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芃 大鹏

引子:

小郑陪着张晓芃、张晓达姐弟,再一次从大鹏半岛国家地质公园的起点出发。轻松地,不急不缓地,彼此扶持地向大鹏广场进发,准备完成42.195公里的旅程。


小郑在大鹏开民宿已经三年多了,此前他是一个资深的背包客,大学四年,很多时候是在旅途中度过的。他在广州一所大专读旅游管理,四处行走,也算是一种专业上的实践。

小郑第一次来大鹏是2015年暑假,他的一位师兄在较场尾的酒吧里打工,暑期人手紧,就叫小郑来帮忙。

小郑也想来看看,于是一早从学校出发,当晚就来到了较场尾。背着硕大的旅行包,穿行在熙熙攘攘的酒吧与民宿中,灯红酒绿间,小郑蓦然觉得这里他很熟悉。

师兄打工这间酒吧叫城墙外,小郑来到时已临近午夜。师兄正在清台,看见小郑来了,连忙给他卸下包袱,然后就让他到后厨把冰柜里的冻啤酒抬到前面来。

忙到凌晨三点,师兄才坐下来和小郑说话。

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举着啤酒,看着海岸线模糊的轮廓。

“那年丽江,也是深夜,我们坐在四方街,头顶是红灯笼。”

“我们都喜欢漂泊?”小郑笑着问师兄。

“还是早点安定吧,这暑假干完,我就回家,老爸给找了工作。”

“哦……”小郑不置可否。

“兄弟,早点熟悉这里的事,可以接替我后,我就回去了,拜托!”师兄恳切地看着小郑,主动碰了碰酒瓶。

“哦……”小郑听懂了,但想不出怎么回答。

后来的日子里,11点起床,12点吃午饭,2点开始点货备料,4点老板训话布置,4点半员工下午茶时间,5点就陆续有客人到店,然后所有人就一直忙到深夜,天天如此。

酒吧里的活小郑很快上手,他乐天派的性格也很受周围人欢迎。小郑对这里的工作也很满意,而且对周围的事物都很好奇。他终于知道酒吧为什么叫城墙外,因为较场尾的外边,就是大鹏所城。

那个周末的夜晚,酒吧的客人格外多。有两桌客人拼酒,一直喝到快天亮。小郑和师兄搀扶着几个醉倒的客人回到近旁的客栈,师兄转身回酒吧时,小郑说:“我想去所城看看。”

“我陪你吧,今天也睡不成了。”师兄善解人意地回答。

两人肩并肩,沿着酒吧街往外走,天边,泛起一道鱼肚白。

清晨的所城很宁静,也很干净,摊贩都没出摊。两人踏着石板路,享受着这里的一切。

“为什么这里叫所城?”小郑问师兄。

“不知道。”

“这里是什么时候建的?”小郑再问。

“不知道。”

“这座城是用来干吗的?”小郑还问。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后,小郑不再说什么,只是跟着师兄慢慢的走。

葱茏的大榕树下,是青灰色的砖瓦房,两人坐在一处高启的台阶上,看远山如黛。


八月末,师兄要回家乡工作了,小郑也准备开学,但他还是答应师兄和老板留下来再干一段时间,反正这是他大专的最后一学期,回去也没什么要紧事。

师兄要走的那天,小郑一早起床,帮着师兄把行李箱一路拖到马路边。朝霞下的所城很美,师兄拿出手机,两人自拍了一张。

“我感觉你小子在这里要交好运!你想啊,你叫郑展翔,大鹏不就是展翅飞翔的吗?所以这里肯定是你的福地。”

其实小郑没来大鹏之前就这样想过,来了之后感觉到处都有亲近感。是不是福地他不确定,只知道来了之后两次遗落手机,后来都顺利找到了。

福地,也许吧,再待一段看看吧。

师兄走后,酒吧生意依旧好,那一年的夏天深圳格外的热,因此往海边跑的人格外的多,酒吧每天能卖出上百箱罐装百威。

酒吧门口的板子上这段时间一直写着招暑期工的告示,但一直无人问津。一个阳光爆裂的下午,小郑正在从门口的小货车上卸货,一个个头矮小的女生怯生生地问小郑:“你们招人吗?长期干可以吗?”

