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夜萧瑟，霾气邈邈。辉煌大厦一片黑暗，只有顶层最豪华的会议室还灯火通明，青烟弥漫。
助理正在收拾老板们没怎么吃的夜宵，CEO陈总仰靠在宽大老板椅上揉着太阳穴，吐一口烟，瞅了下企划办主任。“哦，今天还有最后一项议题。”
年终考评，公司32位七级干部的排名。按照规定，排名最后的将会降级或被调离。陈总没想到居然是自己推荐的胡少强。
总裁室成员加上自己一共五个，企划主任是自己人，主管硬件服务的杜总也是老部下，主管软件的马总是技术出身木头疙瘩一个，还有应用服务的顾总是几年前从客户处请来的高管，一直相敬如宾。
哪里出了问题？
2
胡少强是今年初调来的，归属在硬件服务团队。公司里并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的由来，包括杜总。
胡负责维修服务，是硬件里比重最大的一块业务。今年任务比去年提升30%，眼看12月收口，还差一千多万。纸杯里已经泡了二十几个烟头，要不是旁边净化器呜呜地哭诉，估计屋里的烟能做一块砖头。
胡在等二部的刘向前，已经晚了40分钟。刘是老人，在公司二十年，比陈总还资深，是第一拨开疆辟土的员工。今年五十出头，仗着手里几个老客户，养尊处优。
“哟，胡总，抱歉啊，五环堵车，晚了点儿。”刘应声推门，胡也没让座，刘自己拉椅子坐下了。“今天我去找了国税的吴局，咱们续签的事儿，他会支持。”
胡又拿出一根进口的好彩，若有所思，自顾自点上了。刘用劲揉了兜里的三五，没抽。
3
“小胡，工作熟悉的怎么样啊？”杜总对人事推荐的胡少强还算满意，全球排名第一服务公司出来的精英，职业素质的确没得说。
“杜总，谢谢您的支持，大家配合很好。”胡少强明白，在直接上级面前有问题也不能直说，说多了是能力不够，说少了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不说，或者只说好话。
胡少强从柜子里拿出条好彩，拆了一盒递过来。“杜总，您抽这个，朋友去美国捎的。”柜子没关，隐约有个四五条的样子。“小胡，这可是好烟啊。”记得有人说过全球最贵的烟就是这个牌子。
“瞎抽着玩，劲太大，呛得慌。”盛情难却点了一根，的确辛辣，杜总暗暗感叹自己混这么多年，都没像人家这样的洒脱过。早听说胡的来头不简单，看来所言非虚。
胡也只是个7级干部，收入中上，但平常消费水平是这样的话，恐怕还是有些吃力的。之前看他新开着宝马X5，算是同级人员里面拉风的了，莫非？
4
人事最近有些忙得找不着北。下月初是公司成立10周年庆典，因为预测今年业绩一般，给的预算一减再减，本来要外包的工作，最后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负责薪资的小孙怀孕7个月，挺个大肚子还得做绩效的活。
360度考核材料已经催缴好多天，眼看最后的期限就要到了，就差硬件部门最后的签字压在胡总那里。看着办公室有人，小孙几次想去敲门，犹豫再三又坐下。这个胡总脾气好臭，老说英文，毛病特多，其他部门都乖乖配合的事情，他这里每次N多问题。
关键是烟瘾太大。
关着门的时候还好些，但大部分时间敞着，办公室又正对着人事的工位区。自己抽是青烟袅袅，有人谈事是烟雾缭绕，如果开会简直就是炭熏火燎了。几次都闻到了人肉串的味道，服了这些不顾自己身体健康，也不管其他人死活的人。
她写过匿名信，结果泥牛入海。也和部门经理反映过，反倒听说是总裁红人，惹不起绕着点儿吧。要是自己就算了，关键为了孩子，她不想再忍，明年申请调职吧。可今天这关还是要过，想想就憋屈。
“胡总，您好，我是人事的小孙，找您签下考评的字。”轻轻扣了门，并没有人答应，明明听到里面有讲话的。加重了敲门的手劲，刚想张口，“谁啊，着什么急，没听我在打电话吗，稍等一会儿！”
5
公司办个流程太繁琐，郭有辉提交离职申请一个月，财务上周才通知他结算工薪。没想到单子还要找总经理签字才行，害他在新单位请了两次假都没碰上老板。原来部门助理刚发信息说胡总来了，让他赶紧。
这次再办不成，新工作这个月的绩效就没了。郭曾经想过电话约下，但人家根本不接，打座机好容易通了，没说两句就让他找秘书约。秘书却说领导的时间都是自己安排，她只负责帮订个房安排个机票啥的。
胡总果然在。郭整了整外套，手指捋下头发，长出一口气，反正不会再来了，忍一时吧。敲了两下敞开的门，“胡总，我是硬件3部的郭有辉，之前给过您电话。”对方深吸了一口烟，头也没有抬，好像在签批什么文件。
郭站了30秒，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胡总是没听到还是成心晾着我？我就是个小喽啰，不至于吧。“胡总，麻烦您，我离职了，财务需要您签个字。”不管他抬不抬头，郭把单子直接递了过去，离他写个不停的笔尖只有2厘米。
笔停，烟落，胡总拿起单子，低头看几眼，嘴里轻轻哼一声，大笔一挥，单子被推回到桌边，笔起，烟升，复又写着他的文件。什么态度啊！郭暗骂了一句，扭头出门去财务。
工会正在安排禁烟部署，北京市治烟办统一发的宣传画，需要贴到公司显眼的位置，下周主管部门要来检查的。上面巨大的香烟、红叉，还有举报电话和罚款细则。郭微微一笑掏出了手机。
6
“胡少强，业绩排名第15，下级评分排名第30，上级评分排名第25，兄弟部门评分第28，项目满意度评分排名20......”企划主任面无表情念着最后一名的分数。
这个成绩其实算中等，尤其刚来不到一年，老板关键还是看业绩完成情况。这个胡少强，主任是知道的，算是老板的亲信，可太不会来事儿。
每年考评，七级的头头脑脑都会来走动走动。熟悉的拿两瓶好酒，给个购物卡，名次不至于太难看；不熟悉的也过来找机会请吃个饭，说说好听的，帮报销两张招待费。
偏偏这个胡总，上次在车库碰到他，拎着几条烟，好像还是进口货，一点儿没有分点儿的意思。主任不抽烟，但看不上这种同事相处的态度。
“这成绩还可以吧，怎么排名倒数第一？”陈总按耐不住问了一句。“胡少强实际排名28。但反腐倡廉信箱接到一次匿名投诉，还有上次治烟办接到举报电话，都是他。”
无需再追问是不是属实，不成气候的东西。
最近市工商局查获一批假冒进口高档香烟，涉案金额2万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