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光是必杀技。”
在“女生们的下午茶时间”上，关于“所谓的理想型”，璟这样说道。
“要那种不是帅得很过分的帅，还要爱笑，笑容一定要好看，就是阴天看到的时候，乌云马上散开啦、太阳出来啦的那种笑。这是萌点！身高一米七五上下，有拿手的运动，篮球或者羽毛球的什么就最好了。看起来不负责任的样子，时不时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谎言，会逗你开心，会在嬉笑中跟你分享心中的害怕……”
“不就是志明的样子吗？你看看，又要来炫耀你的男人啦！”闺蜜安达叫道。
“哪里有炫耀啊……”璟笑着回应。
“话说，‘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谎逗你开心’，怎么定义啊？志明会这么做吗？”“下午茶三人组”另一个参与者小A说。
“……不知道呢……貌似没有吧？哎，不清楚啦。”
“真是，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形容，还列你的理想型呢！”小A咬着吸管道。
“真的碰到了我就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啦。”
“是是，总之再过三个礼拜你就是准新娘啦，还谈什么理想型来刺激我们这帮单身妇女嘛！带着怨恨的心情祝福你啦！”安达举着杯说道。
其他两人都举杯碰了一下，璟点着头笑着说：“我会带着感恩的心收下你的祝福的！”
“看看，这女人又在炫耀了……”
三人开心地笑成一团。
志明就是理想型。所有的都符合。再也不会遇到了。
三个月后，就要和志明举办婚礼。
只是，隐隐约约有两种心情，交织在璟的心里。
和大家的聊天时间里，被璟轻轻地忽略了。
~2~
“喂，如果下一节课我逃掉的话，老佛爷会不会点名啊？”
安静地抄着黑板上的习题时，坐在旁边的志明忽然问道。
“我又不是老佛爷……你要逃课干嘛啊？”
“有美女要我翘掉最后一节课去约会啊，大好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说谎！”
“如果你要我为你在最后一节课留下来，我会为你考虑三秒钟……”
“你好无聊耶！”
老师擦掉了一部分习题，继续在黑板上写新的题目。两人安静了一会，抄题的速度加快了一些，争取跟上老师的进度。
“那……”璟直视着黑板说，“你要翘掉最后一节课啊？”
“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哦？”
“你不占我便宜是会死啊！”
“听老佛爷讲课会感觉我的生命被浪费嘛。”
“那就逃咯……”
“可要是老佛爷突击点名，被他训的话我还是要被浪费生命……”
“……你怎么不去死啊？”
“为了你，我要坚强地活着……”
“……你真无聊喂！”
坐在回老家的车上，璟突然梦见高中某时和志明的无聊对话。
醒来之后，发现只有自己一人，偷偷苦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回老家一趟。
跟公司请了一星期的假，也跟志明通过气，说要回老家透透气。
“你可不要去了一趟家之后，就说要推掉婚礼哦。”志明开玩笑说。
“哪里会嘛！”
“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啊。”
“你少无聊了！”
“替我跟爸妈问好，说女婿爱他们哦。”
“正经点。”
“真的不用我陪你？我可以请假……”
“不用了，回家一下，跟爸妈享受下久违的三人空间。”
是因为他不在身边么？还是回老家后必有的复习记忆？居然在路上梦见了志明。
过去和现在都一样。油腔滑调，老不正经，完全对号入座。
只是，那时候常常对志明说的口头禅，现在很少用了。
“说谎。”她轻声地说出来。声音被淹没在隆隆的车声里。
~3~
璟回家后，老妈安静地把她的包包放好，只说了句“回来啦？”就回去操弄她一辈子都操弄不完的厨房。
房间里什么都没变，书摆得整齐，床也铺得好好的，海报的颜色退了点，周杰伦显得不那么精神。
好像这房间的主人一直没离开过，吃完了早饭就去上学，傍晚就回来的样子。
回客厅打开电视，老爸呆在一边，只寒暄了几句，“累不累啊”“困不困啊”“工作如何啊”之类，然后就心安理得地继续看报。