小郑打量了一下这个姑娘,身高刚到他前胸,戴个白色太阳帽,穿着一件粉色T恤,眼睛大大的,皮肤黑黑的。

“我带你进去见老板,你和他谈吧。”

进到酒吧里,老板也在忙,女孩不开口,小郑就说了句:“老板,这个女生来找工作。”

老板抬头扫了女孩一眼,说了句:“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女孩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双手递给老板。

老板正反看了看,戏谑着说:“你是本地人啊,我这个房子都是租你们本地人的好不啦,你还来我这里工作,回家等着收租好了呀!”

小郑偷偷地想笑,他笑的不是老板说话的内容,而是老板说话的口音,老板是上海人,他一开口说话小郑就觉得好笑。

“老板,我会好好干的。”女孩不善言辞,愣了一会,憋出一句话。

“好好干,我这里是酒吧好不啦,工作很辛苦的啊,晚上没得觉睡的啦。”

“老板,我可以的,我会好好干。”

“热天快过去啦,我们不招长期的人啊,你要来干我就按天算工资,一天八十好不啦?”

小郑心里打了打小算盘,现在老板给他三千一个月,一个月可以休息四天,这样看老板给这个女孩的工资和自己差不多,但是按天给可能确实怕女孩干不长久。要知道,到月底,老板会根据员工的表现发奖金,美其名曰“绩效考核”。总之,小郑觉得老板真是一个生意场上的人,什么事算得门清,这也是小郑愿意在这里再干一段的原因,他从老板身上可以学到些东西。



女孩的到来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尽管墙外的几个老员工都想撩撩这个妹子,但她心如止水,每天忙于工作。

女孩每天午后到店里,然后就和大家一起开始忙。老板让她负责果盘和其他小菜的配菜工作,她做得很认真,效率也很高。

女孩叫小陈,从午后一直忙到凌晨。酒吧打烊后,她躺在沙发上睡一会。清晨,慢慢地沿着海岸线走到酒吧街的出口,然后搭车回村。

那天是周二,小郑休息。他也无处可去,早晨起来在酒吧门口的沙滩看海。转身,看到出门回家的小陈。

“小陈,你回家?”

“回家。”

“你家距离这里远吗?”

“不远,六个站。”

“我今天休息,去你家看看可以吗?”

小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小郑从沙滩上走过来,脱下洞洞鞋抖了抖沙子,然后跟着小陈往外走。

清晨的小巴上只有他们两人,晃晃悠悠把他们送到了小陈她们村的村口。沿着村口往前走几百米,就有一排小楼,其中第一栋就是小陈家。小陈的父母在带娃,小陈有一个哥哥,早早结婚了,在市里工作,两个娃给爸妈带。小陈在职校里学的是机械制造专业,一个班只有她一个女生,毕业找工作也四处碰壁,她妈让她待在家算了,可以帮着带带娃。小陈虽然很喜欢两个小侄子,但整天待在家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在网上刷招聘启事,看到家附近较场尾不少酒吧招人,就顺着找过去了。

对于未来,小陈也没多想。每天下班回家,她都先睡上一觉,中午老妈叫她起床吃午饭,下午她看看人工智能相关的新闻。她真心喜欢机械制造的相关的东西,动手能力也很强,村里家电的一些问题,她都帮着解决。小陈的房间,简直不像一个女孩的房间。桌上摆的全是电烙铁、老虎钳之类的工具,首饰、相框这些,是没有的。

小郑和小陈父母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又逗了逗娃。看了看房间的四周,想着小陈一家虽是本地人,但生活也就一般般吧。

小陈问他要不要去楼上看看,小郑跟着小陈上楼了。这是一栋五层的小楼,小陈的屋子在顶层。小陈的房间外是一个大厅,放着一张乒乓球桌。

小郑看着球桌问小陈:“你会玩么?”

