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对母女，但她们的关系不是很和睦。邻居在楼道里，经常能听见她和妈妈的吵架声从她们的家里传出来。

妈妈没有多少文化，是一名清洁工人。她们家住在一个年久失修的破旧楼房里。她们家只有一个卧室，窄小的卧室里勉强放下她和妈妈的两张单人床。

她觉得妈妈很邋遢。每天从外面捡回来的纸壳箱、瓶瓶罐罐等都放在在窄小的客厅里，实在堆放不下了，妈妈才会找到收破烂的卖掉。

卖完后，妈妈会拿着变现的薄薄的一沓一元一张的破旧的钞票，用她那双粗糙的手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露出满足的笑容。这时候，妈妈脸上的皱纹会更明显。

然后，妈妈会对她说，你的下学期学费还差一点点。之后把钱全部锁进自己的破柜子里。妈妈的话会让她瞬间感动，但妈妈的举动又让她觉得妈妈很吝啬。

换季时，妈妈总会为她添置新衣服，但都是地摊上买的，还是经过妈妈讨价还价过的很便宜的那种，她根本看不上。但妈妈硬是逼着她穿，她只得穿着。妈妈脾气不好，很倔强，她每次和妈妈较劲，都是败给妈妈。

妈妈自己一年到头也不添置一件新衣服，穿戴也不讲究，不管什么场合，都穿着保洁服。

每次开家长会，老师让通知家长，她都会说谎，说妈妈忙。老师似乎觉察到了她没说真话，但也没有点破她。

她很聪明，但学习成绩一直在后游。妈妈的脾气似乎也遗传给了她。她在学校是有名的假小子，脾气很暴躁。谁要招惹她会遭到她威胁甚至打骂。好几次，妈妈都被老师叫到学校。

妈妈平时说话声高，但在老师面前却会中规中矩地站着，认真听着老师对她的数落，低着头，然后再抬起头来对着老师直点头。

回到家里，妈妈会给她一记耳光儿，告诉她应该怎样做一名合格的学生。她大声反驳，妈妈会比她声音还高，骂她不上进，一定是长大了也想干保洁工作，看人家的脸色。她最后还是老实地低下头。

她很少管她叫妈妈，总是用“喂”称呼她，妈妈会骂她，没良心的。

老师多次找过妈妈后。妈妈开始更加严格地看管她，在家，妈妈几乎会全程陪她。在妈妈的管教下，他的学习用心了不少，成绩也提高了。在班级能占个中上等。

他时常听妈妈说，她的爸爸在她两个多月的时候就去世了。

家里没男人过日子总觉得缺点什么。家里的灯坏了，换煤气罐，都是妈妈的事。邻居的阿姨奶奶也给妈妈提过对象，最后都没成。

后来，家里类似男人干的活邻居王叔叔偶尔来帮忙。他怀疑妈妈和王叔叔有特殊关系。

王叔叔离异有两年了。他家有一个上高中的儿子，他靠三轮车拉人拉货为生。

有人撮合他们，但妈妈不同意。妈妈说，为了女儿，他不想嫁没能耐的男人。要嫁也得嫁个条件比王叔叔强的。

她才不相信妈妈的鬼话呢！邻居们对妈妈和王叔叔的指指点点让她很烦。后来，她经常给王叔叔的车胎放气儿。再后来，王叔叔搬了家，到别的地方租房子住了。

妈妈知道了她做的事后，没有打她。先向她讨了个清白，然后狠狠地数落了她一通。

很快她要临近高考了。高考前妈妈主张她报提前批次志愿：军校或刑警学院，但她不是很愿意。

妈妈说，那样的学校纪律一定很严格，如果她不被管教好的话，将来也许会进监狱。她用眼睛恨恨地看着妈妈。最后妈妈愣是让她报了个二本的刑警学院。

那年高考，对她来说，考得特别理想。平时二本成绩的她超常发挥，考过了一本分数线，虽然只超了一分。

妈妈乐得像个疯婆子，见人就情不自禁地跟人说女儿考得怎么怎么好。

之后，她就发觉人们看她们母女时的目光比以前和善了很多。

二本的刑警学院她妥妥地进了。

上学前几天，妈妈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攒了很长时间的零钱，把它们用一个大布袋子装好，拿到银行兑换一百元的大票。

妈妈拉着她一起逛街，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跟妈妈逛街。

她们买了一些她上学要用的日用品，还买了一个一百多元的旅行箱。

她们还到二手手机店，妈妈为自己买了一个五十元钱的廉价手机，却为她挑选了一个五百多元钱的手机。妈妈说，有手机方便上学时她们好联系。

妈妈的举动让她惊呆了，她第一次看见妈妈出手这么大方。

为了省路费，妈妈没有去送她，把五千元钱放到她的箱子底儿，反复嘱咐她一定要保管好。还嘱咐了她一大推照顾好自己、好好表现的话。

他离开妈妈上大学了。妈妈依然每天天不亮就去扫大街，依然在家里积攒着纸壳箱和瓶瓶罐罐，依然孑身一人。

离开了家，她突然很想妈妈。这时手机派上了用场，她们会用短信联系。偶尔还会打电话。

第一次打电话时，她情不自禁地喊了她一声“妈妈”，妈妈激动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妈妈说：“没良心的，没白养你！”

她渐渐长大了，慢慢体谅到妈妈的苦楚。知道妈妈挣钱太不容易了！她在学校里很节俭。但每年也得花上一万多。

妈妈艰难地供她上完四年大学。毕业后，由于她在学校表现较好、成绩不错，被分在了学校所在城市的一个公安派出所工作。

她第一个月开资，给妈妈买了两套衣服寄回家。妈妈虽然在电话里责怪她乱花钱，但它能感觉到妈妈很高兴。

半年后，妈妈打电话让她回家，说家里有点事，他感觉到妈妈的声音很虚弱。

她忐忑不安地赶回家，得知妈妈得了肺癌。

妈妈说，是在她刚工作的时候查出来的。已经晚期。他拉着妈妈的手，哭喊着坚决要带妈妈到大医院去治疗。

妈妈死活不去。妈妈说，自己花多少钱也没救了。省下的钱给她留着，她的生活刚刚开始，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他还是没拗过妈妈。

她陪着妈妈。妈妈给她讲她小时候的事情，她小时候没有奶吃，妈妈还曾抱她到别人家吃过奶，说完，妈妈微笑着……她却想哭。

她说她打架、斗殴、不好好学习，很混蛋，没少让妈妈操心。她说她对不起妈妈。应该让妈妈找个伴陪伴她，那样的话也许妈妈就不会感到寂寞，也不会得这样的病了。

妈妈说她不怪她，觉得有她在，生活才过得有滋有味。妈妈说如果有来生，妈妈还想跟她做母女。

一个月后，妈妈去世。留给她一张三万块钱的存折和一个装着信的信封。

他打开信封。

一张薄薄的信纸上两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女，安阳，生于1982年4月12日17时52分。因无力抚养，望好心人收留！”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有知识的女人的字迹。

在这张信纸的末尾有两行歪歪斜斜的字迹：“1982年4月13日5时30分，拾于第二医院门口。小女啼哭不止，从此，我有女儿了！”这是妈妈的字迹。

在信纸的背面，是不久前妈妈的字迹：“孩子，别怪我一直不告诉你你的真实身世，因为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亲女儿！”

她恸哭，她无数次地大喊着：“妈妈、妈妈……”

如果妈妈在的话，听着女儿接连喊她“妈妈”，妈妈一定会激动得心花怒放！

可惜，妈妈再也听不见了……

                                                                                                             .end.

    文：浓洌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