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来了啊。”
“来了。”
我是一个刀客。自从十二岁入行开始我就在不断接受这个角色。一分钟零十四秒后,这个和我寒暄的枪手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个死人。
我没办法如何。有人给我钱让我杀了他。我有时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其实杀一个人不是很容易,不过为了生活,很多人都会冒这个险。
他瘫在地上。括约肌松弛了,很臭。所以医生们的解剖课程应当是残酷而艰巨的。
但是好在我可以走开。
我总是喜欢去一家小酒馆吃晚饭。他们的酒很难喝。但是一旦你形成了什么习惯,你会发现你竟然很难改掉。世界上那么多的小酒馆,为什么我会偏偏走进这一间呢。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很好的人,有一个很小的儿子。他是色目人,但是中国话说的很好。他的儿子很怕生,也有点奇怪。他和我很熟,但是不大说话。他有天和我说,忆媂打电话回家了。我想什么忆媂的应当是他的小女朋友吧。他的表情期待而又神圣,因此我知道初恋应当是期待而又神圣的。那天他指着月亮说那上面有什么影子。我抬头。似乎是一个骑马的人;我很惊奇,然而那个影子一闪而过,终究没有看清楚。但是孩子依然出神。
青春期的孩子啊,我想。
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应该并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吧。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叫做鱼。鱼很好看的,眼睛好看。我知道我应该是喜欢鱼的。她住在城西边。我便天天傍晚坐在城西的桥头等她过来。街车刹那。我会坐在桥边上喝一点点饮料。那时候我没有烟瘾。我想着很久没有见到她了的事情,然后觉得她一定会来的,因为她就住在这条街上。每个人都有一个习惯,我的习惯是在这里等鱼回家。我总想着那时候日色变得慢,我这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就够了。后来我知道鱼不可能恰好也喜欢我,那么我的习惯就又是一件讨人厌烦的事情。我不想给鱼添麻烦,就又回到了小酒馆喝酒。
从此我喜欢下雨天,因为雨听起来和她很像。至少轻轻巧巧的。
酒馆老板喜欢听音乐。但是他很少买新的音乐碟给主顾听。他是个色目人,所以他听色目人的歌。他告诉我这些歌都是非常有些名气的。有一首歌说的是军队里的事情,唱歌的反对战争但是整首歌没有一处提到有关战争的词语,只是说男人的答案在风中飘散。“伟大的歌手。”他说。他说色目人里有很多伟大的歌手。他说没有什么歌手比得上那个唱着《想象》的男人更优秀的,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像另一个能倒着走出舞步的男人一样好的舞者了。我后来才知道这两个人都已经死掉了。人总会死掉了的,不管是被抢打死还是吃药被毒死,都不过是一具尸体。括约肌都会松弛。都会发臭。都会麻烦医生和殡仪馆馆长,考验他们的技术。
那个歌手唱到,想象那些事情没有发生。
后来那天下了一点小雨,我坐在窗口的位置,看着房檐上滴下来的雨滴落在店门外面排成一排的盆栽里面变脏。
这一天我学会了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