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2013.7.2                  烈日炎炎,汗如雨下

到成都了。本来表哥叫他大学同学周昂来接我,可是周昂哥要接待客户,所以是他老婆林悦姐来火车站接我。

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到站,悦姐就已经到火车站了,发消息说在出口等我,彩信了一张她的自拍照给我,让我出去的时候按图找人,照了一个翻白眼的谜之角度,我只能凭衣服找人。悦姐穿印花T恤和宽松的休闲裤,简单干净,和我差不多高,笑得很亲切。表哥的人物介绍说悦姐比周昂哥小两岁,这二十八岁的人看起来和我这二十岁的像同学一样一样的。关键是表哥说她怀孕三个多月了,我的天,完全看不出来啊,完全看不出来!

悦姐是自来熟,全民逗逼的时代,她是其中优秀的一员。

周昂哥家是三室一厅,干净宽敞。给我准备的房间和他们夫妻的房间中间隔了一个婴儿房,床上用品是崭新的熊本熊四件套,买婴儿房床上用品的时候顺手买的熊本熊。

我洗了澡睡了一会儿,悦姐叫我起床吃晚饭,周昂哥有应酬,我和悦姐两个人奢侈地吃了四菜一汤,每吃一道菜我都要惊叹,这味道实在好得不真实。我想帮忙洗碗什么的,可是悦姐没给我任何做家务的机会。

吃完饭和悦姐坐在沙发上聊天,都是东拉西扯的闲话家常。然后一起看了一部电影,怦然心动,看完电影基本可以知道周昂哥和她的恋爱史了。“你周昂哥追我那会儿跟个二愣子一样,还去学了一个月吉他,在宿舍下面唱老狼,我眼眶一红就答应他了,我的真爱可能是老狼。”“你周昂哥那时候特别喜欢踢足球,他们班里还有几个女生眼瞎喜欢他。”“你周昂哥那时候和你表哥关系最好,我们吵架的时候,你表哥就像是他爸一样总是骂他,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生气了,你表哥心机好重。”“你周昂哥一开始是喜欢他们班的班花的,后来是学生会活动经常在一起,发现特别聊得来才慢慢喜欢我的,人家现在还有班花的微信,如果不是当时有事,可能还会去参加班花的婚礼。”“大学毕业我们就同居了,咦?你还小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二十了吧?哦,也可以知道了。我们那个时候说是朝九晚五的工作,但是经常加班,特别是你周昂哥,程序猿,熬夜是家常便饭,你看他现在看起来多么苍老,程序猿后遗症。后来想着自己开公司可能自由些,可是你看,并没有自由,他老人家不知道几点钟才会回来。”“我爸妈见他第一次,嫌弃他呆头呆脑的,家里条件也不好,然后我第二天就拉着他去登记结婚了。结婚大半年之后才补办的酒席。”

这会儿已经快十一点了,周昂哥还没有回家,本来还想写日记熬着跟他打招呼的,想到明天九点要去实习的公司报到,算了,睡觉。熊本熊,我来了。

2013.7.3                      烈日炎炎然后倾盆大雨

昨晚睡觉忘了定闹钟,八点悦姐来叫我才慌忙起床,十分钟内上厕所刷牙洗脸全部搞定,准备冲出门,悦姐已经煮好面叫我吃,吃完她开车送我到公司,我们出发的时候周昂哥还没有起床。

在家的时候表哥一再叮嘱我,我也叮嘱我自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结果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麻烦,添了我就不能不麻烦,讨厌自己。在车上跟悦姐道歉,保证以后记得定闹钟,她就不用起来给我煮早饭了,我自己出去随便吃点就是,家里给了钱。她怀孕的人,最好睡到自然醒。但是悦姐说她自然醒就是早上七点左右,反正她也要吃早饭,就一起煮了,不过呢,时间来得及她就不送我去公司了。我继续坚持自己解决,她瞪我一眼,“我做饭不好吃?”这神情真诚又可爱,我投降了,“天下第一好吃。那接下来的早饭就拜托你了。”“对嘛,最不喜欢矫情的人。”下车还不忘叮嘱我早点回去吃晚饭。应该是表哥跟她说了公司只管午饭。

到公司直接去人事部,舅舅都安排好了,是个闲职,工程师助理,工程师都在工地。他们给我安排的工位在舅舅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舅舅出差,估计得一周之后才会回来。我的任务就是心情好的时候阅读公司各种工程的资料,招标书,预算表,设计文案,进度表,工程审核意见等等,我瞬间明白,大家都当我是去公司混吃等死的。当初肯定是脑袋被门挤了,怎么会去舅舅公司实习?有利用暑假来学习的心也没有学习的氛围了。中午人事部的茜姐带我去公司食堂吃饭,有三荤两素可以选,除了难吃没有别的缺点。茜姐是一个亲切活泼的人,不过就像不能不让人误会我在混吃等死,我也不能不误会公司的人的亲切会不是因为舅舅的原因。

五点钟,茜姐来提醒我下班了,我跟着茜姐一起出公司,她说要送我,我怎么好意思?还是按自己查好的公交路线坐车回去,六点钟回了周昂哥家。

周昂哥又有应酬,而且现在快十点半了还没有回家。他让悦姐代他表示欢迎和抱歉,说等有空了我们三个人去吃大餐。所以,又我和悦姐二人世界,三菜一汤的梦幻晚饭。饭后我坚持洗碗,如果什么都不干,我待不下去的。

洗了碗悦姐又削好了苹果叫我一起吃,我怀疑我这样和孕妇一起生活,体重是无法控制的,忧郁。

吃完水果又一起看电影,悦姐说想重温一下泰坦尼克,我对莱昂纳多的盛世美颜无法抗拒。悦姐又说了好多关于周昂哥和她之间的事,太晚了,不想记了。大学的感情真是纯粹美好啊,哎,我都有点憧憬爱情了。

2013.7.4                    这天气也是热情似火

今天早上闹钟一响我就飞快起床,夏天还真是不让人黏床。起床发现悦姐已经洗漱好坐在客厅玩手机。悦姐看起来有些憔悴,似乎是没有睡好。原来周昂哥昨晚没有回家,悦姐等晚了。有些心疼悦姐,周昂哥不让她省心,我这边也要她照顾,明明应该我们照顾孕妇才对,好内疚。

早饭有瘦肉粥和炒的青菜,这是只有在家才能享受的母亲般的照顾,觉得心里好柔软。

在公司稍微熟悉些了,仗着茜姐的亲切,今天一天几乎都泡在人事部的办公室里瞎聊。认识了茜姐的助理欣姐。还有来串门的财务部的会计薇姐,出纳凌姐,行政部的娜姐。办公室的氛围挺好的,大家忙完了手上的事偶尔就一起聊聊天。那些资料我一页都没有翻,最后连装模作样拿在手上都省了,直接放回档案室了。我说了一些关于舅舅的无关痛痒的八卦,这似乎让她们对我放下了戒心,放心地说着公司里其他人的无关痛痒的八卦。我自然是不会告诉舅舅的,虽然娘亲舅大。舅舅是个大忙人,舅妈呢,觉得自己是省城人有谜之优越感,从来和我们这些县城小地方的亲戚走动很少,感情很疏离。我和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我在成都念大学这两年从来没去过舅舅家。实习是学校要求的,当时也没有跟家里商量,想着舅舅是搞工程的,一拍脑门就跟他联系了,还好舅舅答应帮忙,只是说最好不让舅妈知道。不愿意帮忙的话我估计我得尴尬死。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多半是不喜欢被拒绝。