“我爸妈每天都会打打,有时陪他们玩玩。”

“那我们打几个。”小郑说这句话时,充满了自信,因为他从小学就开始打乒乓球,大学还是校队的,水平不错。

小郑拿起拍,不由皱了下眉。很破的成品拍,这样的拍打球根本没什么旋转。

小陈也拿起拍,快速地发球。小郑始料未及,下意识地把球碰过去,小陈一板拍死。

几个来回,小郑发现自己居然打不过小陈,她手感太好,速度太快,根本不用什么旋转,就靠力量速度把球拍过来。

小郑羞赧的放下球拍,笑着承认打不过。小陈也笑了,指了指房顶说:“我带你上天台看看吧,还有好玩的。”

天台很开阔,圆形的竹编里晒着豆角干。清风拂面,空气清朗,远眺可以望见七娘山。

“拿着,往远处看看。”小陈往小郑手上塞了一枚硬币,还是一枚10元的港币。

小郑看到天台边缘架着一副单筒望远镜,走过去,对着孔看了看,一片黑。

“要投币。”

小郑把手上的硬币投入镜筒上的孔,目镜顿时亮了。

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七娘山的一颗颗绿树,还可以看到山顶的气象球,甚至连气象球上的编号都历历在目。

“自己家的望远镜,为什么要投币呢。”小郑一边贪婪地看着远处,一边问小陈。

“这是我在网上淘的,原来是摆在香港维多利亚码头供游客看的,所以当然要投港币啦。当然,我收来时有点小问题,我给修好了。但这个大家伙,连着底座超过一百斤,是我哥开车帮我拉回来的,又是他和我一起扛到楼顶的。”

“你哥对你不错。”

“嗯,他就想着我能一直在父母身边陪着,他好做事业,赚大钱。他和老婆都是搞金融的,忙得很。”

在深圳,谁能不忙呢。就连来较场尾度假的这些人,在海滩上晒着太阳也不忘看手机,不忘聊工作。小郑觉得,较场尾的生活节奏,都被城里来的人带快了。反倒是这里,还是原始的慢节奏。

“我回去了,下午又要开始忙了。”

“不吃完午饭再走吗?”

“不了,下午2点就要上货,司机和我约好了的。”

小郑独自下楼去,小陈在屋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口。



小郑和小陈依旧在酒吧忙碌着,深圳的夏季尤其长,大鹏的阳光尤其灿烂。下午太阳最火热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进到酒吧喝冰啤,喝冰咖啡。晚上七点多太阳才彻底下山,热气都还没散,酒吧就迎来了又一拨客人。

小郑和小陈各司其职,让老板很满意,也很放心。午夜时分,酒吧员工聚在一起宵夜,伙食也不错。

烤串任吃,啤酒任喝,另外就是一大盆蔬菜沙拉和一大盘水果,这两样是小陈准备的。

老板拿起啤酒瓶,和每个员工碰一下,连说辛苦。碰完杯,年轻的员工都大口喝酒,而老板则慢慢的泯。

“喝吗,没事,酒吧里的每一瓶酒都是真酒,每一串肉都是好肉,阿拉不作假。”

小郑竖起大拇指给老板点赞,老板继续慢悠悠地说:“喝了假酒,吃了坏东西,头痛闹肚子,下次人家就不来了的呀。较场尾多少酒吧啊,我能一直撑着,就是靠人品的呀。”

小郑和小陈都觉得这个老板人不错,虽然处处透着上海人的精明,可是归根结底是厚道的。

两人吃饱了,就走出酒吧,走到沙滩上,在月光下漫步。

小陈不怎么说话,都是听小郑说。而小郑呢,则把自己四处游历的见闻娓娓道来。说到精彩处,小陈就仰慕地看着小郑,傻傻地笑。小郑呢,时不时留下点悬念,等着小陈问他。

一个是好的讲解者,一个是好的倾听着,两人常常说着走着忘了时间,忘了距离,走到未开发的沙滩上,天边都已经泛白。

他们又慢慢地走回来,甩干净鞋里的沙子。小郑陪小陈到较场尾的一个小市场边吃肠粉,这里的肠粉味道最好,一般游客很少来。

吃完肠粉,小郑又送小陈去搭第一班回村的巴士。

基本天天如此,两人都有默契了。

夏去秋来,天渐渐冷了些,酒吧的生意也随着天气冷了下去,活也没这么多了。

一个暴雨交加的下午,酒吧里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把小郑和小陈叫到一起,问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小郑说暂时不用回学校,小陈说想继续干,老板好心地说:“你们现在都是临时的好吧,我用你们我划算你们不划算的啦。社保这些我都不用交,但你们吃亏的啊。我的意思是你们要长期干,我就和你俩签个合同,你们表现我看到了,不错的年轻人啊。”

