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夏天,我在新经典文化实习,第一份工作就是为安妮宝贝再版的一套精装书编写网店页面上的编辑推荐语。我记得当时我翻的第一本书,就是收录《七月与安生》的安妮宝贝的代表作和成名作——《告别薇安》。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打开了当当网《告别薇安》的页面,又看到了那句熟悉的话:
“人生后会无期,唯有相见时别样珍重。”
在那个夏天之前,我唯一读过的安妮宝贝的书就是《素年锦时》。青石板,旧屋檐,窗前花,夜里月。在安妮宝贝最火的时候,我还在家中被父母逼着啃各种文学名著,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思绪。所以,我错过安妮宝贝很多很多年。
为了工作,重新开始捡起她曾经的作品,心境上却已很难再有共鸣。每一本书都有特定的读者群,书不会长大,我却会变老。当我以二十六岁的心态去读十七岁的故事的时候,除了感叹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当我第一次听说《七月与安生》要被拍成电影的时候,我除了觉得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原因很简单:第一,篇幅太短;第二,内容太虚;第三,故事太狗血。因为是安妮宝贝的早期作品,所以小说充斥着颓废、寂寞、空虚的气质,我不知道编剧要怎么丰富人物和剧情,才能呈现出一个完整的电影。却没想到,上映第一天就被朋友反复安利。
中秋假期的第三天,单位忙着装修。早晨被阵阵轰鸣声吵醒的我拎着电脑去附近的咖啡店写东西。改完一篇文章后觉得无聊,索性找了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去看看这个传说中还挺好看的《七月与安生》。看完最大的感受是,编剧好厉害。
我归纳了一下小说和电影主要的不同点:
第一,七月与安生的认识方式不同。小说中,安生对七月说:“我们去操场转转吧”。电影中,安生藏在衣服中的小松鼠跑到了七月的面前。虽然同样都是选择与被选择的关系,但电影中的认识方式更重视机缘,更具有灵动性。
第二,安生的家庭背景不同。小说中,安生是私生子,母亲在国外生活,她有大公寓、保姆、满衣柜的漂亮衣服;电影中,安生每天都在打工,只住得起最廉价的小旅馆。
第三,七月与安生的性格不同。小说中的七月永远是在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电影中七月则在万念俱灰的同时重新点燃了自我。小说中的安生主动和佳明表白并在多年后怀了佳明的孩子。电影中的安生却在一直隐忍着自己的喜欢。
第四,故事情节发展不同。小说的故事非常简单——七月和安生是好朋友,安生喜欢上了七月的男朋友家明。在山洞的一次意外表白后,安生选择流浪远方。很多年后,三个人再次重逢。虽然七月最终与家明结婚,但安生却怀了家明的孩子。孩子顺利出生,安生却难产去世。七月和佳明领养了这个孩子,取名小安。电影则做出了很多合理的变动——七月没有和家明结婚,七月和安生逐渐活出了对方的人生,怀了家明孩子和最终难产而死的是七月不是安生,《七月与安生》这个故事由安生署名为七月等等。
从这些细节来看,电影版的《七月与安生》摆脱了小说中简单的三角恋的故事,赋予三个男女主角更加复杂的性格,进而探索什么是爱,什么是友情,什么是分享,什么是失去。
七月是理想的妻子模样。小时候是好孩子,长大后是好姑娘,相貌端庄,性格温柔,成长于一个和睦的家庭里,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及自己对未来明确的规划。如果说真的有什么缺点的话,应该就是一点点的怯懦和妥协。
安生是幻想中的情人模样。她不需要学习很好,也不需要性格温柔。她应该像一道光,划破每一个枯燥无聊的夜晚。慵懒的模样,任性的模样,放肆的模样,每一种都那么真实生动。她可以大胆地说喜欢你,明媚地像你抓不住的阳光。
她们都是好姑娘,一样渴望美好的亲情、友情、爱情。
平静的生活需要刺激,刺激的生活也需要平静。所以,你无论选择哪个姑娘,另一个都会成为你心中的疤。总有一天,吵架过后,失望过后,你会开始在夜里思考,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她,那会是怎样的模样……
可惜,时间不会给你如果的机会。
因为,无论选择怎样的生活,怎样的人,你永远都不会满意。
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早就写过类似的句子: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致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所以,对于家明被安生吸引的这件事,我觉得也是在意料之中。
看电影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陌生姑娘一直在特别生气地骂着家明是渣男,就好像被抛弃的那个姑娘是她一样。我忍着笑意,一边觉得她好傻,一边又觉得她好可爱。家明肯定算不上一个好男人,但在这部电影里,他也只是主角中的配角。电影结束后,我们觉得难过,觉得揪心,并不是因为七月和安生之间的任何一个没有和佳明在一起。更多的心碎是因为,七月和安生她们失去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想到了矢泽爱的漫画《NANA》,真人化后的电影就叫作《地球上的另一个我》。两个同样叫作NANA的女孩儿,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家庭背景、生活习惯、性格特点。她们在彼此磨合中慢慢成长,寻找属于自己的梦想和生活。我想,这才是美好版本的《七月与安生》吧。
我没有经历过小说和电影里那般纠结复杂的故事,亦不赞同男女主人公略显非主流的思想和行为,但隐约还是可以在七月的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痕迹。从小就是老师和家长心中的好孩子,但心中又藏着渴望而不可触及的另一种生活。只不过,七月在梦想幻灭后,选择涅槃重生。而我还是愿意选择继续相信美好,沿着我设想好的道路继续一个人走下去。
翻翻微信的通讯录,几百个好友,但真正可以联系的人寥寥无几。曾经约定过长大后一起去看世界的朋友,如今大概已经在家乡结婚生子。
我们生命中遇见过的大部分人,走着走着大概就散了,没有预兆,不曾告别。望着通讯录里那些熟悉的头像,我能回忆起我们曾经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听过的歌,走过的路,喝过的酒,讲过的故事……我们有无数美好的过去,却唯独不会再有确定的未来。你说离别太遥远,我却说离别其实就在现在的每一刻。我未曾来得及挥手,你却已经转身离去。
有些人可以陪我们走过一生,比如爱人,比如朋友。
有些人可以陪我们走过半生,比如父母,比如老师。
还有一些人,注定只能陪我们走过一条小巷,一条小河;注定只能陪我们看一次日落,听一次日出;注定只能在你转身时离开,就像从来不曾出现。
仔细想一想,生命中有太多这样的过客。
但感谢每一个从我身边匆匆经过的人,谢谢你们在着急赶路的时候,愿意停下哪怕一秒钟的脚步,认识我,记得我。当再次启程的时候,忘记似乎也不是一件不能被原谅的事情了。
电影结束,我匆忙离开。
在夕阳下踩着小巷的石板回家,我想念很多很多人。
你,你,你,你,还有你。
谢谢你们陪我走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无论长短。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