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天好像是一下暖和起来的。

这两天西安出了太阳，听说杭州也是，开始逐渐升起暖意。

三月初在杭州待了两天，阴雨连绵，是我想象中多愁善感的江南城市。

到杭州那天晚上，独自在西湖边散步，绕湖走了整整一圈，想很多事，是很久以来一直在想的事。

关于当下，关于未来，关于梦想和现实。

那段时间看了几本跨时代背景的小说，看到在不同时代的人有不同的困境，心里也怅然。然而每个时代的人们都有同样的困境，生存与毁灭，肉身与灵魂。

这世间选择太多，其实等于没有选择。

这世间看似有很多选择，其实我们都只有一条路。

过年期间，父亲的言语之间透露出想让我回家的期望，希望我早日结婚生子，却又明言“我理解你们这代人”。换做从前，我或许会辩驳几句，但如今我只觉得无需多言，只要赚到很多钱，大概父母就会放心了吧。

大城市放不下肉身，小城市放不下灵魂。其实，小城市放不下的何止是灵魂，让人放不下灵魂的又何止是小城市。

总有人说我太漂泊，也有人羡慕我的生活。我一遍遍地想，我想过怎样的生活，想法总是越来越世俗，衣食无忧，财务自由。对于尚没有尝过生活艰苦的我，想法总是天真，可现在的我仍然有着未灭的理想。我希望能一步步去完成，哪怕用十年，二十年。

但是父亲说，我再给你两年时间。

当我一步步往远方走去的时候，大概也就注定了我难以回头。

这次离开西安，是我多年前就做好的决定。然而去杭州，却是一次机缘巧合。

今年我就24岁了。我爸爱说虚岁，说我25岁了，老大不小了。我也开始觉得，我真的不小了，然而我却还是一事无成，一贫如洗。这倒真像我少年时期喜欢的人物形象，两袖清风，潇洒自在。然而潇洒都是别人眼中的，真正的困苦只有自己知道。

想法会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变化，这是真的。

所以我现在不这样想了，不想在西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希望有更多更好的机会，不只是赚钱，还想要去见更多的世界，认识更多厉害的人，成为和他们一样厉害的人。

在西安待了快六年，从18岁上大学一直到现在，也学到很多东西，但大多数时间觉得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人总要逼自己一把。

有一天我在微博上看到工作室的招聘启事，本来没打算投简历，后来一个学妹也给我发了这个招聘启事，过了几天，想着试一下就投了简历。后来就接到了电话，于是收拾着去杭州面试，在工作室里试拍了两条短片，当晚接到通知，可以通过。一切看起来那么顺利。希望以后也能一直这么顺利下去吧。

24岁这年，做的第一个重大决定，放弃了自由摄影师的身份，也放弃了西安积累的多年的资源，开始了杭漂生活。

2

马上要离开西安了，没有太多的告别。

有相识多年的朋友说等我回到西安相聚，却最终没有时间。大概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只容得下自己。每天就在网上多聊几句的朋友已经可以算是难得。

我有很多朋友，我在全国各地都有朋友。

我跟我爸这么说，我爸冷笑一声说，你那是什么朋友，都是酒肉朋友，你跟他们借钱试试？

我无语。

可是我现在一想，我身边甚至连酒肉朋友都没有。平时想找人出来吃饭聊天都找不到人，当然另一方面，就算坐在一起，我大概也会因为无话可说而觉得无聊吧。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分开就再也见不到的时代了。网络和交通都让人与人之间的物理距离拉近了，可是，我却觉得我们越来越远了。

从多愁善感的中学时代起就有这种感觉，现在已经应验了。

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少。一条路走到最后，大概也只有自己了。

在临走前两天，和一个朋友吃了顿晚饭，他一直说有空要请我吃饭，转眼过去大半年，才匆匆一聚，也算是最后和西安的告别。

席间，朋友对我女朋友说，你男朋友很优秀。

搬家那天，我的学长给我送来一瓶从俄罗斯带回来的伏特加，感谢我之前对他和他妻子的一些帮助。临走时握着我的手，他对我说，你一定会成功的。

好像熟食的朋友都对我有莫名的信心。

然而我却一直迷茫，甚至自卑，觉得自己还差很远。

请我吃饭的朋友去年结婚，婚纱照是我拍的。

他也是摄影师，只拍视频，最近和朋友成立了工作室，要完成一个历时一年半的纪录片，中间也接些小活。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以前更难了。

他想明年去北京跟剧组，想去拍电影，但是他妻子打算今年怀孕。他的压力越来越大，选择也越来越难。

我劝他，要去北京，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可是他去不了。

他说，我要是再年轻两三岁，就好了。

3

离开西安之前，又在西安城墙下转了转，去了骡马市和回民街。

天气真好，好得突然让人有些舍不得。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西安的时候，是晴朗的盛夏黄昏。那时候觉得一切都特别美好。虽然我的大学位置很荒凉，但是我还是觉得很美好，因为一切都是新的。

我离开西安的时候也是一个晴朗的黄昏，恍若隔世，提着行李，以为自己只是放假准备回家，然而这一去，却不知何时归来。

这次买的是火车卧铺。我已经很久没有坐过火车了，上火车以后，好像又回到大学时代。我坐在下铺，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逐渐被夜色笼罩。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哭。

这一刻，压在心里的石头好像落了地，一切都无法回头。可是我的压力却席卷而来。

我虽然找到了工作，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是怎样。

第一次签约只签一年，一年以后呢。

这两天刚好有点感冒，出发的时候，已经是感冒开始严重的时候。

头有点疼，睡了大半夜，起床已经是陌生的城市。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已经到了南京。和南京的朋友聊天，说有时间来杭州找我玩。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时间。

在火车上又把《挪威的森林》拿出来读，读了一百多页。

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很热，于是拉上窗帘。

去接热水，吃药，吃女朋友给买的稻香村。

到杭州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打车到住的地方，办好入住手续，然后等行李，收拾房子，用了大半个下去，很疲惫地躺在床上，又睡不着。

每天睡觉睡得太多了，像个废人。

于是起床去买了些日用品，回来写完了这篇文章。

晚上出去吃了晚饭，走了四五个街区，才找到一家蔬菜超市，买了点鸡蛋和火腿肠。

杭州晚上的风很大，比西安更让人感觉冷。

今天是一个人在杭州正式生活的第一晚，没有仪式感。

15号去签合同，正式入职，开始上班。

新生活要开始了，可是我已经不像大学时一样会为未来感到激动了。

只是感到焦虑和紧张。

希望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