小郑不想还没毕业就这么仓促决定自己今后的工作,小陈表示要回家问问父母。

“行吧,我说了就是仁至义尽的啦,你们怎么想你们的事,不想干了早点说,我好再找人啊。”

深圳那年的秋天比以往都长,十月开始就凉风习习了,十一月彻底冷下来,小郑也打算回学校收拾一下,准备毕业答辩了。

他不知道怎么和小陈开口,也不知道离开会不会再回来,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

他就像一条刚刚被海浪送到沙滩,还在喘气的鱼,前途未卜。

终于,一个没有阳光的清晨,小郑对着正在吃肠粉的小陈说:“我下周回学校了,我和老板辞工了,和你说一声。”

“你要走不应该先和我说吗!”小陈说出这一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你还会回来吗?你毕业以后去哪?”小陈问小郑,而这些问题,也是小郑这几天一直思考的。

“我也许会去当导游,四处转转,累了就找个喜欢的地方住下来。”

“你不喜欢这里吗?”小陈追问。

“这里挺好的,可是我凭什么留在这呢?”

小郑看着小陈,小陈也看着小郑,两人眼里都涌动着光。

“如果你愿意,愿意留在这,愿意陪着我,办法总是有的。”小陈这句话相当于表白,小郑懂了,但他不知道小陈会有什么办法。


小郑离开的那天,小陈请了一天假,陪着小郑从大鹏搭公交出来,再换地铁,一直送到深圳北站。小郑抱了抱瘦弱的小陈,小郑不舍地看着小郑。

“处理好毕业的事就快点回来,等着你一起装修。”

小郑郑重地点点头,他俩的事业马上就要起步了,这真是一件让人兴奋又牵挂的事。

两人挥手,依依惜别,再次相见,又一个初夏来临了。

小郑毕业,带着一大箱行李来找小陈,住在了小陈家里。

小陈父母搬到旁边一栋楼去住了,那是小陈叔叔家的房子,也有一层是留给小陈家的。

小郑和小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要把空出的这栋房子改成民宿,两人摇身一变,要成为小老板了。

小陈负责具体的现场监工,小郑则负责采买建材,而设计,是两人共同商量决定的。

一楼改成了公共空间,摆了茶台,乒乓球桌也搬下来了,整体还挺协调。往上每层有五间客房,从家具到家电,都是小郑精挑细选的。

楼顶那间原本小陈的房间,也做了些许改造,成为两人的小窝。小陈坚持要留下自己的工作台,小郑只得同意。

楼顶种植了不少植物,还搬上去两张摇椅,摇晃着,可以看到云山雾罩的七娘山顶峰。

两人对如何开一家民宿没经验,但两人都爱学习,一起找了不少资料,一位资深民宿老板在微博上的一句话给两人启发很大,“民宿不同于旅馆,旅馆就是个过夜的地方,客人住一晚就走了。民宿应该像家,客人住在这里,不慌不忙,来去自如。”

小郑和小陈决定把他们的民宿就起名叫“小陈和小郑的家”,他们也像家一样,装修整栋民宿,在装修时,他们考虑最多的是:这样住,有家的感觉吗。

六月、七月、八月、深圳最热的三个月,小郑和小陈都在为自己的新家忙碌着。八月末,工程收尾,两人从一层慢慢巡视到楼顶,每一处都那么顺眼。

楼顶上,暮色四合,小郑一把抱住小陈的腰,把它高高举起,小陈摇摆着手朝远方呼喊:“欢迎来我们的家!”

整个九月,两人忙着与网站洽谈,把民宿上线。九月中,民宿就迎来了第一拨客人,一个小公司来团建,包了整栋楼一个周末。客人对住宿很满意,这里安静,空气好。但是吃饭什么太不方便,另外交通也是问题。

接待完这拨客人,两人总结了两天,列出了一个整改方案,解决遇到的问题。

民宿周边确实没饭店,客人吃早餐尤其不方便,于是他们决定给客人提供早餐。

他们还走到路口,贴上了标志牌,引导过来的客人如何到达民宿。

至于出行,来这里住的一般都是开车的,想到海滩可以自己开车过去。后来他们发现,很多客人之所以选这里,就是因为清净。

想热闹,开车去较场尾的海滩;热闹完了,回来这里休息。

国庆,民宿迎来了第一次客流高峰,连续七天,天天爆满。小郑和小陈记得酒吧老板的话,做生意,归根结底要厚道。因此他们一个月的试营业,在网站上留下的全是好评。

一片好评之下,是两人艰辛地付出。民宿就他俩打理,没有请人。每天一大早小陈就起来做早餐,煮一大锅粥,蒸六屉包子,还要煮五十个鸡蛋。为了早餐多一些花样,小陈买了一套做肠粉的设备。村里的老老小小居然也都过来这里吃早餐,还都夸小陈做的肠粉味道好。

