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16
6月份的一个周末,我照常带人去小区,由于都是新招的人,我只好带着他们熟悉流程,从小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
当时那个小区的二期还是刚拆迁完毕的荒地,有一条小路直接斜插到东风路,可以省不少路程,每次回去晚的时候我都会从这里走。
那天王旭没啥事,非要跟我出来浪一圈。我们俩顺着小路走到一半的时候,感觉不太对劲。
王旭警觉地拽了拽我的衣角,附耳道,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我屏气静听,果然有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我猛的一回头,身后四个黑影也猛的停住脚步,在黑夜里和我对视了几秒钟,像狼一样散发着凶狠地气息。
我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对王旭说,快走!
王旭也很紧张,但是头脑还是比较清晰的,一边快步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老大打电话。
这时我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加快了脚步,我赶紧拉着王旭开始狂奔。两个人玩命似的在没有路灯的荒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命。
身后的骂声已经逐渐清晰,操你妈的,站住。
王旭这厮仗着练过体育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回骂,站你妈了个逼,有种追上你爹!
我就没这耐力了,常年缺乏锻炼,累的跟狗一样,气喘吁吁,被王旭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王旭可能跑着跑着发现人丢了,又折了回来,拉着我二话不说拽着继续往前狂奔。拐过路口就能到东风路,我几乎已经听见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
可是马上就发现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路口又闪出几个黑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身后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说,跑啊,不是很能跑吗?
我一边喘气一边借着微弱的光辨认这几个人,正是上个月被扣工资的那几个,在前边拦路的应该是他们找的帮手。
事已至此,我只好认怂,说,哥几个不至于吧,就那几个钱,况且也不是我扣的,你们要是真想要,我自己垫点钱给你们就是了,不过身上没带,我去提款机给你们取。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身上没带钱是真,取款是假,真到了银行附近撒丫子跑就是了,朗朗乾坤,量他们也不敢追。
没想到这群人哄堂大笑,其中一个鼻音很重的人说,你还真当我们缺这点钱啊,这次凑巧了,就是闲来无事看看那点钱够不够你医药费!
我这下彻底死心了,这帮人唯一的目的就是搞我,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其一,躺好接受蹂躏;其二,奋力一搏逃出生天。
我和王旭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王旭猛地奋力一撞,前面的人墙被撞出一个缺口,我赶紧挣脱抓住肩膀的手,想拼命冲出去。
没想到对方眼疾腿快,使了一记绊脚阴招,我顿时摔了个嘴啃泥,膝盖正好磕到碎砖头上,疼的满地打滚。
这帮人也不管已经逃掉的王旭了,各种腿脚向我招呼过来,脚脚到肉,踢得我眼前像打翻了调色盒,红的黄的绿的......
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踢了我脑袋一脚,顿时一阵眩晕,满嘴血腥。
我本能地反抗,好像混乱中抓住了一个人的下体,软乎乎的一团死命一捏,这人吃痛,一脚蹬在我肚子上,我疼的几乎昏死过去。
后来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王旭折了回来,拿着块板砖在和这帮人拼命,好像有两个人被拍中,然后他被撂倒,趴在我的身上,用身体护着我,血的腥味混着沙尘的气息灌进鼻腔,分不清是谁的。
老大和方方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光了。
他们在荒地里“王旭”“苏棣”喊了半天,我强撑着头痛,给了他们一个微弱的回应。
当他们 找到我和王旭的时候,我们正在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我平躺在地上,王旭趴在我身上,手搂着我的脖子,那情形就仿佛是个强奸案现场。
我推了推王旭,他没动。我的心跳陡地加速,喊道,王旭,你他妈别吓我。一边用颤抖的双手使劲晃他,微弱的手机灯光下,他的脸沾满了血迹和泥土。
我心里一片电闪雷鸣,炸的脑子一片空白,失了神,哑着嗓子大声喊王旭,喊着喊着,眼泪汹涌而出。
老大气的一直咆哮,要带人拎着家伙杀到工贸,大家也在七嘴八舌地讨论如何逮那几个兔崽子。
在我印象中过了很长时间,王旭突然翻了个身,微弱地说,他妈的,打个鸡巴啊,还不把老子送医院。
17
林果来找我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她抱着旁边病床一位车祸骨折打全身石膏的病人,抽泣着说,苏棣,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那哥们仅剩两只眼睛漏出来,不停地支溜溜转,嘴里含糊不清地解释着什么。我从卫生间回到病房,看到这一幕笑的肋骨疼,疼的眼泪流了一脸。
王旭也不顾自己的伤情,捂着胸口狂笑,看来是憋了很久了。丸子在一旁一脸幽怨地看着我们。
林果愣愣地看着我,又看看床上的哥们,好像才意识过来,停止了抽泣,但是马上又变成了嚎啕大哭,她冲进我的怀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进我的脖子,然后停在心脏的位置。
我轻轻的抱着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潮湿,而我们像是两株刚刚破土而出的树苗,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共享着蓝天和雨露。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一个甘愿为我挡刀的兄弟,一个我爱的也爱我的女孩,此生再无他求。
我轻声安慰她,我没事,命硬着呢,还不至于给我殉情。
她止住哭泣,对着胸口轻轻打了我一拳,说,臭不要脸。
然后转过头,用刚哭泣过的囔囔的声音骂王旭,王旭,你个骗子!
丸子说,别气,我替你教训他。一边剥了根香蕉,塞住了王旭正在哈哈大笑的嘴。
得亏我和王旭身体素质还不错,没出什么大事。王旭左臂与鼻梁骨折右臂脱臼,其他都是皮外伤,而我小腿骨折,身体其他部位淤青,轻微脑震荡,也并无大碍,就是落下个持续半年多的后遗症——流鼻血。一上火或者有比较大的情绪波动就流,哗哗的,堵都堵不住。
至于工贸的那几个人,老大和方方极力要求带刀砍他们,计划都安排好了,找多少人到哪集合,怎样闷黑棍......被我及时阻止,我说,忍得王八气,做得太平人,算了,反正也已经报警了。
当时派出所已经录完口供,不出意外的话这几个兔崽子可能会被刑事拘留,估计得在拘留所呆上几个星期,出来再受个学校处分也够他们吃一壶,虽然工贸那破学校文凭不值钱。
不是我不想去出这口恶气,我恨不得亲自抓住那几个兔崽子毒打一顿再一人喂他们一口屎。只是林果已经再三警告过我,她说,这样循环下去没完没了,而她只想要一份安稳的感情,不想担惊受怕。
我自己都很惊奇我居然能听进去她的话,或许两个人在一起,有一些东西总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不管是不是她下意识地影响,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