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的爱情只是青春的一种冲动
文/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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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爸爸的皮包里偷出两千块钱,你说你也在你妈妈的钱包里悄悄拿出来一千。然后我拉着你狂奔到车站并在凌晨一点踏上南下的火车。我们就这样私奔了。那年我们17岁。花季的年龄。
在南方一个很陌生的城市里,我们有些恐惧。喧闹的人群,听不懂的方言,有妖艳的女人和面目狰狞的男人从身边走过,你紧紧的拉着我的手说,你怕吗?我说我不怕。其实我内心早就在发抖。我们在行人稀少的小街找到一家旅馆,旅馆的老板娘扫了我们一眼说,拿出你们的身份证。我说我们未成年没有身份证。老板娘说那就把你们的爹娘找来!我说我们是孤儿!老板娘显然不会相信。但是出于利益老板娘还是给我们安排了最顶层最边上的房间。房间有些阴暗,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出一束阳光。屋里除了一张双人床和一张掉漆的小桌子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你说便宜就是没有好货。让人欣慰的是床铺还是很干净的。白净白净的反着耀眼的光。估计是很少有人住这里的缘故吧。
第一夜我们睡得很晚,因为我们看到一张床,一条大被子,我们不敢想象两个身体钻进去彼此肌肤的接触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毕竟之前我们间的亲密接触就是拉手,除此之外只有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你坐在床的右边,我坐在床的左边,背对着背保持着沉默。我想那一刻我们心里都在进行着一场跟思想的战斗,关于道德关于伦理。
手机响起零点的报时声音,你打了个哈欠,我说咱们休息吧!你指指床说,休息?我说走了好多路不困吗?你点头!南方的空气是潮湿的再加上离海边很近的原因,躺下一会便感觉背下潮潮的,让人难受的无法入睡。我拍拍你的肩膀问睡着了吗?你扭过头皱着眉头说好难受。于是我们把带的所有衣服垫到下面潮气小了但是仍无法入睡。我们知道其实是青春躁动的身体让我们辗转难眠。早晨起来的时候看到你眼睛红红的,你说这该死的床让你感觉不舒服!竟没有家里三分之一的舒适。
白天的时候我们坐在沙滩上看海,听海的呢喃,踩在凉凉的海水里嬉戏捡各色各样美丽的贝壳。你依靠在我的肩头说好幸福!那时感觉我们从家里逃出来是件正确的事情,否则,我们会在家人的强烈反抗下断裂这种关系,各自怀揣着对家人的痛恨和对彼此的温情趴在教室冰冷的桌子上看着枯燥无味的书籍!
总觉得无忧无虑的生活自由自在,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说你喜欢坐在旋转木马上看我傻乎乎的眼睛;你说你对双人过山车情有独钟,使劲的抓着我的胳膊,放肆的高声尖叫震碎天空的白云;你说你怀念童年时代的芭比,换着不同的衣服做着公主斑斓的梦;你说你感觉最浪漫的事情是在晚上八点,有男孩送你一大束艳红的玫瑰然后在复古的音乐咖啡厅共享浓香的卡布其诺。这些我们称之为浪漫。当我们意兴已尽,才发现兜里的钞票已剩不多。哦,原来,浪漫是要靠钱买回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省吃俭用,一天五餐改为三餐,一顿三十元的消费改为十元,零食禁吃,无用的东西禁买。你说我们终于熬到要束紧腰带将就过日子的时候了。看着超市摆放的美食,商场新上市的衣服,花店罗列的鲜花,我们(舔)(舔)嘴巴,看看自己看看对方,有种伤感。你说我应该出去打工,否则我们无法维持生计。我在陌生的城市里转悠了两天,都是空手而归。没有文凭,没有力气没有人敢接受。你我一脸哀愁。你轻轻的问我是否后悔出逃。我没有做声!因为现实让我有些无奈!
我还是一大早出去找工作。我撒着慌说自己二十岁了便在一家理发馆当起了小工,工作是打扫卫生和为客人洗头。一天二十元管吃。我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时候你先高兴地跳起来,然后皱起眉头说,怎么才二十元,还不够房费呢!我安慰你说,至少我们有点收入!
理发馆的老板是个双腿残废的中年人,为人善良,没事的时候爱给我讲一下目前的国家政治状况。不过几天,便和他很熟悉了。从他那里我找到了一间要出租的民房,民房很旧,像70年代的土坯房。房子里没有窗户,一盏20多瓦的白炽灯只能照亮半个屋子。屋子里有很破旧的桌子凳子,和一张用碎木板钉起来的床。一个月300元。你说房子好像鬼屋一样恐怖。
搬进去的第一晚,我们便开始失眠,你说你害怕,害怕老鼠晚上的啃噬木头的声音,害怕屋外不明动物的怪叫声。那也你哭了我也哭了。但是我们还不得不继续在小屋住下去。中午你在家一人吃些速食,很晚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屋。每次到家你都红着眼睛,你说你这么小便做了苦命的家庭主妇,独自守着一个恐怖的小屋。你说你开始想念母亲,想念她在家为你做好吃的点心,熨烫发皱的裙子。我问了你曾经问过我的问题,你同样没有回答。我知道其实我们在遇到第一个坎坷时心里就想到了家,想到了家里的那些亲人。只是我们看到对方为自己的付出,我们只能把这种思念静静埋在心底。你擦一把眼泪说,你只是想念一下,日子还要继续,爱情要进行到底。你一脸自信,但是你的眼睛里还透漏着淡淡的感伤!