今天晚上终于见着周昂哥了,在我回去半个多小时以后周昂哥回家了,我调侃他大人物压轴出场得太早了,他挺不好意思的,让我选自己想吃的,周六带我和悦姐去吃。我根本不想出去吃,悦姐做的饭比外面的好吃太多了,不知道悦姐想不想吃什么,找个机会单独问问悦姐再决定好了。或者周六我干脆去找同学玩好了,给他们两口子留点二人世界的时间,毕竟周昂哥这两天和悦姐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我和悦姐在一起的时间多。我单身狗的清香不能沾染他们恋爱的酸臭味。

今晚是周昂哥洗碗,他洗碗的时候我就洗了澡回房间,我这只单身狗千方百计地不沾染恋爱的酸臭,也是费心。看部电影就睡了。没有悦姐选电影,真不知道看什么。

2013.7.5                      暴雨转暴晒

今天茜姐带我去工地了,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感谢我生命遇到的每一个好人。我实习的目的本来就是想去工地见识见识,可是舅舅给我安排了一个混吃等死的岗位,我学不到东西也不好意思辞职。茜姐似乎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主动带我去工地,不过她去工地是因为有几个工人经常迟到早退的,她去辞退这几个人。

不过到了工地才发现有些无聊,我没有参与过工程的任何一环,在办公室顾着聊天也没有好好看过工程的资料,所以,站在工地上的我就是一个路人甲,不过就看到挖掘机正在挖地基。装模作样围着那块地走了一圈,地基挖多深,工程面积多少,工程进度怎么样,一切我都是懵圈的。茜姐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时间谈完了事情,我跟她回了公司,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原来自己真的就是纸上谈兵的主,瞬间觉得大学都白念了。我看不出地质条件如何,不知道地基修整,认不得水泥标号,人工价格通通不知道,刘姥姥进大观园都不会比我更囧的。

不过还是感谢茜姐带我去了工地,至少看清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嗯,就是完全没有水平,哎,笑不出来。

回到公司瞬间又跑到人事部那边瞎聊,我觉得自己没得救了,明天一定好好去看看资料,不看就不准吃饭!

晚上回来公交车坐过了站,幸好只过了一个站,这公交车是单行的,没法在对面换乘,我选择走一站路回来。在路上顺手买了一束花,我是一个花盲,这一束乱七八糟的花里我只认得有三朵玫瑰,一堆满天星,其它的花我不认识也不感兴趣,反正看着顺眼,而且下午的花打折,想着送给悦姐。

结果悦姐并不是一般的女生,她不爱花,她就只认得玫瑰,连满天星都不认识,比我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还花盲。不仅没有像别的女生一样欢天喜地地抱着嗅一嗅,就随手往电视柜上一放,还数落我乱花钱,“你一个学生花这些钱干嘛,是父母饭钱给太多了?那你吃不了也必须撑着,也不能浪费在这些不实用的玩意儿上啊。”配合着眉毛一挑的严肃表情,虽然语气愤愤的,我却忍不住笑了,太可爱了。

周昂哥今天下午临时去了上海出差,估计得出去四天,不用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照亮别人的二人世界,顿时好轻松。

愉快的晚饭之后,我收拾好厨房,悦姐在自己房间里玩手机,我削了水果给她吃,第一次进了她和周昂哥的房间。他们的床上用品是冰雪奇缘,床头挂着他们的婚纱照,墙刷的很淡的粉色,悦姐半躺在床上,有点小公举的感觉。床对面那面墙掏了一个书柜,我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悦姐说如果我喜欢看书就随便拿来看就是,都是周昂哥的书,她喜欢看电影电视剧,偶尔心血来潮才看看书。

我选了一本《少年维特的烦恼》,因为它薄,估计花两个晚上就看完了。等下把第一章看完就睡觉。

2013.7.6              火焰山搬到成都来了

昨天傻逼一样说今天去看资料,还信誓旦旦说不看不吃饭,明明今天是周六,傻到令人发指了。

今天急急忙忙起床洗漱,去饭厅等饭吃。然后就看到悦姐用看到白痴一样的神情看着我,突然醒悟是周六,一顿傻笑。

吃完早饭,悦姐让我跟她一起出去买菜。悦姐说周昂哥欠我们的周六大餐,我们自己给自己补上,让他报销。因为要买的东西比较多,必须把我这个壮丁抓上。采购了一大堆,好多都是生活用品,悦姐仔细计算着什么怎么组合买买多少比较划算,一边还给我介绍什么东西性价比高。听她的介绍感觉自己活得太敷衍了,怀疑人生。

因为不断地对比和计算,商场和菜市场加起来逛了三个小时,回家快十一点了。所以我总算被允许在厨房帮忙了,切的胡萝卜丁被悦姐嫌弃太大,不符合她的用料标准,就只允许我洗洗菜洗洗米,还有出去丢垃圾。

午餐无比豪华,有虾有鱼,还有我老家那边的冷吃兔,配了牛肉番茄汤,还有蔬菜和咖喱饭。当时就问悦姐有没有和她一样这么有厨房天份的姐姐妹妹,我要娶了做媳妇儿。我内心觉得自己无比认真。

午饭之后悦姐是有午睡习惯的,我没有。我收拾好厨房,悦姐已经在房间睡着了,我拿了《少年维特的烦恼》在客厅继续看。书真的比较薄,昨晚看完了第一章,第二章和第一章篇幅差不多,一个小时就看完了。

前半部分的真实感很强烈,维特爱上绿蒂,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一直献殷勤的举动,知道绿蒂已经订婚的崩溃,又伤心又离不开的苦恼,对她未婚夫怀有嫉妒的尊敬,又因为爱而离开的心碎。这本来也是歌德自己经历过的事。后半部分的描写就是歌德在表达自己对社会的意见了。写前半部分的歌德对那段感情记忆犹新,写后半部分的歌德对感情的态度应该是时过境迁。后半部分因为加了对社会的思考,所以看起来更理性,虽然维特是在后半部分里痛苦自杀的,但是对社会的思考的理性还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那个时候的德国社会是怎么的,我没读过德国历史不知道,资料说是批判当时的社会的陈旧。哪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不是在批判社会的不良呢?维特爱上绿蒂当然是不理智的,表姐一开始也提醒维特不要迷上绿蒂,可是一见钟情这个东西怎么控制?极端理智的社会,别人不好说,反正我是第一个活不下去的。

比预期更快地看完了《少年维特的烦恼》,蹑手蹑脚去卧室找别的书看,找到了一本听说了很久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厚度大概是《少年维特的烦恼》的四五倍,看看俄罗斯的深度有多深。结果找到书太兴奋,忘了书柜有门,一头撞上去,马上看把悦姐吵醒了没,嗯,吵醒了,我尴尬无比地道歉,悦姐发现我右边额头流血,我这才感觉额头好痛,她赶快起床给我找酒精。就是点皮外伤,有点红肿,悦姐拿了点猪油涂在红肿的地方,轻轻揉揉地按了十来分钟之后额头上的包已经发展到了乒乓球大小,连带眼睛都只有正常时候一半大了,我说她是没常识的女人,红肿的地方要冰敷,她这样揉只能越揉越肿。然后这个女人居然一直按我的包,怪我没有早点提醒她,害她白按了那么久,我说痛,她说她没常识,不知道按伤口会痛。不要得罪女人,太痛。