小郑呢,每天跟踪订单,联系客人,迎来送往,到晚上,还要核算一天的营收。

他俩既是老板,也是员工,为自己赚钱,劲头足。往往凌晨两人才进屋喘口气,相互望着对方,都是一脸疲惫,不由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究竟是不是两人想要的呢。



民宿的生意走上了正轨,平常的日子,也就零星的客人入住,周末入住率能超过七成,对此,小郑和小陈也满意了。

他们没有再做什么推广,也不想自己太忙了。他们很注意维护民宿方方面面,总把每个角落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客人住着舒服,他们也舒服。

民宿在网上的口碑一直很好,偶尔会有几个长住客。

其中有旅游杂志的编辑,来大鹏做一期专刊,住了将近一个月。

有一对老夫妇,是归侨,住在这里几个月,把能找到的亲戚走访了一遍。

而张晓芃是特殊的,她来这里常住没说原因,也没说住多久,甚至没和小郑谈价格,一下给了一个月的房钱。

她包下了顶层的唯一一间大床房,每天早晚出来散散步,中午外出吃个饭,其他时间都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什么。

小郑偶尔也和张晓芃打招呼,可晓芃普通话说得不太好。小陈倒是可以用白话和晓芃交流。

有一天中午,小陈看着晓芃大汗淋漓的走进来,一问才知道走了很远吃了午饭。烈日炎炎下走了三公里多,当然热了。

小陈就和晓芃说,以后早中晚都可以和他们一起吃,不必往外跑了。晓芃点点头,笑笑,算是感谢好意。

小郑打量起眼前的张晓芃,一位干瘦干瘦的中年女性。大夏天里,也穿着一条灰色的户外长裤,上身一件浅绿色运动T恤,看上去像一个经常在户外活动的人。

晓芃慢慢走上楼,小郑问小陈:“你知道这个阿姨是做什么的吗?”

“你不是说她是香港人吗?”

“是啊,她用回乡证办理入住的。”

“那就是回乡探亲的啦。”

“可是她都不出门啊,也没见到亲人来看她。”

“要保护客人隐私,打听这么多干吗。”

小郑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张晓芃每天生活很规律,早晨第一个下来吃早餐的一定是她。炎热的中午,她就和小郑与小陈吃饭。傍晚,她自己走出村去,吃饭加散步,一般八点半回到民宿。晚上10点半,她房间的灯就熄灭了,她像一个隐居在此的修行者。

和小陈小郑吃午饭时,小陈会问问晓芃在这里住着感觉怎样,她总说这里不错,还夸小陈做菜好吃,合口味。

说完这些,晓芃就闭口不谈了。小陈问她为什么不去周围转转,晓芃说不感兴趣,过了爱玩的年龄了。

小郑忍不住问:“张姐,你每天关在屋里做什么啊?”

张晓芃吃力地用普通话说:“叫我晓芃就好,我在房间整理一些东西,可能还要两个月吧。”

小郑也不好多问,午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晓芃起身上楼。

暑往寒来,新年又快到了,张晓芃已经在这里住了四个多月。

她渐渐融入了这里,喜欢这里的远山与空气,喜欢沿着小路,走到村外,再一直走到海边。随着天气的转凉,她待在屋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外出漫步的时间越来越多。她有时会让小陈给自己准备点干粮,一走就是一整天。

闲下来的时候,她会帮帮小陈和小郑,晾晒被单,打扫房间,她都做,而且做得很好。

一天中午吃饭,晓芃告诉小郑和小陈,她报名参加大鹏新年山地马拉松,正月初一早上开跑,跑完休息一天,就准备回香港。

小郑和小陈惊讶地看着晓芃,晓芃不再光滑的脸上,透着自信,眼神中也透着坚定。

“晓芃姐,你的东西整理好了?”

“差不多了。”

“你确定你能跑完马拉松,全程马拉松?”

