着孩子在海外生活。这会这两个人说是情杀,陶可道实在不得不佩服市井流言的渲染力。
一人继续道:“听说啊,这个男的常年打老婆,老婆受不了要离婚,男的死活不同意,老婆就给他戴了顶帽子,天长日久,被发现了,扬言要打死老婆,还杀老婆全家。老婆干脆先下手为强,就把他杀了,奸夫是他小弟,也是长期受气的主,两人越想越气,就把他给切片了。”
另一个连连摇头说:“你这哪听来的,一听就不靠谱。我姑妈家隔壁的老头的外孙女的对象在派出所做辅警,听他说,这个被杀的是个老赖,欠了一屁股债,他只要有钱就花掉,一点不考虑债务问题,法院执行了也没办法,整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后来几个债主火了,找人把他恁死了。”
陶可道听着忍不住的笑出声,小道消息原来就是这么传播开来的啊。正准备起身结账,听见外面炉灶边的老乞丐道:“死者叫邰伍德,从前是个官,现在是个商。”
陶可道一个激灵,老乞丐说的没错,死者是叫邰伍德,的确从前是个官,现在执掌一所民营企业。但是这个消息是已经封锁的,他一个乞丐怎么知道的?陶可道忍不住想听听这个乞丐继续说下去。
那个说情杀的中年人冲着门外老乞丐嚷道:“你这老邋遢又攒了什么新消息,来来来,说给我们听听。”
老乞丐闻言,便起身往屋里挪,老板娘也没有拦着,走进屋里,在门边的一张桌子坐下说:“今天的羊肉汤,可真是又浓又香啊,可惜我老乞丐只能闻的命。”说完看着那喝酒的两个中年人。
说老赖的男人和老板娘说:“給他一碗汤,两个饼子,算我们的帐。”
“谢谢您了,不过我这个人啊吃饭什么倒是还好,就是唯独酒就是命,我都好几年都没有唱过酒味了哦。我喝了酒,嘴巴没有把门,说的更劲爆。”
另一个中年人笑道:“老邋遢得寸进尺,来来来,拿一杯去。”说了,把自己喝剩下的那小半杯酒给了老乞丐。
老乞丐起身,得了酒,端了汤,坐到陶可道身后的桌上开始稀稀拉拉的吃起来。
风卷残云吃完了,摸了一把嘴道:“话说这个邰伍德啊,他是真的无德,早年也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全家砸锅卖铁供他把学读完。他也算有出息,考了公务员,去了卫生系统做事情。各种经营吧,总算是当了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官,主管疫苗之类。但是他混蛋啊,只要有利益就不要良心,几年前那个假疫苗案子,你们还记得么?就是这个王八蛋搞得。牵涉太大,挖不起,后来牺牲了几个路人甲,也算把事情平息了。他明降暗保,虽说开除公职什么的,但是没有负刑事责任。后来凭着人脉关系,在一家生物工程里面做了个一把手,还是不干好事。”
陶可道听着,背后冷汗直冒,老乞丐说的和内部通报关于被害者的资料一模一样。还想听下去,但是碗里的汤已经见底了。正在这时候,聋子老板給他碗里添了一勺汤,憨憨的笑道:“无要贤。”然后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示意他喝汤。
陶可道心里正暖,又听老乞丐道:“这货当年疫苗案害了无数家庭孩子,现在搞的这个什么健康工程又是圈钱骗人的,好多老年人倾家荡产死不瞑目。反正什么缺德他做什么。然而法律又约束不了他,他专门有个团队是用来钻法律空子的。不过天理昭昭,法律治不了他,有人能治。他这次变涮肉就是侠客出手。”
陶可道有点后悔留下了,他感觉老乞丐要开始编故事了。
老乞丐说:“邰伍德受的这个刑叫寸磔,被片了888刀,放血割肉剔骨。骨还父,肉还母,鲜血祭苍生。肉片分八个尸包,以骨头为中心,摆的是九星连珠阵。这个一看就是墨侠所为。”