之后舅舅打电话给我,说他回来了,让我去他家吃晚饭。我就顶着大包去了。

舅妈显然知道了我在舅舅公司实习的事,也许是顶着大包看着挺可怜的缘故,舅妈居然没有半句冷嘲热讽,甚至还嘘寒问暖的。

和舅舅舅妈在外面吃的火锅,跟舅妈吃饭我一向没有胃口。趁着舅妈上厕所的功夫,舅舅往我背包里塞了钱。我有点反感舅舅的举动,出来的时候家里给的钱够用,吃住也不愁,我是想来学点本事的,并不想在谁那里讨便宜,真是来错地方了,这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来就是为了向舅舅要点钱的,这种可能的想法我只是想象都觉得受不了。我想把钱拿出来的,可是钱都散在背包,而且舅妈只是洗手,很快就出来了,这钱拿得只有憋屈。那一刻,好想念悦姐,如果在家和她一起吃晚饭多好。

吃了饭舅妈还招呼我去她家里坐坐,我知道她只是客套一下,我说不用了,得早点回去,等下悦姐那边不放心。舅妈打听好了我有地方住宿吃饭,还假惺惺地说年轻人还是喜欢和年轻人一起,是不会乐意跟他们这些老古董一起生活的。在心里赏了她白眼。

打车到商场,早上一起逛的时候,我看见悦姐拿了一盒手工巧克力又放下了,还愤愤地说就十几颗怎么能要三百块。拿舅舅给的钱买了一盒,像立功一样开心,能买到悦姐喜欢的东西,这钱收得也就不那么憋屈了。

回到家还不到八点,悦姐给我留了芒果。

我把巧克力递给她,这女人,眼神明明很惊喜,但是嘴上却说这个商场的巧克力不划算,一多半价格都付了房租了,不如她朋友谁谁谁在家做的手工巧克力,料扎实而且还便宜一多半。我忍不住说她是个扫兴的女人,额头又被戳了。一边戳我,一边往我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真心好吃。

因为我跟她说过和舅妈关系不好,悦姐似乎料到我不会好好吃饭,给我留了中午的兔子和牛肉汤,我居然把剩下的都吃完了,两碗汤和一小盘兔子。脂肪都震惊了。

吃完东西讨论了一下明天怎么安排,悦姐问我对景点感兴趣不,我提醒她我在这个城市上了两年大学了,有名的地方都依次去上过当了,所以,明天我们两个在家宅着过二人世界。

刚刚数了一下背包里的钱,还有4700,加上刚刚花了的三百块,舅舅给了我五千。实习安排的一个半月,妈妈知道我住宿吃饭有保障,还是给了一千五百块给我备用,让我不要心安理得白吃白住,偶尔还是给哥哥姐姐买点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太有钱了。要知道,在学校一个月生活费是一千块,现在手上一下子有了半年的生活费。得多给悦姐买点礼物,虽然这个女人很扫兴。哈哈。

2013.7.7                  断断续续暴雨,凉爽

昨晚电闪雷鸣的,我最怕打雷,神经高度紧张了几个小时,直到雷声彻底结束才终于睡着了,今天早上说什么都起不来。悦姐也没有打扰,快中午十二点我才自然醒了。悦姐听说我怕打雷怕到失眠,一边戳那个乒乓球笑我胆小鬼,一边说以后打雷就去她卧室跟她睡,她会保护我的。这女人,我不要面子的啊?!

照例吃了豪华午餐之后悦姐就午睡去了,我继续看那本厚得惨绝人寰的《罪与罚》,看了一百多页,细腻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心理描写,有些词句让人忍不住在心里惊呼,我TM(不是粗口,语气助词)也这样想过,真是心理描写的大师。对于男主罗佳的自视甚高,对那些比自己高贵的人不屑一顾,对那些比自己卑微的人慷慨大方,似乎自己也有类似的心理背景,顿时有些后脊发凉,我会不会有一天也为了那些壮丽的所谓理想而去要求别人的牺牲呢?不过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古往今来的常事,历史为证。

悦姐午睡醒了之后和周昂哥在视频聊天,虽然耳朵尽力在屏蔽了,但是还是听到那些虐狗的甜言蜜语挤进耳朵里,看书速度奇慢,我的心情只有三个字,汪汪汪。

视频之后悦姐心情大好,说是周昂哥在上海的事提前做完了,明天就可以回来了,我只说了一声哦,周昂哥,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晚饭之后陪悦姐去逛商场,(我怀疑她是为了带我出去赚回头率的,毕竟顶个青绿色的乒乓球在脑袋上还是挺扎眼的。)她说周昂哥出差很辛苦,回来得给他喂点好饲料才行,喂饲料?这是亲媳妇儿啊!

悦姐还招呼我晚上和她一起睡呢,可是我看了天气预报不会打雷的,我是要面子的成年人好吗?我要面子!祝自己好梦。悦姐也好梦吧。

2013.7.8                    晒得人差点换国籍

今天舅舅坐班,规规矩矩和舅舅一起挤在办公室里,一直认认真真地看资料,但是那些字像魔咒一样入眼不入心,如坐针毡。虽然额头上的大包被茜姐欣姐她们看到后笑到不能自持,但比起跟舅舅带在一起的尴尬,还是觉得嘲笑比较容易忍受,甚至能让她们笑,我觉得是荣幸。所以时不时借上厕所的机会出去跟茜姐她们厮混几分钟。要不就给悦姐发微信报告自己快尴尬而无聊地死去,悦姐叫我挺住,为了晚上回家的大餐,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逗逼。

最难受的是午饭也要和舅舅一起吃,五分钟就吃完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舅舅知道我和他没什么话说,所以他也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事情,偶尔有那么一点时间,最多也就是提醒我资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关于钱的事再也不提,也不再过问我在别人家住的情况了。

还是茜姐最好了,知道我跟舅舅单独一起待着不那么好受,时不时叫我去她办公室里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忙。凑合着打发了一天。

下班几乎是奔向楼下的,解放了。想着家里水果似乎不多了,买了点水果回去。

周昂哥比我晚些到家,带了一瓶红酒。看到我的乒乓球也是笑得不能自持,悦姐一边跟着笑一边还幸灾乐祸地想戳它,还好我躲得快。我对红酒有些好奇,虽然嘴上说我不喝,估计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出卖了我,周昂哥还是给我倒了半杯酒。我这灾难级别的酒量,到现在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不过这种微醺的感觉竟然有些幸福。周昂哥说悦姐酒量很好的,只是怀孕了不能喝酒,所以我们边吃边喝的时候悦姐的眼神很是幽怨。我还故意咂巴咂巴嘴,装作品酒的样子,然后那颗乒乓球又被无情地戳了。

头好晕,不写了,我还是睡觉好了。

2013.7.9                  我要去非洲避暑

昨天我喝得微醺的状态下本来睡得深沉,不料半夜一个惊雷,连身上的汗毛都瞬间清醒了过来,这雷像打在心尖上,让人怕得心尖发颤头皮发麻。我紧紧地裹着被套,热得难受又怕得颤抖,又把枕头拿来盖在头上,使劲拉住枕头的两边试图盖住耳朵,我知道这都是徒劳的,闪电的光还是不停地在眼前发白,雷声还是得意地钻进耳朵。