“当然,我以前经常跑。”

“加油!”小陈冲晓芃挥了挥拳,张晓芃也举起拳头,和小陈碰了碰,大家都笑了。



近年关,客人渐渐都走了,只有晓芃还住着。小郑原本想着新年前三天休息,但是新年山地马拉松的举行,网上一下涌来不少预订的,小郑只好正常营业。

年三十这天,村里中午统一摆宴席,吃盆菜。一大早,小陈就去帮忙,帮着村里请来的大厨打盆。

盆菜中食材的摆放有讲究,最底下要码上白萝卜,这样才好吸收上面荤菜的汤汁,中间则摆放腐竹和肉皮,而上面一层则是烧肉、油鸡、大虾、烧鸭等食材。

忙碌一早上,到中午一点才开席。村支书简单讲了几句,孩子们早按捺不住起身想夹菜了。

晓芃和小郑小陈一桌,对于在这里过年她也颇感新鲜。

终于开吃了,大家纷纷站起,各取所需。晓芃感觉精神不太好,只吃了两个虾和一点点米饭。

“晓芃姐,你胃口不好吗?”小陈关切地问。

“有点倦,中午睡个午觉看看。”

村里的宴席下午三点多才散,张晓芃早早回房间休息了,小郑和小陈也赶紧吃完,忙自己家年三十的晚饭。小陈家上有老小有小,他俩是做年夜饭的主力。临近傍晚,小陈哥哥嫂嫂这些在市里上班的亲戚都要回村里吃饭。所以,晚上这顿饭,对于陈家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小郑杀鸡杀鱼,小陈择菜洗菜,家里老人就带着娃村里晒晒太阳,年三十的下午,温暖的阳光让村里的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五点多,进村的车多了起来。一个个在外打拼的年轻人都装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村吃年饭。

小陈的哥哥嫂嫂也回来了,两个娃见到爸爸妈妈很开心,见到爸爸妈妈准备的礼物更开心。

小陈哥哥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给小陈一条玫红的丝巾,给小郑一条蓝格子的领带。

“哥,我们每天在这里都是穿运动装,好干活,也习惯了,你送我们这些用不上啊。”

“傻瓜,你们不要结婚的吗?”

小陈哥哥这句话,让小陈妈妈激动了一小会。叨叨着小陈和小郑,告诉他们要忙生意,也要早点结婚。

谈谈笑笑,吵吵闹闹,陈家的男女老少挤了满满一屋。厨房里的小陈和小郑一刻不得闲,一样样菜在准备着。

夜幕降临,大圆桌摆在大厅中央,密密地围了一圈凳子,年夜饭即将开席。

小陈让小郑上楼去叫一下张晓芃下来吃饭,小郑走上楼去,敲门叫晓芃。

可是迟迟没人开门,小郑有点慌了,赶快到楼下,让小陈找出房间钥匙,跑上楼打开了房门。

只见张晓芃盖着被子,蜷缩在床的一角,表情很痛苦。小郑一边大叫着晓芃姐,一边去探她的鼻息。

手贴近她的脸时,发现晓芃的脸很热。一摸额头,发现张晓芃正在发高烧,此时已接近昏迷状态。

小郑和小陈一商量,决定立即把张晓芃送到大鹏人民医院。小陈家人也支持,毕竟人命关天。

除夕夜,小郑开着车,小陈拿着湿毛巾给晓芃降温,一路奔向医院。

路上,晓芃微微恢复了一些意识,说自己很难受,还想吐。小陈清空自己随身拿的环保袋,拍着晓芃的背,让她吐了一通。

没吐出什么东西,晓芃又昏迷过去了。

到了医院,小郑和小陈架着晓芃进了急诊室。急诊室的医生看到情况凶险,马上上了急救措施,还问小郑小陈是不是家属。

小郑小陈也没多解释他们和晓芃的关系,只是问晓芃现在情况怎样。医生让他们现在急诊室外等候,有消息会告诉他们。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小陈窝在小郑的怀里,抬头深情的望了小郑一眼,小郑也凝视着小陈,两人都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新年。急诊室

急诊室的白炽灯格外的刺眼,虽已凌晨,两人却毫无睡意。小郑焦躁地起身,趴在急诊室的小窗往里看。

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出来,告诉两人,晓芃是流感导致的急性心肌炎,还问知不知道病人最近去过哪里。