陶可道实在忍不住反驳:“老人家,你这个杜撰的也太离谱了吧。这都是封建迷信,现在科学技术进步,刑事侦讯手段高明,哪里有你胡说的那些东西,还墨侠,您老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老乞丐也不恼,反而哈哈一笑道:“这个世界科技再厉害也有解不开的谜,刑侦再高明也有破不了的案。且不说老家伙我说的这些对不对,我就问问你,古往今来有悬案疑案没有?不说远的,说近的,山城红衣男孩案,秦淮少女碎尸案,哪一个破了?哪一个不透着邪性?你年轻没有经历,我老乞丐人群里打滚儿这么多年,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乞丐这一怼,着实把陶可道怼住了,这两个案子的确各处诡异,至今未破。又听老乞丐道:“这个世间有很多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也有的人被定了罪,确又有可取之处。道德和法律难两全的事情太多了。邰伍德分尸案在我看来就是墨侠行刑。墨侠里面专有刀手一职,赏善罚恶,通常三人成行,执行任务。三把刀一把斩亲,一把斩情,一把斩义。江湖人称尘世三刀。斩亲刀专惩违背亲情之徒;斩情刀专杀负心薄情之人;斩义刀专刮忘恩负义之辈。大奸大恶的贼人,就三把刀轮流伺候,行寸磔之行。墨侠听命于钜子赏善罚恶,60年一次,小朋友你要是不信,上网上搜搜,60年前肯定也有这样的案子。”
“按你这么说,墨侠杀人就不算违法犯罪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平等的,他们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陶可道有些气恼。
“生命平等?”老乞丐笑的前俯后仰:“你看看碗里的羊肉汤,如果生命真的平等,那羊凭什么只能是给你做汤的命呢。墨侠行刑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杀人终归是要背上杀孽的,所以每一个墨侠刀手都不是完人,或是天聋地哑,或是身体残疾,要么鳏寡孤独,都是不得善终的。”
“胡说八道。”陶可道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了,结了帐叫了辆滴滴就走了,这日子对他而言还真是背啊。
店里瘸子老板娘揶揄老乞丐道:“你今天故事编的不好,听众不乐意呢。”
老乞丐又挪到炉火旁窝着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被当作假,假被认作真,有意思,有意思啊。”
之前讲八卦的两桌客人,早就喝晕了呼呼大睡了。
半年之后,碎尸案还是没有破,但是很多资料内部都可以查询了,陶可道今日特别闲,就在系统里查起了碎尸案的资料。
“尸体分九包,其中软组织八包,骨骼一包,以放置骨头行李箱为中心,发散型摆放。软组织共计888片,骨骼完整,系成年男性骨骼,骨龄测试在40-50岁之间。多处骨骼有反复刮拭痕迹,放血手法干净,抛尸地没有溅洒血迹,没有大规模出血现场,判定不是分尸地点···”陶可道越看越吃惊,里面的多处细节描述和半年前那老乞丐的说法一模一样。难道老乞丐和这个案子有关?说时迟那时快,他抓起衣服就往当天那个街区跑去。
滴滴定位很快就找到了那里,哪有什么羊肉汤馆子的影子,面前一座年久失修的公共厕所。再看看周围的店家,也都是那晚的情景,怎么单单羊肉汤馆子就变成了公厕呢。定位没有错就是这里啊。
跑进旁边的内衣店里打听,店主大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陶可道。“我家店在这里开了七年了,这里一直是公厕,羊肉汤馆子从来没有啊。小伙子你记错了吧。”
“不会错的,我记得你家橱窗里的模特身上这款无钢托,内聚,可拆卸 gel pad,push up,蕾丝黑的胸衣。肯定不会错。”
阿姨嘴巴长好大:“内行啊,要不要买一件送女朋友?”
陶可道哪有心思买内衣,此时的他只觉得,两眼发黑,手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