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红华
晨间走街,万步之间,吃遍分水。
小镇的早晨,以武盛古街的名义,从十字路口开始热闹。先是菜摊在百货大楼沿街摆上了,整篮子新鲜的辣椒,几十个青润素红的西红柿,圆鼓鼓青嫩的小香瓜,一把把齐整扎捆的番薯藤(苗),茄子、丝瓜、毛豆、芹菜、黄瓜、大白菜,砧板上的盐卤豆腐,摊上的新鲜水果,清新而烟火的一天开始了。
边上的老店铺陆续拉开了门。老人们首先见证了清晨的面孔,他们穿着凉鞋拖鞋,着了短衫长衫,有的戴顶小帽,摇着蒲扇,边上拉把椅子坐定了,聊起了家长里短。一边看哪家包子店里卯上了热气,哪家油条晃了眼了,熟悉的那边喊一声,一个个慢吞吞地找自己欢喜的早食去。
今年68岁的王大伯,在这里开杂货店30多年了。每一天,他早早地在门口摆几条小凳子,等待老哥老妹们过来坐一坐,唠会嗑,周边吃个早餐,一天的日常就这样开始了。
也因此,他熟悉每个人的习惯:石爷喜欢吃面,每周一碗猪肝面;徐哥馄饨加量不加葱花;张妹一副大饼油条,一碗咸浆或豆腐脑;陈婶胃口好,一笼肉包,外加两个菜包子,面前放点醋酱;王伯自己,店里下点白面,榨菜、番茄、青笋干放一点,清淡入味。
口味与偏好,左右着早餐的选择。
早餐讲究的是热乎乎,烫口热,热气腾腾。一碗馄饨,囫囵吞,不嫌馅儿少;两只菜饼,烫手烫口,叠着咬一口,却也欢喜。
有的是闲,可别打包了,坐着吃,吃得逮劲,吃得稳当。千万别小瞧了那些小铺小门店,煮锅茶叶蛋,蒸几炉粽子,煎个鸡蛋饼,炸个油食馃,花样还不少,小镇上的人们,可就好那么一味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换口味,也用不着换心情。
武盛古街东关入口几十米远,有个菜饼铺,十几平米的小地方,一口大铁锅,旁边一煤饼炉,婆媳俩有时候忙得都转不过身来。这边锅贴还冒着泡,客人就催了,一小袋、一大袋地拎走,排队也得等,谁让人好这一口呢。我去过几次,人实在多,等不了,也落空过几回。说实在的,里面的馅料同样是榨菜豆腐,她那一口,就是汤汁多而入味。自己做,没那个味。
小镇面馆忒多,口碑也不错。吃面,老主顾都好自己的那一口,各自有各自的勾留。约几个跑个步,吃碗面,加盘牛肉、白切肚片,炒个猪肝,搞点油渣,围着桌,聊会儿,各自忙去,城市里早茶的味道就出来了。
且不说分水江对岸的,光是文化路口新华书店附近三十几年的老面店,院士路农家菜对街,美景步行街口子起,联华超市后街,西关老车站一带,就有不少招牌面铺。零散的街角巷末也多,面团大战,各自撑起了各自的营生。
我好一口当地改良版的“兰州拉面”,里面可以由着自己加一些佐料,榨菜、青辣椒、香菇,价格是上去了,但那口汤,对比隔壁地道的“清真”本味,要自由乡味一些。
就近,顺路,也是早餐的一种选择。
赶时间的主,大多数时候,有着饥不择食、慌不择路的窘迫与尴尬。但街边顺个糯米饭团,干菜肉丝馅,或是榨菜豆腐馅,还是有的选,再搞个小瓶温热的豆奶,也遂了心了。
转角的大锅炒粉丝、炒面、炒粉条,加点微辣,三下五除二,一盒上手拎了去。沿街的包子铺,菜包、肉包、豆沙包,随便挑。糯米饭团,干菜馅料,顺根黄酥油条,打个包,拎着吃也行。
直接去毕浦小笼包、大老魏包子、满口包子铺的,去御锦堂吃饺子的,也有的是,人们就像料理自己的头发一样,有各自的站点。
早起进货的,微一下联华超市边摊的菜饼大妈,什么馅料,多大分量,由着自己定。几大面盆堆得高高的肉馅、菜馅,和她前倾的身躯一样,做完才歇。晚上九点之后,赶在第二日袋粉、佐料落底之前,这里的出饼量惊人。辛苦是辛苦,客人嘴角的油亮、入味的松脆,辛苦是值得的。赚钱也是赚钱的,不过赚的纯粹是辛苦钱。可以料想,做早点的那些人,是在外经得起摔打的人。
也有赶早不急的,譬如那些菜场里的大爷,忙停了,早餐还挺讲究。明明就是吃一碗面,加的是一只红烧鳖,或是半只猪肚、一盘虾,两三人一坐,搞瓶啤酒,或是二两土烧,落胃了。多少让人刮目相看,不得不感慨:高手在民间啊。你问他们,他们挺直白,“每天起噶早,辛苦的。做做吃吃的人,吃好点,不亏待自己。”
说的也是。那些行走在烟火边缘的人们,才活得真实有劲,呼吸自由。我只有停下来,才看得清,听得见。
“包子——”“包子——”“包子——”熟悉的吆喝声,从街口传来,那位大妈的声音显嫩。这辆走街串巷的包子小铺车,唤醒了沿街的店铺。每一次的停驻,都能闻到包子的飘香。
分水,这座始建于唐武德4年的千年古镇,正散发着悠悠古韵与魅力新姿。而寻味早餐,惦念那一口,捉住了目光,也勾留了光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