璟想说的什么话，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只能无聊地看电视节目。
老爹老娘好像一辈子都，怎么形容呢，处变不惊的样子呢。
当初志明才刚来璟家里做客，聊着聊着突然蹦出一句“我要娶璟做我老婆”，璟吓得完全做不出任何表情，老爸却悠悠地喝一口茶说：“好啊。”
就好像从小到大，璟跟他要零花钱买书的表情一样。
老娘最多也只是很平静地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说：“不错嘛。”
后来志明跟她说：”这么简单？我连面对突发状况的格斗术都练好了，好怕你爸来跟我掐架呢。怎么这么简单？”
搞到现在心中老有个疙瘩。
当然不是要求像苦情戏那样，老父拍桌大吼不可以，然后老娘开后门悲戚地喊“你们快离开吧，这里我来殿后”，接下来别的男人来抢亲，最后梁山伯祝英台化蝶……
不用那么苦情。至少，再衡量一下嘛。
女儿的终身大事呢！
话说，当初高考的时候，老爸老妈也是像现在这样，温开水的态度。
“烦死了，我家那老两口，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一个要我读清华，一个要我去哈佛，怎么办啊？”
填志愿的前几天，志明就在身边吐苦水。
“你那成绩，有个技工学院收留你就不错了。你爹娘大概在烦哪个学校可以收留你吧。”
“哦，你伤害了我脆弱的心……”志明做出一个受伤的动作，看到璟还在对着志愿表咬笔头，又凑过来问，“那你要报哪所学校啊？”
“有间名牌大学想搏下，可是又觉得稍次的那个比较稳妥，烦恼啊……”
“你爸妈不会急得烧香拜佛吗？”
“他们就说，随便我决定。反正能考上大学就行。是好是坏都一样。重点是人不错就行了。”
“哇，这么前卫的？可以收我做干儿子行么？或者让我做上门女婿！我超想要和这样的父母生活的呢！”
“你说话还真是，没有遮拦了。鬼才让你当女婿！”璟没好气地说。
相比挑大学的两难，反倒是父母不上心的态度让她有些别扭，虽然父母的确是疼她没错，可是到了关键大事全由她自己做主的教育方法，总是让她觉得缺少了可以任性的权利。隐隐地觉得不舒服。
志明把头放在桌子上仰视璟的脸，问道：“你看起来不开心哦？让我做女婿让你压力大么……”
“滚啦你。”璟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时候，和志明其实并不是恋人关系。从初中认识，高中三年同桌，然在插科打诨中，度过紧张但也蛮有趣的时光。
到了这时候，大家都对对方有好感，只是都没有说出来。
想想，要是那个时候没有志明在一边说些无聊的话，也许会无趣很多吧？
不对，要将那个“吧”去掉，问号改成句号。
“喂，如果你说跟我上同一个大学吧，我就填你的那个大学。”志明继续说。
“你填上也肯定考不上的。”
“这么小看我？你不信爱会让我一路过关斩将吗？”
“说谎！”
~4~
“嗯嗯，刚洗完澡……不累啦……倒是你，明天还要上班了，要注意休息……是啦，我明白……”
璟在房间里边用干毛巾擦湿头发边拿手机跟志明报备情况。
“其实我还真怕你回来后突然跟我说这婚不结了……”
“你一个大男人，那些师奶剧场就给我少看点！”语气很严厉，但是璟从窗户的倒影看到自己咧嘴笑的表情。
挂上电话，窗户下的小空地上响起的篮球声引起璟的注意。
微亮的路灯，一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小男孩还在认真地打着球。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都已经是九点半了。
有多久没有看到志明打球了呢？
“你们打球都好凶啊。好像要杀掉对方似的。”
高三最后一次的年级篮球赛，中场休息时，志明全身都被汗水湿了个遍，走到璟的身边跟她要水的时候，璟说道。
志明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水，用手擦了擦嘴，才眯着眼睛回答：“因为最后一场了嘛，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别说得那么日本漫画。”
“嘿嘿，我……”志明还要说什么，旁边一个低年级的学妹突然递了干毛巾过来，朝气蓬勃地说：“学长，打球很厉害哦！给你擦汗。”
志明盯着可爱的学妹一会儿，转过头来问璟：“你认识？”