小陈回忆了一下,晓芃前两天去了一趟超市,说是买一些马拉松用的补给品。大鹏中心最大的超市都没买到合适的,后来晓芃又辗转地铁去了罗湖,回来都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最近病毒性流感爆发,室内密闭环境不戴口罩很容易感染,你们的朋友应该就是去超市时感染到的。病毒性流感发展很迅速,你朋友来医院都已经晚了,早点来应该不会诱发心肌炎。”医生如实地和两人交待。

“那现在她没生命危险了吧?”小陈急着问医生。

“生理体征还比较平稳,我们用了一切可以用的手段了。这种情况,建议你们还是通知一下家属,以防万一。”

小陈和小郑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能联系到张晓芃的家属。医生告诉她们张晓芃外套口袋了有个手机,护士拿出急症室交给了他们。

小郑把手机握在手里,是一个诺基亚的老手机。小郑摆弄了一会,手机没有密码,通讯录里也空空如也,通话记录里,只有一个拨打记录。

小郑犹豫了一会,拨通了这个号码。


大年初一的午后,张晓达坐在病床旁,陪着姐姐张晓芃,就像年少时,姐姐在病床前陪着他一样。

晓芃和晓达都出生在香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香港,当时的香港,一派繁荣景象。

晓芃记事起,父亲就很忙,很少陪姐弟两。父亲做钟表生意的,那时候,电子表方兴未艾,父亲经常拿回各种款的电子表给姐弟俩,姐弟俩都成为同学中表最多的人。

两人渐渐长大,都展现出良好的运动天赋。晓芃被选入学校划艇队,晓达则痴迷篮球。

一次,晓达比赛把脚板外侧的骨头摔断了,住进了医院。晓芃每天放学后就到医院给晓达送饭,陪着晓达,该给他补习学校落下的功课。

晓芃和晓达的母亲,也整天到父亲的工厂帮父亲处理各种杂事,姐弟俩相互依靠,一起度过了青春岁月。

大学,晓芃入选了香港奥运集训队,成为一名半职业划艇选手,而晓达则去往加拿大读商科,准备以后接手父亲的生意。

晓达飞往加拿大那天,是晓芃送他去的机场。晓芃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走在晓达前面,晓达快步追着,就像小时候上学那样追着姐姐。

到了登机口,晓芃把行李箱交到晓达的手上,仰头看着晓达,晓达比晓芃高出两个头了。

姐弟俩对视着,无言,以为这次分开会很久,谁知道半年后,晓达又紧急飞回香港了。



晓芃、晓达父亲的葬礼,肃穆而隆重。家族的亲戚,父亲身前的好友,生意上的伙伴都前来祭奠。

晓芃和晓达都穿着黑西装,胸口别着白花,站在瘦弱的母亲的身边。

晓芃的神情更坚毅,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撑住家族的生意,而她是最合适的。

晓芃放弃了自己的奥运梦想,迅速接手了家族生意,晓达回到加拿大继续他的学业,这次他一个人去的机场。

晓芃的果敢与干练的作风,让她在公司迅速树立了威信,把父亲留下来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等到晓达加拿大学成归国后,晓芃让晓达进入公司,跟着她熟悉各项业务,三年后,晓芃决定把公司交给晓达时,公司已经是香港同行业的翘楚了。

晓芃离开公司,也非常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晓达试图挽留晓芃,晓芃拒绝了,她告诉晓达,自己累了,退出公司后安心陪陪母亲,好好休息。

于是,晓芃又回到了父亲留下的老房子里,和母亲两人一起生活。母亲最爱做的事,就是每个有阳光的下午,坐在窗台边的长沙发上,让晓芃把父亲身前的各种相片、信件、日记拿出来,和她一起回味。

晓芃这才慢慢知道,父亲白手起家是多么不容易,慢慢明白,这个家族企业,对全家的意义,慢慢了解,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08年全球金融危机,晓达掌管的公司遇到了很大的冲击。本来,钟表行业被智能手机的兴起已经逼到了墙角,金融危机一来,公司的财务状况迅速恶化,眼看着一步步走向倒闭的边缘。