在我像每个一个人睡的雷雨夜里一样,我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和孤独之中。大概炸雷之后我感觉有人温柔地从背后抱住我。一只手抱住我的脑袋,一只手抱住我的肩膀轻轻地拍着,一下,两下,“乖了,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放松,放松。”这拥抱这声音温柔到没有真实感,我知道是悦姐,但是又不敢相信她竟然能温柔到如此地步。我慢慢地从枕头里把脑袋释放出来,转过身准备确认一下悦姐的脸,一个炸雷打下来,我失去了看悦姐的脸的勇气,紧闭双眼,一头扎进她怀里,两只手紧紧捂住耳朵。悦姐两只手紧紧抱住我的脑袋,像抚摸小狗一样抚摸我的脑袋,继续温柔地叫我别怕,她在保护我。过了几秒钟,我慢慢松开手确认这一轮雷声已经结束了,睁开了眼睛,借着那会儿微弱了一些的闪电看到悦姐的脸。悦姐显然困得不行,眼睛是闭着的,声音也越来越细微,抚摸我的脑袋的频率也越来越低。这么近的距离看悦姐,脸型稍圆,粉嫩的皮肤,长长的睫毛,鲜红的嘴唇上薄下厚,娃娃脸,很可爱。这个像娃娃一样精致可爱的女人,却给我母亲一般的照顾和温暖。又一个强烈的闪电照亮了世界,我克制着内心的恐惧,以最小的动作幅度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而悦姐似乎听到雷声,抚摸脑袋的频率又稍稍高了些。就这样只要有特别猛烈的雷声,悦姐就条件反射似的调高抚摸脑袋的频率,我就不断地闭眼睁眼,捂住耳朵松开耳朵,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公终于冷静了,雷声小到我的恐惧都敌不过睡意了,脑袋边有悦姐温热的呼吸,让我特别安心,也就睡着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悦姐已经不在身边了,我居然有些失落感,可能是想家了。洗漱好去客厅吃饭,悦姐说我睡觉好老实,一动不动。原来她昨晚一直陪着我,只是起床比我早一些而已,一种令人困惑的不可遏制的欣喜另心脏颤动。我知道昨晚悦姐肯定没有睡好,跟她道歉,她只是戳我的额头,说我是胆小鬼。

今天舅舅去了工地,我觉得有种刑满释放的狂喜。又是一整天泡在茜姐的办公室里。茜姐给我泡了她最喜欢的咖啡,但是我转身就忘了咖啡的名字,觉得自己像只狗,只要是骨头就好,并不挑剔到底是什么骨头。欣姐带来了好多零食,吃了之后就忘了刚刚吃过了什么,脑海里却有好吃的印象。娜姐带了水果,一只西瓜,只有这个记住了。明天上班之前得买些零食水果什么的,得回请这群亲切的姐姐们。

快下班的时候收到悦姐的短信。

“怕打雷的小屁孩儿,下班之后直接去万达,今天晚上你周昂哥要补请我们的大餐。”

“没有常识的大屁孩儿,好滴。”

“下班给朕速速过来受死。”

“遵旨。”

于是我就不叫她悦姐了,叫大屁孩儿或者没常识那个,当然,悦姐也开始叫我小屁孩儿或者怕打雷那个。感觉亲切了不少。

晚餐选择在商场吃,我觉得这两口子让我顶个大包抛头露面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悦姐怀孕之后心心念念要吃重口味又不敢吃。本来是想吃火锅的,周昂哥说什么也不让,周昂哥让吃汤锅,悦姐说她肯定会气得把锅砸了,他们争论了半天选择了近在眼前的烤肉。周昂哥负责烤,我和悦姐负责愉快地吃。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周昂哥问起我看《罪与罚》的进度。就拿到书第二天看了五分之一的样子,昨天喝酒了没看。周昂哥问我看了五分之一有没有迷上陀思妥耶夫斯基?从他热切的眼神和理所当然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很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了。所以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尽管还处于惊叹和探寻阶段,还是肯定地回答周昂哥,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简直着迷。周昂哥满意地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开始大谈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怎么代表俄国作品的深度的。《罪与罚》里是怎样细腻地描写人物的每一步心理过程的,每个人物都有怎样的个性,都代表了什么。我没有看完这本书,所以没有插嘴,只是点头或者不时嗯一声表示知道了,心里还隐隐对周昂哥的剧透感到不那么欣赏,幸好他的剧透我一句都没记住。悦姐一边吃东西,不时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周昂哥,我看到悦姐的眼里有传说中看到爱人那种闪烁的光芒,我意识到我有点嫉妒周昂哥,但是又被自己的感觉吓到了。应该是误会了,可能就是因为剧透产生的不满。

算了,写着写着心里还不平静了。还是看书去吧,看看这可能会令人着迷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2013.7.10  三        我是一只在蒸笼里的包子

今天起床发现眼睛已经能完全睁开了,乒乓球也朝着玻璃弹珠退化了,实在好开心。抛头露面什么的应该没那么扎眼了。

舅舅依然没有来办公室,我就像风一样自由。早上特意提前二十分钟出门,买了一堆小零食,在办公室里和各位姐姐们吃得挺高兴的,突然接到周昂哥的电话,他说他上海那边的单子出了点问题,他必须马上赶过去处理一下,不然那单生意可能损失会比较大。但是今天是悦姐例行产检的日子,不想让她一个人去,问我能不能请半天假陪悦姐做产检,我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周昂哥又欠了我一顿大餐。

五分钟后悦姐打电话给我,说她一个人去产检没问题,叫我好好实习不用请假,我告诉她我已经到公司楼下了。当时我在办公室接的电话,茜姐听到我说应该可以请假吧,冲我点了点头,挂断电话之后茜姐也没问我什么事,直接问请多久,我说一天,连假条都没让写,茜姐就放我走了,有些感激茜姐,也有点不高兴,情绪复杂。

回家的时候周昂哥已经走了。悦姐看到我就说我和周昂哥小题大做的,只是一个例行产检而已,她自己就可以搞定了。才三个多月,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居然还专门叫我请假陪她,不知道那么紧张干嘛。悦姐的碎碎念其实就是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周昂哥虽然没有亲自陪她去产检,但是特地叫我请假陪她去,是很紧张她的。当然不能拆穿,只能配合得说周昂哥肯定好紧张她和孩子。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我忍不住问悦姐,怎么她或者周昂哥的父母没有来他们家呢,按社会风气来说,总会有一方的家长来照顾孕妇和孩子的呀。悦姐说她父母不怎么满意这桩婚事,所以老早就声明以后绝对不会来他们小家帮忙的,勉强不得。周昂哥的父母在农村,一年到头忙农活,而且来城里住了几天不习惯,他们煮的东西悦姐也吃不习惯。住一起久了肯定会有矛盾的。悦姐为了平平安安生孩子,发现怀孕之后就辞职了,到目前为止她觉得她一切都能搞定。如果后期有什么不得不需要父母帮忙的时候再说。

因为悦姐预约了时间,到医院基本没怎么等就开始验血验尿的一套程序,我有点怕血,这又遭到了悦姐无情地嘲笑,又开始叫我胆小鬼了。我就在医生那里等悦姐,医生还一度关心我脑袋上的包,问我怎么撞的,叫我抹点猪油就好了,尽量不要碰它,想起那个无比爱戳我的大屁孩儿,也是无奈的。