突然有一天,我察觉到你经常的干呕。你说可能在屋里呆久了空气不流通造成的。几天后,你说你以女人敏感的感觉,可能怀孕了,你在杂志上看到怀孕的反应和你一模一样。那一刻,这个消息就如晴天霹雳刺痛我的脑神经!我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我们一向都采取了措施的。你扭过头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穿好衣服拉上你跑到街道的24小时门诊。大夫看看我们的样子告诉我说怀孕已一个多月了。那时我们都傻了,不知所措。回到小屋,你开始大哭,你说再也不会让我碰你的身体。你蜷缩在墙角抽泣,像个无助的楚楚可怜的流浪天使。我站在门口,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门前的路。
医生建议我们不要做掉孩子,主要原因是你的身体很虚弱缺乏必要的营养。后来的日子,我给你买很多的营养品几乎花掉了所有的钱。晚上我们被这个棘手的问题烦恼,谁也不说话,背对着背,不再有每晚的欢声笑语,不再有木床晃动的吱吱声。
一个星期以后,医生仍然告诉我们说还是不能做流产手术,你的身体仍然不够格!你说你害怕肚子会一天一天的凸起变得臃肿,但是你真的有点舍不得肚子里的小生命。我依然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你买营养品,那时我们有个天真的想法,决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生,否则我们都将无法生活下去,我们没有准备好去面临更多的困难!
第三次去医院的时候,医生终于说可以了!看着你面带痛苦和不安被缓缓地推进手术室,我心如刀绞。我带你逃出来,却带你逃进了苦海!手术很顺利,你却满脸发黄面无血色,大夫说一定要赶快补充营养否则身体会垮掉。我把你放到床上,立即跑到老板那里又借了些钱给你买营养品。其实老板并不知道我借钱给你做流产,我只是告诉他有朋友出事了日后一定还他!
南方的冬季还是很冷的,你本来虚弱的身体又染上了感冒病毒。同样不幸的还有我。我请假回来照顾你,在街上跑来跑去找可以批发的药店。可是你太虚弱,药吃了很多还是不好转。身上已没有再多的钱买药了。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治疗感冒的偏方,于是在菜市场捡配方上的菜叶,竟然忘记了尊严,或许当时真的不太懂什么是尊严。回到小屋边熬上一锅。等我掀开冒着白气的锅盖,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的床上是你,你眼睛仍然红红的,脸颊有明显的泪痕。你见到我醒来你又开始不住地流泪!你说是理发馆的老板帮助了我们。你把一切告诉了他。你说我发着烧晕倒了,你当时吓坏了,自己便跑到理发馆找到了老板。说话的时候老板走进病房,他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通,他嘴里始终重复着一个字——“傻”!老板说明天我们的父母将会到达这里!我开始有些不解,你说我们还是别再逃跑了,我们都跑不动了,我们——我们——回家吧!看着你紧缩的额头,发白的脸色,乞求的眼神。我热泪盈眶,百感交集!
我和你的父母都来了。你的父母一进门就先恶狠狠地瞟我一眼,然后抱着你痛哭。我的父母先把我骂几句,然后也是痛哭。两家人的哭声沸沸扬扬,护士都无法阻止。我偷偷看了你一眼,你的嘴角在微笑!我的心也变得踏实许多!原来,年小的爱情抵不过厚实的亲情!
回到家,你修养了一段时间后便转到了另所高中,我依然在本校。我们很少能见到面。偶尔遇见了,我们只是笑一笑,告诉对方说“我最近很好”。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了以前的亲密。或许我们的出逃让我们懂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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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高中结业,大学毕业。我拿着一张报到书来到一家外资公司。人事部报到的人很多。在我抬头的那一瞬间,看到拥挤的人群里你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成熟了许多。你好像也发现了我并向我招手。原来你也是来报到的。
报到完后在古典的咖啡厅闲聊时,无意中我们提到了出逃的事情,你说我们那时真的好小,天真,傻傻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会跟我这个傻孩子一起私奔。我说,想想当时,确实很傻,一个毫无生存能力的孩子居然还拐了个女孩跑到外面天真的说要建立什么浪漫家庭!幼稚!你叹一口气说,是啊!幼稚,天真,。我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那时所谓的爱情只不过是青春的一种冲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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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出逃回家分别时得悄悄话吗?”
“嗯。”
“那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你微微一笑。
“这次不是懵懂的冲动!我们已经懂的什么是爱!”
我轻轻的牵起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