这个时候,晓芃又一次挺身而出,做了一个让全家人惊讶的决定:卖掉父亲留下的老房子,给公司注资,度过难关。

搬家那天,晓芃把一件件物品装箱,雇货车拉到公司的仓库去。他把家里的相册、文件和父亲的日记本专门装在一个铝制的公文箱里,贴着带着。

母亲,则被晓芃提前安置到了粉岭的一家老人院里,晓芃虽然不忍,但也是被逼无奈,她决定,再次出山和晓达扛过这次危机。

峰回路转,姐弟俩的努力终于让父亲留下的公司度过了难关,并且还顺利转型,开发了新的业务。

晓芃看着新的业务走上正轨,心放下了。她又一次选择急流勇退,选择去陪伴风烛残年的母亲。

晓芃到母亲住的老人院当了一名义工,为的是更好地照顾母亲,也照顾其他住在这里的老人。

白天,晓芃陪老人们聊天,推着轮椅上的老人到户外晒太阳,有时还打理一下老人院里自留的菜地,她很喜欢这里安静慢节奏的生活。

逢年过节,晓达会开车来这里看看母亲和晓芃,并给老人院送一些物资,因为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母亲和晓芃的又一个家。

每次晓达来,都会跟着晓芃把母亲推出老人院,顺着小路走到最近的集市,陪母亲到茶餐厅吃一碗云吞面。虽然老人已经不太能咬碎云吞的肉馅,但她喜欢这滋味,喜欢到熙熙攘攘的集市看看。

母亲回到老人院睡午觉,姐弟俩就来到楼顶雨棚下的茶台喝茶,聊聊公司最近的生意,聊聊各自的见闻。

晓达几次提出给晓芃再买套房子,让她和母亲搬出去。晓芃说这里习惯了,而且母亲现在的状况,住在这里是最合适的。

后来的日子里,每逢过年,晓达会来接母亲和晓芃到家里吃团圆饭,这是一家人一年里唯一的一次相聚。

两年前,母亲过世了,晓芃、晓达把她和父亲安葬在一起,晓芃继续在老人院生活,晓达继续掌管公司的生意,两人偶尔电话联系一下。



晓芃来大鹏前,和晓达说过一声。晓达也没问姐姐去大鹏做什么,他知道,姐姐独立惯了。年前的几天,晓达给晓芃打电话,是叫晓芃记得过年回来吃饭,而晓芃告诉晓达,今年不回去了,自己在大鹏过年,还要参加新年马拉松。

晓达再次接到姐姐的电话,传出的是陌生的声音,这个声音告诉他,张晓芃在抢救。

晓达连夜从皇岗过关,一路赶来大鹏,生怕姐姐有点什么意外。急救后的晓芃退烧了,奥司他韦果然是治疗病毒性感冒的特效药。但医生反复嘱托晓芃要静养,心肌炎也要靠持续的静脉注射才能控制住。晓达陪着姐姐,这个新年假期,姐弟俩在医院度过了。阳光大好,把病房照得亮堂堂的。

晓达给姐姐转到了单间,升级了特需护理。一日三餐有人送到病房,晓达一边陪晓芃,一边看她最近几个月整理好的父亲的传记。

晓达前几天知道晓芃不能回家吃年饭,还挺失落。谁知道,姐弟还是在大年初一相见了,只是相见的地点,在大鹏,在大鹏中心医院的病房里。

晓芃给晓达讲了自己这几个月在这里写作的经历,讲了看父亲种种遗物时那种内心的感受,讲了自己今后的一些打算。

晓达默默挺晓芃讲着,印象中,晓芃好久没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了。

尾声

晓芃出院了,回到小陈和小郑的家里去收拾东西,晓达陪着她。

“晓芃姐,你要回去了吗?”小郑关切地问,小陈也在一旁,把铝制公文箱递给晓芃。

“是的,回去了,感谢你们的照顾。”

“病好了就好,没跑上马拉松挺遗憾的,以后有机会再来大鹏。”

“我还是想顺着路线走一次,你带我去起点好吗?我想看看这里的海岸线,看看这片土地。”

小郑点点头,他知道,晓芃和自己一样,来大鹏久了,就被这里的海,这里的山所吸引,总也看不够……

小郑陪着张晓芃、张晓达姐弟,再一次从大鹏半岛国家地质公园的起点出发。轻松地,不急不缓地,彼此扶持地向大鹏广场进发,准备完成42.195公里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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