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马不停蹄的出差,让我的肠胃极大地不适应,心里也空落落的。终于熬到差事结束,归心已似箭,漫卷行李喜欲狂。下火车的那一瞬间,热浪扑面而来,心立马就暖了起来,第一次觉得杭州热得那么可爱。
在这个城市呆了十二年,以前舍不得离开,如今扎根于此,更是离不开了。尽管它没有一线城市的繁华灿烂,也没有云贵川的麻辣鲜香,可是它有它缓慢的温柔,总有各种方式留住我。
对,是那种陌上花开缓缓归的温柔。
手机音乐连接了小米音响,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浅吟低唱。盘香燃了一半,轻轻袅袅地散着柔柔的气息。醇香柔滑的熟普洱也漫着陈香,陪我看窗外灯火通明。
从来不是恋家子,心无居所,此刻却心安得哪儿也不想去了。
年轻时爱看安妮宝贝,喜欢每一个叫Vivian的女子身上那种颓废和破碎,鄙视安定沉稳的生活,以为这样粗浅的幸福来之太易,守之无味。那时候还沉迷古龙的武侠世界,向往着“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江湖传奇,以为又穷又酷、颠沛流离的人生才叫活过。
可是,随着年岁练练增长,爱过痛过,得过失过,暖过寒过,才发现自己想要的无非是这样的一方安宁。无论外面刮什么风,下什么雨,我都可以窝在这一方天地看我的书,喝我的茶,发我的呆,悠游自在地虚度光阴。不去交际,不去应酬,不理会别人的声音,不回应环境的挑衅,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与时间下棋。
有一个很古怪也很有才的朋友说过一段话,她说人得学会提高独处的技能,跟自己玩远比跟别人玩有意思。因为没有人更懂我们自己,所以也没人更能让自己开心。她养了只猫。我养了只狗。我们貌似迥异,实则相通。我们都是喜欢独居的奇怪人士,在动物面前比在人群面前自在,也都在独处中获得自由、安静和幸福。
我可以花一个小时的时间观察枯萎的植物如何在浇了水之后慢慢苏醒,花瓣舒张的姿态缓慢得让你以为一切都没发生。还可以一上午都循环一首《往日时光》,窝在沙发里什么也不想,或者天南地北地胡思乱想。或在阳台者吹着江风,喝着咖啡,读周作人的闲适小品,浑然忘了夏日午后的炎热。还可以兴致勃勃去买菜,回来摘洗切炒,做出几个自己喜欢的小菜,美美地独饮一杯。笔墨纸砚张罗好,又可以偷懒;瑜伽垫铺好,又可以重新卷起来;跑步鞋换好,又可以脱下。不刻意,不勉强,一切都随心,虚度着光阴。
成功学教材里的每个故事主角都是夜以继日地奋斗着。青春伤痕文学里的每个主人公都是撕心裂肺地自虐着。好像哪个时代都不盛产教人虚度光阴的作品,即使有,也是不入流的。于是,我们都习惯了自己和别人一样忙着追求意义、忙着谈论爱情,想把时间漂染成五彩斑斓或者填充得结结实实。
可是,累。
很羡慕古镇里守着冷清小店的店主、山坳里开着雅致饭馆的掌柜,甚至寺庙里敲着木鱼做早课的比丘,他们的神色总是悠然自得的,不是眯着眼就是含着笑,像只在阳光下打盹的猫。大概是虚度光阴的心最安静,也最富裕,所以让人觉得幸福。
所以,慢下来,把时间一点一点,拉长,再消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