璟摇头，说：“你的粉丝啦。”一边的学妹附和地点点头。
“喂，你有没有纸巾啊？”志明对璟说道。
“有啊，干嘛？”
“给我就是了。”璟莫名其妙地掏出纸巾给志明，志明用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对小师妹说：“唉呀不好意思呢，不过已经有人给我纸巾了，很谢谢你啊。作为一个将要退役的老人，我很感动。”
“我……”小师妹有点委屈。
“哈哈，旁边这个欧巴桑说要包我一辈子的纸巾了，所以不用白不用。你的太珍贵了，我用不起的。”
“喂，你这家伙……”璟听起来有点急了，志明摆摆手笑着跑开了。
“还有比赛，走啦。”
“学姐，你是学长的，女朋友啊？”小女生恰生生的问。
“同桌，同桌而已。”璟想要装得很生气的模样，只是，最后又变成一个平淡的口气说出来。
并不像少女漫画的女猪脚一样，有个超帅气的男主保护着女猪却一脸懵懂“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好”。
志明多少人模人样，加上那招牌式的开朗性格，在学校也算小有名气。
不过和他最要好的，可以毫无顾忌地乱说话而没有什么流言蜚语出现的，只有璟而已。
即使所谓的流言，也被当成了“正常的存在”。
璟明白这是为什么。大概志明也明白是为什么。“同桌，战友，处了很久的同学”这几个词汇还不能完全定义。
只是大家都不说出来而已。
志明又投进一个罚球，全场欢呼。只有璟看到，志明对着自己偷偷眨起的眼睛。
大家都不说出来，为什么呢？
也许会觉得说出来之后，有什么东西就不牢靠了？就好像……
说谎？
~5~
回家后第3天，周日，璟突然想到要去学校走一走。
操场变得比记忆中的小。
璟走在沙沙作响的学校操场边，几分钟绕了一圈。周日的学校，几个小学弟在打着篮球，树荫底下有个女生安静地看着什么书，没有风，下午的阳光没有多热烈。
几分钟，又绕了一圈。
曾经那么地熟悉，和志明听着脚踩在上面的沙沙声，有时叽叽喳喳有时默不作声，关于高中时代的记忆绕了一圈又一圈。
记得那时候考800米长跑的时候，这个操场就好无尽的轮回那么漫长，怎么跑也跑不完。
而如今，默默地已经一个人都了好几圈了。
“诶，加油哦……我与你同在……”长跑考试的时候，轻松过关的体育健将在一边装模作样地鼓劲，又累又想笑的璟一下子就乱了呼吸，本来就不擅长运动的她跑得更辛苦，成绩自然烂得一塌糊涂。
好在体育并不是记入考核的方面，体育老师也是好人，悄悄减少了一两分钟——可也只是勉强及格而已，可以知道跑得有多糟糕了！
“都是你啦！”璟靠在石倚上休息的时候，不断对着志明抱怨。
“反正再怎么跑都是烂，不如就烂得极致点嘛。”男生还是一如既往地笑嘻嘻。
“但是我也不想背上全班倒数第一的臭名！总之都是你啦！”
“那么，需要我对你以身相许吗？”
“滚啦，恶心……”然后又是止不住地笑出来，对志明的耍赖璟总是很容易就投降。
这么走在已经好几年没走过的操场，那些回忆又全都翻滚回来了。
当时和志明走了多少遍这个操场呢？
曾经某个晚上自修课，两人都没有在教室自习，像压马路一样，在静得只听见风声的空地上，不远处的路灯只看到微微的影子时大时小。
“我说，你还真填那个志愿了？”走了将近20分钟，璟才出声。
“你不是亲眼看我了填了交上去的吗。你以为做梦哦。”
“可是，你报的那个学校，你很难考上的哦。”本来想说“你完全考不上”，璟偷换了个说法。
“你考得上就行咯。”
“不要闹了啦。你不报那个，换别的比较好的做第一志愿，不是更好吗？”
“那你为什么不报比较稳定的那个呢？”志明停下脚步看着她问道。
“我……”璟咬了咬嘴唇，“总之你笨蛋啦。”
“哈哈，这是我的事，别弄得好像是你的责任啦。放心哦，孩子我会自己抚养的……”璟伸出脚想踢他，一如既往还是被他躲开了。志明笑着退后几步继续说，“考不上，这是肯定的。但是，万一考上了，我们，就在一起啦。”
“我们，就在一起啦。”这句话说起来似乎很轻松，璟还是听出了强装潇洒的刻意。
璟猜得没错，志明说这话的时候，脸不自然地看着别处。
只有想要认真地表达什么东西出来的时候，他才会显得不自然。璟自然也知道他说的那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应该要表个态吧。璟怎么想着，说出来却变成了漫不经心的语调：“别闹啦……”
“我可能还会这样安排哦，我考不上你考上的学校，然后我们一个假期都没有说话。后来你在大学课堂坐着的时候，我就又坐在你身边出现，然后我就哈哈大笑，其实我考上了，接着你就喜极而泣，抱着我哭啊哭啊哭不停，最后全体同学老师掌声祝福……”
