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慧
沙粒
阿慧疯了,真的,彻底的疯了。
昨日清晨我送女儿上学,路过早市,看到那里卖东西的人围了一圈。由于太早,还没有人来买东西,他们把摊子撂在那儿,围在一起发出一阵一阵的哄笑声。
把女儿送到学校,返回时,好奇使我想看一看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娱乐活动。
挤进人群,我惊呆了。我看到阿慧披头散发,衣服被撕的一绺一片的。她双手抱在胸前,弓着腰瑟瑟发抖、傻傻的龇着牙,看不出是笑着还是哭着,一幅被人打怕夹着尾巴狗的模样。围着她的这一群人,像在逗什么稀奇动物,发出新鲜而又刺激的狂笑。
我的心像是被谁捅了一刀似的难受、疼痛。我机械式地站着,目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有个卖油饼的胖男人,很不安分地揭起阿慧那一绺一片的衣衫,阿慧白白的肉体露了出来;再一揭,不能露出的地方也露了出来。女人们不知道是不忍入目还是不屑一看,轰然散开;有几个知耻的男人也走开了,剩下卖油饼的胖男人和几个大概和胖男人有着一样心理的男人,还有一个看客——我。
就听到有一个女人尖叫着说:“荷,男人看,女人还看个啥惜惶!”
我顿时醒悟,她这不是在说我吗?其实,我只是在机械式地看那些看客。我只觉得一股又一股的悲哀袭击我的心头。阿慧的肉体,我根本就没有看到,只知道那个胖男人揭开了她的哪一部位,我怎么能看阿慧的笑料呢?
我急忙走开。而阿慧的遭遇却让我久久不能平静,而且深深刺痛了我。
认识阿慧时,阿慧是有了一个孩子的母亲。那时的阿慧年轻、能干,干起活来干练麻利。她刚下岗不久,与一年前已经下岗的丈夫经营着一个夜市摊,生意很不错。男人是那种年轻、潇洒、英俊形的,对阿慧也很关心,只是懒惰了些。但是阿慧不抱怨,阿慧很能干。那时的阿慧,脸上流露着幸福、满足。
阿慧不是那种十分漂亮的女人,但是很耐看,那魅力不在外表,可能是一种什么内在的气质吧,反正很吸引人。后来,阿慧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一儿一女。阿慧幸福的脸上放着光彩。
再后来,阿慧的夜市不开了。阿慧的男人不知道怎样搞上了原油。随着一口口油井的开采,阿慧有了别墅,有了私家小轿车。人们羡慕、赞赏,这让阿慧的幸福达到了高潮。
然而,某一天大早,有人看到阿慧大哭着从她自己家的大门口跑出来,接着人们看到阿慧的男人搂着一个妖艳而又年轻貌美的女子,上了阿慧家的小轿车,然后阿慧男人开着车带着这个女人扬长而去。
从此以后,阿慧便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脸上布满了死灰色,话也不多说了,走路也不再利落,衣服也不再讲究,变得邋邋遢遢。
又有一天,有人看到阿慧歪着脖子,趿拉着两只男式大皮鞋,狂笑着走在了街上。再后来,阿慧的脖子便固定式的歪着了,她疯了。
男人则照样开着小车,带回不同年龄、不同样式的女人回家住。阿慧的症状也就越来越重。
在我离开能见到阿慧那个地方半年后的今天,却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了阿慧,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我想到了阿慧那个潇洒的丈夫,曾经因为阿慧的勤劳能干,夜市卖的火红的时候,时常对着阿慧发出灿烂笑容的男人,如果此刻他目睹曾经很吸引人的他的妻子,在众男人的淫笑中疯癫的像只可怜的小狗,该有何感想?
我忽然有种冲动想去找阿慧的那个男人。小城中那个属于权贵夜夜笙箫高档的会所就是他开的。难道他屏蔽了所有关于他的妻子的消息了吗?我迈着机械的脚步走到了那所会所门口,烫金的门扉紧闭,这是一个夜晚和白天颠倒的地方。
我怏怏而回。
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夜晚来临时,我却没有了白天的勇气。那个男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妻子的现状,他既然不予理会,也就早已不在意了道德良知,我一没有他钱多,二不是他能利用上的什么权贵,说不定没有见到他就会被他手下的保镖打出来。
我怕。
唉,阿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