检查完毕,医生看了看,说一切正常。悦姐问我要不要回去上班,我跟她说我请了一天假,陪她一起回去。

悦姐突然很想知道她坐公交车时会不会有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注意到她属于需要帮助的人,马上弹起来给她让座。关于她心里这种天真的玛丽苏情节,我只能冒着被戳的风险无情地给予嘲笑。特别是公交车来的时候,加上我和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共才六个乘客,我欢乐地听到了玛丽苏梦碎的声音。

回家已经是午饭时间,因为没准备什么,所以在楼下中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我抢先一步给了钱,却被抢单未遂的人戳了。

悦姐睡了午觉之后看她的玛丽苏韩剧。我一下午都在客厅看《罪与罚》,总算看完一半了,要尽快完成这本书的阅读,等周昂哥回来的时候再好好跟他交流。等下再看一点书睡觉。

2013.7.12    五        一天暴雨,天气凉爽

昨天在办公室认认真真地看资料,倒不是因为舅舅在办公室的缘故,就是突然地感到人不能无所事事地打发日子,尽管那些资料入眼不入心。但是舅舅似乎对我态度很满意,居然夸奖我有上进心,这夸奖让人不知所措。今天一天没有跟茜姐她们见面,好怕她们会觉得我虚伪,虚伪到在舅舅面前做样子。

下午下班的时候茜姐欣姐娜姐三个人相约吃晚饭,不知道是怎么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似乎融入了她们,她们邀请我一起。因为认真地看了一天资料,我生怕被她们看不起,所以愉快地答应了邀请。这是可笑的,认真竟然成了担惊受怕的理由。

跟茜姐她们一起去吃了一家网红火锅,本来想提前买单的,又意识到这明显有越俎代庖的意思,虽然孰客孰主并没有特别明确的定义。最后接受了她们之间AA制我混吃的事实,在挖空心思想怎么回礼的时候她们又说去酒吧坐坐,有回礼的机会,我当然得去。给悦姐发短信说不回去吃饭的时候她回了知道了三个字。发短信说还要去酒吧的时候她只冷冷地回了一个哦字。看到冷冷的哦字心里有些不安,甚至想马上回去了,还好理智告诉我可以在酒吧坐一下早点回去,但是不能现在就回去。

千娇百媚的茜姐是酒吧耀眼的明星,她配得上一切男人的殷勤。茜姐是能让人热血喷张的女子。小脸,大眼睛,鲜红的嘴唇,粉嫩的皮肤,举手投足间韵味十足,自信又有让人怜惜的神态,吸引男人靠近又不敢放肆,风情万种的同时又神奇地透着纯情和天真,让人欲罢不能,她注定是男人的灾难。短短半个小时,已经有五个男人买酒送过来。我知道酒是够的,但还是想尽一份心,叫了半打啤酒,又专门为茜姐点了一杯玛格丽特,欣姐和娜姐不是单身,所以绿叶当得心甘情愿,也不在乎我给茜姐的特殊待遇。而那杯玛格丽特,是真的让我想起了小仲马笔下的玛格丽特,风情万种阅人无数但内心忠贞无比的玛格丽特。或许不是茜姐让我想起了玛格丽特,而是我希望世间脂粉味稍重的女子,心里都住着忠贞,毕竟上帝喜欢一个知错能改的人胜过从不犯错的人。我喜欢一个外表浪荡内心忠贞的人胜过一直像圣母一样的人。酒端来的时候茜姐的表情是那么理所当然,端起那杯玛格丽特一饮而尽,然后优雅地放下酒杯,稍微带点迷离的眼神微笑得看着我,那一连贯的动作,优雅而魅惑,我突然有点明白那些男人着迷的原因,连我都如此心动,恨不得拜倒在她裙下诉说迷恋。而且茜姐有种很神奇的气场,让人不得不向她表达那份迷恋。我告诉茜姐她是如此光芒万丈让人着迷又不敢亵玩,茜姐听着,眼神越发亲切温柔,真是一个妖精。

茜姐说她还要登台唱歌,她一站上舞台,闪耀地让我忘了我坐坐就走的计划。

茜姐唱了一首老歌,《偏偏喜欢你》,轻轻柔柔的声音,只是这透着几分幽怨歌声已经让人心疼到无以复加,再看看茜姐带着淡淡愁绪的表情,心疼到无法呼吸。在感觉到和茜姐的眼神交汇了几次之后,我欢天喜地地让服务员送了一束花给台上的茜姐。马上又觉得两百块的花根本配不上那么倾国倾城的茜姐。茜姐收到花之后应该是问了一下谁送的,服务员朝我的方向指指,我举起一满杯啤酒向茜姐致意,她点头微笑,就着她的微笑我回敬了她一个一饮而尽。陆陆续续又有别人送花上去,茜姐再也没有收了。

唱完《偏偏喜欢你》茜姐回到座位,我兴奋地诉说我对她歌声的倾倒和崇拜,也想打听她幽怨的歌声的来源,最后还是成功阻止了自己的好奇心。茜姐开心地对我说谢谢,然后敬了我一瓶酒,我还没来得及抗议我喝不了,她已经一仰脖开喝,我也不好意思丢人,拿了一瓶开喝,这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下去,我已经开始觉得世上最好的歌无非不就是世上只有妈妈好。我知道自己喝醉了,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的嘴一再表达着对茜姐的美和歌声的欣赏,我知道我的手还在拿酒喝,我知道我的腿不肯回家,我知道自己兴奋过头了却无法阻止,高兴又狼狈。理智在告诉我该回去了该住嘴了,可是身体却没有任何行动。我告诉自己快清醒过来,却一再沉溺于灯红酒绿中。

直到悦姐那因为气愤而让人有点害怕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

我不记得时间,只知道我上了一趟厕所回来,茜姐告诉我有人打电话问我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去,告诉我来电显示是一个叫林悦的人。一向注重隐私的我没有责怪茜姐擅自接我的电话,只为悦姐的生气而担心。

我看到悦姐生气我很心慌,小心翼翼赔着笑叫她大屁孩儿,马上灰溜溜地跟着她准备上车,好想抱抱她叫她不要生气。这时茜姐也走出酒吧送我上车,我转身过来跟茜姐道别,茜姐突然吻了我,咬住了我的上嘴唇,用冰凉的手挑逗地摸我的脸,从额头滑到下巴,我还没做出要回应或者拒绝的动作,茜姐已经转身重新走向酒吧,背对着我帅气地挥手拜拜。我知道这个吻是表达谢意,是灵魂和灵魂相知的谢意,很纯洁。但我还是不知所措了,当着悦姐的面,我不知所措,悦姐会怎么想?