“你真的好无聊诶！”璟拍着他的肩笑个不停，志明也跟着她哈哈地笑，璟说：“你可不要说谎哦！”
这是璟唯一的一次告诉志明，“你不要说谎”。
后来？
志明落榜了，考到一个遥远城市的一所普通大学。
璟考上了那所大学。和志明真的一个假期都没有再说过话。
一年后，大学的课室也没有看到志明在她身边出现过。
“唉——”不知道已经走了第几轮操场，璟伸着懒腰，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傻啊……”
“阿璟……”
后面有人叫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璟回头看，志明就站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璟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6~
“我好久没来这间餐厅了。”入座后，志明说。
“我也是。”璟点着头。
这间餐厅是高中时璟和志明偶尔奢侈一顿的聚点。
其实只是普通的西餐厅，菜肴价格也普通，用现在的标准来看，甚至可以算便宜。只是对于当时没有太多零花钱的高中生来说，就已经是天价了。
两个人某次在摸底考同时考了高分，就来到这里点了牛扒饭庆祝下，意外地发现味道很好，加上有种“大家都脱胎了啊”的革命情谊，以后就默契地选个“重大意义”的理由来这里两人聚餐。
“两人聚餐”是璟的说辞，志明的形容是“约会”。
“没想到已经换了装潢……”志明环顾着餐厅一下说道。
餐厅将旁边的杂货店购入也一并扩建了，部分沙发椅改成了更有情调的秋千椅，地板也换成了干净的木板，连以前穿着便服的服务生也有了统一好看的侍者制服。
时间将这里打磨得面目一新。
“不过，没有了玫瑰花香。”璟说。
“啊？”
“角落的窗口，以前闻得到玫瑰花香的，现在没有了，好像以前那里是花店吧，还是喷了玫瑰清新剂……”
“哦，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印象呢。”志明摸着后脑勺说道。
和记忆的志明还是有小小偏差的。
比如发型，以前是刘海很长的样子，现在则是干净利落的平头。
以前T恤好像长在身上的皮，如今居然也穿起成被他排斥着的白衬衫。
脸型没有了高中时的瘦削，多了成年人成熟的形状，还有还有大概剃了两天左右才冒出来的青色的胡渣的痕迹。
但是开口之后，那个印象中没一刻正经的志明又回来了。
“大学没见面之后，真的好久了呢……话说，那段时间你有没有想我想到把枕头哭湿了啊？”
“有哭湿过，为了一只死去的养很久的仓鼠！”
“呜呜，你这没良心的……”志明假装掏手绢哭的模样，刚好服务员过来询问点餐被看到，璟瞄到服务员强忍的笑意。志明倒还是一脸轻松地继续演下去：“你知道吗？这女人甩了我耶……”
点完餐之后，璟往志明脸上丢一团手纸：“讨厌诶你，谁甩了你啊，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志明哈哈地笑了一下，吞了一口白开水。
“话说回来，你大学期间到工作期间，就没有对其他女生图谋不轨？”
“是有过几个不错对象，说起来也不寂寞孤单，不过大概我天生浪荡，像风一样的男子，总是让人家不安咯，所以最后结果都阵亡了。”
“你还知道你浪荡啊……”
“那确实，难道还要为你固守终身啊？不要以为你有多难忘。”
“小心我用水泼你哦！”
高中毕业到现在，只见过志明一次面，当时谁都不知道，那是那段时间唯一的一次见面。
大一的时候，志明打破了沉默，主动在QQ上找璟聊天，也相互换了手机号码，时不时会通下电话。不过，璟要忙着学生会、社团、打工的事，志明也似乎在那边的学校风生水起，炙手可热——至少他是这么说，像高中时那样亲切自然地亲密，在电脑、手机的波段里，都逐渐地缺少了呼吸般的真实感。
忙着学生会、社团、打工的事，有心事想排解，打给志明，有时却接不通。忽然觉得距离好遥远。
大学第一个寒假，志明没有来找她。她也试图联系志明，家里的电话、手机都打过了，可是要不他刚好不在家，要不手机就关机，璟忽然会很莫名地想：“这家伙该不会是在躲着我吧。”
见到志明是在那年的同学会，当志明理所应当却出乎璟的意料之外地出现在璟面前，她发现他的眼神，一直躲着自己的视线。
表面上好像很开心。
