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脚脚
1
远方是我高一同桌，女孩。
她本名叫袁方，那时候网络红人元方还没有出现，因为谐音，同学们就远方远方地叫着。
她性格开朗，为人豪爽，光芒四射，和男女生都能玩到一块儿。没多久，有个叫教授的男孩就开始追她了。
教授这个人啊，话不多，瘦瘦的，带一眼镜，说话文绉绉，很斯文，就落这一外号。
但教授追远方的方式却简单粗暴，他直接杵到远方面前，远方，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
远方淡定地说，我考虑下，明天给你答复。
我暗自佩服，远方好厉害，面对这么直接的表白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然而，等教授走远。远方长舒了口气，轻抚胸口，连声感叹，艾玛，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第二天，远方就和教授在一起了。
我急了，远方，你这么快就答应了，轻率了些吧！
远方摇摇头，本来我对他就有好感，没想到他会这么爷们儿的表白，那就在一起咯。
其实，我们所在的高中被称为监狱学校。因为管得超级严，严禁学生谈恋爱，严禁学生带手机，严禁教室里吃东西...
而且绝不是吓唬人的严，是真的严。学校规定餐厅一分为二，一半男生就餐，一半女生就餐。教室安装360度旋转摄像头，而且不是摆设，全天开着，有老师轮流盯着。放学后，政教处的老师们全员出动打着手电筒在一切可能的角落堵小情侣。更有甚者，有段时间男女走一起距离小于一米就会被拉到政教处进行思想教育。
尽管环境恶劣，远方和教授还是光明正大地谈起恋爱。
高一的班主任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很快看出了端倪，找俩人谈话。
内容不外乎是那些，现在还小啊，学习第一啊，学校发现了会开除啊，如此尔尔。
可热恋期的俩人怎么会听得进去？表面答应老师分开，暗地里依旧偷偷摸摸地恋爱着。
找他们谈了几次之后，见两人不仅不退缩反而越挫越勇。班主任放弃了，大概是年轻人最懂年轻人吧。
这样一来，远方和教授像拿到了恋爱许可证，大摇大摆地恋爱着。
教授的签名撷取了汪国真诗中的一句话，既然选择远方，就要风雨兼程 。
远方的签名是，我是你的远方，一直有光。
2
他们真的是羡煞旁人。
有几天天气转凉，远方穿得很单薄，教授让她穿厚点她不听，结果有些感冒。早自习大家读书的时候，教授请假跑回宿舍。几分钟后气喘吁吁把衣服扔到远方桌子上，大声吼到，远方！你给我穿上。
远方被吓到了，众目睽睽之下红了脸颊，像只小猫乖乖地穿上衣服。
有次，教授感冒发烧了，38度多，去医务室输液。连输了两天，回来的时候脸红得像个猴屁股，一量体温，将近四十度了。远方心疼到不行，眼泪刷刷就下来了。教授只好请假回家看病，远方哭了一个晚自习，眼红肿红肿地，狠狠地骂了医务室的医生，整整一个学期。
他俩就这么恋爱着，班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学们也见怪不怪。一直到高一期末考试俩人都巧妙地和摄像头，政教处斗智斗勇，一直相安无事。
期末考试时，大家都忙着复习，摄像头整体维修，教授和远方抓住这个机会，分外腻歪。
教授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远方和别人换了位置和他坐到一起。他们一起用衣服蒙着头，在衣服下忘情地亲吻。
后来，远方两眼通红地跑过来，同桌，你帮我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回家了。
我不解，马上考试了，你这是闹哪样？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被开除了。
原来远方和教授蒙着头接吻时恰好被路过的级主任撞见，级主任气势汹汹地把班主任骂了一顿，要求立马开除这俩人。班主任也不好多说，只得照校规处理。
远方的爸爸来接她，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巴掌，然后扛着行李黑着脸就出去了。远方没有哭，眼泪打转，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我却哭得稀里哗啦，骂级主任不通人情不懂爱情是法海是魔鬼...
远方还是走了。
第二天，处分下来了。通知栏，广播站先后公布了远方和教授因谈恋爱严重影响校风违反校规勒令退学的通知，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
3
后来，远方和教授分别转到不同的学校了，但他们还是没分手。背着家长继续在一起，她笃定地说，经历了这些还没分手我相信我们会走到最后的。
我可劲儿点头，我也相信。
再后来，远方写信给我，说教授和她分手了。她一万个不情愿，跑到教授的学校拎了一兜苹果去看他。
教授正和一群人说说笑笑，远方朝他走去，他竟然视而不见。远方叫他的名字，教授，教授，教授。那些人看着远方，迷茫地问，谁是教授？
远方径直走向教授，把苹果递给他，教授脸别过一旁，我不要。一推二推，撕扯拉拽，苹果袋子裂了，有的苹果滚到地上，有的苹果掉到楼下...
一片狼藉。
远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走了。
然后她就这么走掉了，留下一脸尴尬的教授和无辜的苹果。
远方说，我没有想到他会装作不认识我，没料到他那么绝情，我想我该死心了。我在心理学上说看到，外界干涉越多、反对越强烈，恋人相爱就越深，这种现象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当外在压力要求人们放弃选择自己的恋人时，由于心理抗拒的作用，人们反而更转向自己选择的恋人并增加对恋人的喜欢程度。所以当初我们并没有多么爱对方，如果不被开除，可能早分了吧。
收到这封信后我没回她，她说得有道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着再多安慰也恐无济于事。
而且，我相信她，因为，她是远方，一直有光。
4
我们再次联系已经是大学。远方说苹果事件后不久，教授来找她复合了。教授解释说当时做得那么绝情是为了让双方好好学习。远方说管他为什么那么做，见到他的一刹我还是溃不成军，毫不犹豫地扑向他。
可甜蜜了没多久，教授在学校有了其他人，再次提出分手。
然后呢？我提着嗓子眼问。
"我啊，虽然很难过，却决定放弃了。我知道，他再也不是当年的教授了。从那以后，我们再没联系。”远方的语气云淡风轻。
我唏嘘不已。那些年，他们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只要彼此在一起，哪怕粉身碎骨。在学校和父母的强压下没有放弃彼此，勇敢地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可这绚烂的爱情却终究如烟花般凋落。
我不知道教授是不是已经把他们的事翻篇，可远方没有，任她再嘴硬，签名还是出卖了她。
她写到，我是你的远方，却不是你的故乡。
5
一晃几年过去了，如今，远方和教授分别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我很开心，远方这次彻底告别过去，依旧是那个闪闪发光的远方。
她遇到了那个人，那个真正选择了远方，便风雨兼程的人，那个视她为远方又以她为故乡的人。
她的签名换成了，我是远方，找到了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