在车上悦姐一言不发,我感到恐慌,恐慌的我在副驾驶座上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连眼神都无处安放。我解开安全带,躺下,把头往悦姐的腿上放,悦姐没有拒绝,甚至用手拍拍我的头,我觉得好安心,安心到一下子就睡着了。

我记得到家了,悦姐叫醒我,我默默地跟着她回家,找好衣服,然后洗澡,令人窒息的沉默。洗完澡我忐忑地跑到悦姐的房间,悦姐已经躺下了,还没有睡着。我默默地在悦姐身边躺下,紧紧地抱住悦姐的左手。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内疚。悦姐抱住我的头,戳我那个已经小成玻璃弹子的包,责怪我居然跑出去喝酒,问我是不是她不去接我还准备夜不归宿?我没有回答,只是更紧紧地抱住她的手,使劲摇摇头,说不出话来,渐渐失去意识睡着了。

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悦姐在我身边,她比我先醒过来,看见我醒了,一幅恨不得给我一巴掌的样子,然后用力戳我头上的玻璃弹子。我痛得完全清醒了,悦姐开始碎碎念。

悦姐说昨晚准备煮鱼给我吃的,结果我没有回去,害她剩了一大盆鱼。说我发短信告诉她还要去酒吧的时候她其实好生气,又知道同事的应酬不可避免。然后重点是问我和茜姐什么关系,为什么茜姐在告别的时候会吻我,而且还咬了嘴唇了,她吓呆了。

我一边道歉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对茜姐肯定不是爱情,这一点我很肯定,同样的,茜姐对我也肯定不是爱情。茜姐于我就像是一件极其珍贵的艺术品,她长得令人一眼难忘,气质高贵,艺术气息浓厚,我爱她的美丽,爱她的幽怨,爱她的优雅和骄傲,就像我爱着《茶花女》爱着罗丹的情人卡蜜儿爱着宫崎骏一样。都是让人欣赏爱慕又无关柴米油盐。我愿意倾家荡产去赞叹那种美,但不愿意一生一世与之相伴的艺术的美。我对她欣赏赞叹珍惜,但终究会束之高阁去供奉的美。茜姐对我,应该是一种被了解被崇拜的喜悦。

我对悦姐说了我对茜姐的欣赏,悦姐瞪大眼睛表示完全不理解。这种应该被称为艺术的感情。这个不喜欢花的女人,这个没有常识的女人,我知道跟她解释也没用的。

悦姐问完还是起床做了饭,我有些感恩戴德地吃完,出门上班。上班的途中买了一本精装的《茶花女》。

如我预期的,没有任何异常,我今天依然还是在办公室认认真真,不过不是看资料,而是一页一页给《茶花女》这本书做一些注释和书评,舅舅没有看到资料下面的小说,开开心心地表扬我认真上进。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把这本有我的注释和书评的《茶花女》送给茜姐。而茜姐送了我一张我最喜欢的孙燕姿的唱片。昨晚的事大家都只字未提。送礼物的默契,只字未提的默契,足以证明茜姐和我是知己,无它。肯定了这一点之后心里彻底踏实。

下午下班回家,我买了手工巧克力,买了好多水果回去,悦姐这次收下礼物明显是开开心心的,这让我很安心。悦姐的微笑让我有种安心的力量。

吃了晚饭悦姐拖着我陪她看《风之画员》,说是她家文根英妹妹的戏。看了三集,特别喜欢里面那个艺妓,明天继续看看。

看点书准备睡觉吧。

2013.7.13      六          晴空万里,晴天霹雳

今天公司因为一个大项目加班,周末和周一休息。舅舅去工地了,我又是如此自由,但是我并没有去茜姐办公室混,因为悦姐发信息让我继续看文根英妹妹的《风之画员》,好让我晚回家的时候进度和她一样,晚上可以继续陪她一起看。看来周昂哥是被上海的事给拖住了。

我对韩剧好感不强,不过《风之画员》这部电视剧却很吸引我。官方CP违和感太强,文根英太过秀气,和男主角看起来尽是父子的即视感。文彩媛饰演的艺妓魅力非凡。两个艺术家之间的爱情,超越了世俗性别甚至生死。画工润福用五两便换来贞香的专属演奏,因为润福懂贞香,愿为她倾尽所有,就算那所有只有五两。贞香亦懂得润福的理想,为了润福的梦想欣然奉献自己。哪个男子会不为贞香这样的女子心动?哪个男子能随意地对待贞香那样的女子?身为女子的润福都已经心动不已。贞香是勇敢的,为了爱主动献身不顾一切,遇到的男子都是想脱她的衣服,终于遇到一个为她穿上衣服的人,贞香为了这份懂得义无反顾。

加班加点的,到下班的时候我已经看到第十七集了,跳跃着看的,和悦姐一直保持着联系,确保进度一致。

晚上回家吃了饭接着看最后三集电视剧。

看到润福和贞香告别的时候悦姐已经眼泪汪汪了,我觉得遗憾,但还不至于报以眼泪。只是默默地给悦姐递卫生纸。突然觉得如果听茜姐唱歌需要付出代价的话,我可以付出我身上所有的钱,在所不惜。茜姐是女人之所以为妖孽的极致诠释,她的美她的歌声她的风情万种,都是人间不可多得的艺术品。只可迷恋无法占有。

悦姐在说着润福和贞香好可怜,她们相知相惜的在一起多好。我说现在的社会环境都没有完全接受同性之爱,古时候那更是不可想象的,所以就算编剧心里的CP是倾向五两情人的,也不能篡改历史啊。悦姐眼里还有泪,但是眼神却是任性蛮横,说为什么不能,有爱就可以在一起。我接不上话,我知道恋爱中的女人蛮横霸道,痴迷韩剧的女人也不会有半点理性的。所以我想换一种方式交流,我说万一我爱上你了,你说我们两个能在一起不?悦姐瞪我一眼,她说:“润福和贞香是相爱的,我又不爱你!”逻辑清晰有理有据,我无言以对。但我有种无法理解的失望和心痛。那句“我又不爱你!”到现在还在脑海里盘旋,一遍又一遍,让人头晕耳鸣让人心痛。难道我自己一语成谶说中了自己潜意识的秘密?

这么恐怖的事情不能占据我的大脑,看看书睡觉了。

2013.7.14        日          晴转雷阵雨

昨天晚上失眠了,从老家出发到成都,认识悦姐,住进周昂哥家里,到公司报到然后混吃等死,遇到茜姐。这一系列的人和事在我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不断播放着。我紧张地寻找着我可能爱上了的证据。而什么才能使爱上了这件事铁证如山呢?我并没有把握。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欢女生的,没有遇到什么重大事情,天生就知道自己是喜欢女生的,当我自然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曾安慰自己,我的性取向是爱情而非红男绿女。

今天早上第一眼看到手机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头晕脑胀的,慢慢起床,尽量轻手轻脚地洗漱好,不明白怕什么,反正不想弄出声响。

我洗漱完以后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知道悦姐在厨房里忙碌,也知道出于礼貌我应该去厨房跟她打个招呼。我告诉自己呆坐着是不礼貌的,但是我的大脑无法指挥我的腿行动。直到悦姐先发现了我。悦姐看到我呆呆的样子,并没有半点责备,只是忍不住笑,说我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没睡醒的智障。我看到悦姐的时候,突然好激动,好想问她“你真的不可能会爱我吗?”这句话似乎都到嘴巴边上了,我的耳朵没有接收到这句话产生的声波振动。我对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心脏开始一收一缩,拉扯得胸口生疼,连锁骨都疼,又因为把这句话生生吞回肚子里而感到憋得慌,像一口气喝了很多碳酸饮料,慢慢充胀了肚子。我知道自己脸红了,而且很可能红到了脖子根,汗水也从全身上下往外冒。反正浑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一个细胞觉得舒服。