大家唱啊吃啊说啊，十分热闹的样子。只是璟和志明一直没有交集到。
当同学好事地凑着他们两个合唱一首歌时，志明拿着手机说去接个电话就出去了，同学们的好事的计划又被下一轮的不怀好意冲散掉了。
那一晚璟喝了很多酒，到后来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散场时志明被同学们“你们俩不是一对的吗！快保护你女朋友回家”的理由，拖着璟离开。
璟其实意识还在，只是脚就像是长在了某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怎么都走不稳。后来志明索性就背着她一步一步地走。
“你说嘛，你是怎么回事啊！”璟在志明的耳边醉醺醺地说。有一刻她以为自己是在装醉，但是其实说话比脑袋还快的反应让她仅剩下的一点意识知道，她醉得很不轻。
“什么怎么回事啊？”明明志明的声音就在耳畔，可是却好像在月球那一边的遥远。
“你干嘛不理我啊！”
“嗯。”
“嗯你个大头鬼啊！说啊！”
“说什么？”
“说谎啊！说个谎来给我啊！”
“你醉得像个疯婆子啊……”
“说谎！你现在连说谎都不会了……你……”
然后就止不住地掉眼泪，掉啊，掉啊……璟不知道当时街上有没有人。深夜12点，应该没有人吧。有人又怎样呢？被人看到也许不知道被一个男生背着的女生干嘛“嘤嘤”地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有你的路，我见不到你了……”志明说。
“你在搞笑啊……”带着哭腔继续说，“你说过那么多不要脸的话，为什么其他话就不说啊……考不在一起又怎样，没有坐在我旁边又怎样，你还是可以考和我同一个，同一个城市嘛……我们可以周末的时候，时候，出来散散步聊聊天、见见面……你要跑到很远的那个该死的地方去干嘛……”
璟的胸口里像是一个塞得很满的箱子被打开，里面的活物不停地、化成言语往外窜，断断续续的，她甚至有一瞬间好像有另一个思想跑出来审视自己：我究竟在说着什么啊？
“我好想你……”璟埋在志明的脖子上说。
“是我不自量力……我都搞不明白我在想什么……”志明说了那一晚对自己最长的一个句子。
“志明……”
“嗯？”
“你走了么？”
“快到你家了。”
“你真的要走了么？”
“嗯……”
“你笨蛋！”
“嗯……”
“你没有考上，你笨蛋！”
“嗯……”
“你没有出现在我身边，你笨蛋！”
“嗯……”
“你说谎……”
“嗯……”
后来怎样了呢？璟到现在都记不得。只是从那一次之后，就真的没有再见到志明了。璟在以后的同学会没有再参加。高中学校也没再回去过。放假回家也不会打电话找他。
偶尔在别人口中听到志明的消息，似乎还没有对象，似乎在考研，似乎在找工作……
都不予置评。
只有那天晚上醉酒的事，时不时会模糊地想起来，觉得当时的夜空十分忧伤。
~7~
“听说你要当新娘了，恭喜你哦。”在吃饭后甜点的时候，志明忽然开口。
“啊，你都知道啊？”
“那当然，你的事我一直都有关注哦！”
“说谎……”璟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大对，马上换话题，“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避讳哦，这是我的请帖，抽个时间来吧。”
包里还有一两张没派完的喜帖，璟从里面抽出一张给志明。志明接过后要拆开，被璟阻止了。
“先别看，等我不在的时候再看。”
“这么神秘……”志明笑着，把喜帖收起来，“唉，我应该不会去了，我怕会做出抢亲的事，在你老公对你戴戒指的时候冲过去大喊‘我不愿意’……”
“就怕你不敢。”璟笑着，“真不来啊？”
“想去也去不了。明天我就要出国考察，呆半年呢……不过，还是祝福你，做个幸福的新娘哦。”
“谢谢……”
志明要送璟回家，被璟婉拒了。
“我还要去同学家那边串门了。今天能噌你一顿饭，就满足了。”
“这么容易满足，你的老公一定很简单……”
“比你好！”
两个人又笑了一会儿，然后就挥手告别。
志明看着璟远远地消失视线之后，掏出口袋的喜帖打开看。
“新郎：陈志明 新娘：陆璟 抉定于 公历20XX……”
忽然就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安静下来。唐志明想，今晚应该一个人，回家好好睡个觉。明天还要出国呢，误了班机可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