悦姐见我不反驳还涨红了脸,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想说我浑身都不舒服,一开口发现没有声音嗓子还生疼。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头晕脑胀的,还失声,可能是病了。

悦姐看我只是张嘴但没有声音,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马上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刚刚还戏谑的表情马上被紧张和关心替代,我看着她飞快地去拿温度计,动作敏捷得不像孕妇。当然,孕妇动作会很缓慢那也只是定势思维而已。

38.2℃,还好,温度并没有很高,但这疑似感冒的症状让我执意一个人出门看病,悦姐执意要照顾我,她是孕妇,不能照顾病人,我如果真是感冒,传染给她的话我无法原谅自己。我们两个就这样僵持着。最后折中的办法是我打电话问茜姐能不能带我去看病,不到半个小时,二十公里外的茜姐就开车到小区门口了,悦姐把我送到小区门口,还跟茜姐抱怨我不要她照顾,特别认真地抱怨。茜姐素颜,也是美的不可方物。迷迷糊糊的我也看得清清楚楚,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医生检查半天,说不是感冒,是呼吸道急性感染,发烧是炎症引起的,不传染的,但是要马上输液。

跑腿的事都是茜姐搞定的,我一躺下输液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液体差不多要输完了,嗓子已经好多了,说话只有一点点不明显的沙哑。医生这药下得不轻啊,好那么快。茜姐给我买了粥让我喝。我把一大碗粥喝完了,感觉痊愈了。然后问茜姐一共多少钱,我还给她,茜姐一开始执意不要,我威胁她说如果她不要我会换形式都会还给她的,而且还可能是她不喜欢的方式,终于成功把一百多的药费还上。

输完液茜姐说如果我不想让孕妇照顾的话可以去她家住。因为医生说不传染,所以我还是想回周昂哥家,和悦姐待在一起。茜姐送我到小区门口,悦姐招呼茜姐到家里吃饭,茜姐礼貌地拒绝了。

晚上连累孕妇跟我一起喝粥吃素。吃了饭不一会儿悦姐让我洗洗早点睡。

我觉得自己已经痊愈了,睡吧睡吧。

2013.7.15      一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真是热到令人发指了。

昨晚睡得太早,今天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透,估摸着凌晨五点左右,没有看手机,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思考人生。而如今眼下目前的人生只有一个问题,我爱上悦姐了,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精神层面的问题,无关现实。我只能把这个问题在精神层面解决掉。它注定只能是我的秘密,永恒的秘密。

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错事,悦姐是一个很完美的人,长得亲切温柔让人难以抗拒。性格也是可爱有趣。待人大方真诚,体贴细腻。对周昂哥的爱慕崇拜溢于言表。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尽善尽美的人格,爱上这样一个人,是生活中的顺其自然,是命数的不可违逆。只要我还是一个正常的懂得欣赏的人,爱上悦姐就不可避免。也会觉得自己在道德层面上做了亏心事,不该对有婚姻的人情不自禁,然而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是的,爱是情不自禁,我只是身不由己,爱没有错,不道德的只是占有欲,我没有那种不道德的占有欲,所以我还是坦荡荡的自己。

我并没有那么牵强附会地想什么“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我知道悦姐把我当成妹妹,生不出这种做作的遗憾。甚至她对周昂哥的爱慕也是我爱她的原因之一,毕竟情深是让人感动的。我能以类似妹妹的身份得到悦姐的关心和照顾,已是荣幸之至。所以我会继续爱着悦姐,以爱情之名,不打扰不占有,自己消化一切的情绪。

为自己的坦荡而欣喜,顿时耳聪目明,继续翻阅《罪与罚》。

我听见悦姐起床了,虽然尽量压低音量了,我还是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迫不及待想起床跟悦姐打招呼,看到她的脸,又为自己的迫不及待而脸红紧张,刚刚的坦荡消失了。为了惩罚自己的迫不及待,我强迫自己继续躺在床上看书,看看停停地看了三十几页,实在没有集中注意力,还是起床了。一看手机,差十分钟九点。

悦姐熬了粥,我喝了两碗。

吃了早饭我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看的新闻频道,却一个新闻也记不住,只记得悦姐抱怨周昂哥还不回家,又不露痕迹地表扬自己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像个立了功的小孩子一样傲娇得天真。

午饭还是青菜和粥,我告诉悦姐她不用陪我一起吃病人餐,悦姐说现在怀孕不像从前迷信吃得多吃得好就对孩子好,要适量,超重了还需要减肥。我说我没有经验。医生说的都对。

吃过午饭洗了碗就开始写日记,是为了不要忘记自己今天早上的坦荡。

刚刚茜姐打电话问我好了没,我说已经痊愈并且升级了,感觉一个人都可以喝下一打啤酒,茜姐让我别吹牛,我说可以马上出去验证,想着茜姐带我去看病的恩情,我约她晚上一起吃饭,茜姐爽快答应了。我想叫悦姐一起出去吃饭的,悦姐死活不肯出去,说是在外面吃饭不安全,我说周昂哥在家的时候还带你出去吃饭呢,悦姐说周昂哥不在家的时候她要乖乖的,并嘱咐我早点回家,如果再喝醉了就让我跪榴莲。也是,任性和放纵是留给爱人的特权,停停停,不准想。

出门。

2013.7.16        二      汗滴淹水田了

昨天晚上和茜姐一起吃的烤鱼,烤鱼的味道于我根本没有记忆,不讨厌也不喜欢。

吃了晚饭和茜姐又去了那家酒吧,我和茜姐两个人点了一打酒。我知道接下来会有一打人排队给茜姐买酒,我也知道茜姐会拒绝一打甚至两打人。我可以为了茜姐的拒绝而感到无上的荣耀,别人不懂的相惜。

我请求茜姐再唱一次《偏偏喜欢你》,茜姐说唱完了我要一口气喝一瓶,一瓶?哪怕是一打我都荣幸之至。

真的,茜姐的美是仓颉也无法创造出文字来形容的,她往台上走着,快到台上时回头望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还挑了一下眉毛,妖娆而自负,动人心魄,那一刻我好庆幸自己不是男人,世间大概没有男子可以逃过这样的魅惑,我想描之以诗绘之以画却没有那种艺术天赋,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缺乏才华而憎恨自己,恨得认真。

茜姐是天生歌姬,她在台上的时候你的眼神就有了归宿。不用懂什么是起承转合,她会让你开辟鸿蒙,懂得风月情浓。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给的勇气,我拿了一瓶啤酒上台,在茜姐的歌声中一饮而尽。然后我知道茜姐报我以舌吻,酒吧里起哄声一片。

茜姐和我再次回到座位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好爱她,没有占有欲没有情欲,是欣赏是崇拜是倾倒。茜姐说她也爱我,是知己是相惜。我告诉茜姐我喜欢女生,我告诉她我发现自己爱上悦姐了,茜姐煽了我一巴掌,很轻,说我眼光很好,我简直笑出眼泪。我告诉茜姐我耗尽了我所有关于文学的天赋,也无法形容我对悦姐的感情。我坦荡,我渴望拥有,却没有霸道自私的占有欲。我花尽所有的情诗去描写我的感情的浪漫和美好,却逃不掉内心的煎熬,关于爱上有夫之妇的煎熬。茜姐真诚地告诉我,认真去爱,小心隐藏,慢慢释怀。这十二个字正好契合我的构想,有人认同我的构想,让我更加坚定。

茜姐也告诉了我关于她的事情。她果然是学声乐出身的。第一次高考艺术分很高而文化课分数不够,和理想的大学擦肩而过,第二年主攻文化课,考艺术科目的时候却因为贫血在考场上晕过去了。最后相信了这一切只是宿命,随便报考了一个大学。大学里也是浑浑噩噩,对命运的不公平念念不忘,甚至都快想不起自己念的文秘专业,文秘两个字让她心惊肉跳,她的梦想是舞台中心。因为梦碎于心,所以茜姐一度自暴自弃,觉得既然已经得不到人生最想要的,那么人生也都无所谓了,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大学里交往过的男生就不止一打,于是就成了别人眼里随便的滥情的人,但是她的心一直是在等她的真命天子的。她是期待一场浪漫唯美的爱情,哪怕飞蛾扑火哪怕玉石俱焚。只要爱情的人往往得不到爱情,因为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纯粹的爱,你想让爱情清新脱俗,它只能回报你无能为力。工作之后茜姐发现现实如同宿命,强大到不可违逆。她以为凭自己的努力可以得到的别人都以为她是凭颜值换取的,久了她也能意识到颜值能给她带来什么,索性不用白不用,她的卖萌撒娇让男人无法抗拒,她知道驾驭男人的招数,却和所有男人清清白白。专心等着真命天子。

茜姐的故事让我心疼。最受不了这种“身贵茶花山林间,命薄被移牡丹盆”的悲剧,茜姐自有傲骨,世俗之人太粗鄙,不配评价她。

还在为茜姐的经历愤愤不平感慨万千,悦姐打电话来了。

“铁了心跪榴莲呢?”悦姐应该是生气了。

“没,没,马,马上回来了。”我有些心虚,我一点都不想影响孕妇的心情。

“在哪儿呢?喝了多少了?喝到说话都结巴了?”我一开口就暴露了。

“上次那个酒吧,没事,清醒得很。”我说的话自己都不信。

“你不要动,我过来接你,回来自己跪榴莲。”我想说我可以自己打车,但是话还没说出口,悦姐已经挂了电话,马上打过去她也没有接,只好等着。

茜姐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邪魅地笑着。叫我放心,说她能让悦姐不生气。

酒吧离周昂哥家不远,二十分钟不到悦姐就过来了。悦姐打电话说到了,我马上出去。

“哎呀,我真是糊涂,忘了这个家伙还是个孩子,非要拖着她出来听我说废话,这孩子也是太善良了。说了几次怕她家悦姐生气,又不好意思撇下我走掉。你快带她回去,明天她迟到了我也不好意思姑息。”悦姐下车向我走来,茜姐先我一步迎上去,三言两语把悦姐可能生气的点揽到了自己身上。

悦姐估计是闻到我一身酒气,并没有客套敷衍,看了看茜姐,眼神中有些责备,没有搭话。转过脸来看着我,我一看就知道她生气了。“你一个学生这样在外面喝酒,你觉得像话么?你哥哥把你交给我,我对你就有责任。你说你实习是为了好好学点东西。就是练习酒量来了?”悦姐气得脸都有些微红了。我不知所措。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敢约她出来喝酒了。你看我一个成年人,几乎要带坏孩子了。”茜姐知道悦姐没有看她,所以一边说着一边对我挤眉弄眼的。

这下悦姐再也不能对茜姐视而不见了,“是不该让她喝酒的,她哥哥之前还打电话问她的情况,我还说她上进得很,这会儿已经睡了,我这辈子没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过。”悦姐还是没正眼看茜姐。

我虽然头晕,思维还是清醒的。用眼神告诉茜姐不要过多解释,然后和悦姐一起上车。

回去的路上悦姐一直对我碎碎念,说着她理解的学生的基本行为准则,说着我应该好好规划人生,说着要选择性地结交朋友,言外之意不赞成我和茜姐走太近,这让我有点生气,但是掐了一下手指冷静了一下,没有反驳。她说什么我都说好的。

回到家默默地洗澡回房间,不敢去招惹生气的悦姐。

今天早上悦姐还是给我煮好早饭。

到公司茜姐问我回去挨骂没有,我说悦姐没有骂我,只是不怎么搭理我。茜姐让我回去的时候买个礼物就好了,没有用礼物哄不好的女人,如果有,就要多送几个礼物。我照茜姐的指示,买了一个旋转木马的八音盒,十分绚丽,像公主的房间里不可缺少的点缀。果然悦姐很喜欢这个八音盒,愉快地摆来摆去,最后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悦姐没有生气了,感觉世界和平了。

2013.7.17      三        雷阵雨,湿热

昨晚十点钟不到就开始打雷。我除了恐惧还有些小小的期待,而我的期待成真了,悦姐又过来保护我来了。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悦姐怀里,手紧紧捂住耳朵,悦姐左手抱住我的头,右手抚摸着我的脑袋,还是像抚摸小狗一样,而我,觉得做为一只小狗是如此幸福。但是在那一刻也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夏天雷雨很多,而我的意志力没有雷电强悍。悦姐的温柔只会让我越陷越深,在无药可救之前我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离开。

在公司吃午饭的时候把离开的想法告诉了茜姐,茜姐说离开的决定让她更明白我这个朋友是值得交的。我知道她的意思,我知道这种感情只会是绝望。茜姐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又犹豫了,一想到不能见悦姐,不能吃到她煮的东西,不能在雷雨的时候有所期待,不能体会她的温柔。心脏就扯得生疼,连锁骨都疼,像上次生病一样。茜姐看出了我的犹豫,说是我想走的时候跟她说一声即可,手续什么的她给我办好,实习报告她给我弄好。不过叫我冷静地决定,断爱如断臂,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为什么不能做一个理智的人?如果我够理智,就可以阻止自己爱上悦姐。或者我是一个薄情的人,断爱可以如断指甲,断了马上可以重生。偏偏我又不理智又不薄情。我恨这样的自己。

晚上吃了什么通通忘了,一切都是入眼不入心,悦姐没有看出我的心事重重,还是吃饭看韩剧睡觉。据说周昂哥明天要回来了,悦姐的开心挂在脸上,当然地不会注意到我的心事重重。

2017.7.18      四    被后羿射掉的太阳复活了

今天早上像喝醉了酒一样,昏昏沉沉的,在办公室里一直胡思乱想。想着悦姐的好想着自己不该爱上不能爱的人,短短的十几天,我如同历了一世的劫。但这并不是只有痛苦,爱上一个人是幸福的。这样的幸福是我不配得到。想到自己不配,一激动,就跟舅舅说了我想离开,舅舅明显是不高兴的,觉得我做事没有定性,太随性,我也不想多解释,舅舅也没有刨根到底,只叫我把这周的最后两天熬完,这周六又是全公司加班。对自己不在乎的人,我不介意他怎么评价我。吃午饭的时候告诉茜姐我已经向舅舅口头表达了离开的愿望了。这周工作结束就走人。茜姐说她会帮我处理好剩下的事情,让我专心去释怀。

晚上回家,周昂哥回来了。考虑了一下,还是稍后再告诉他们我要离开的消息吧,这小别重逢的两口子根本没法注意重逢之外的任何人和事。

晚饭周昂哥又带我们去吃的上次那家烤肉,果然有周昂哥,悦姐才会撒娇说要出去吃饭,果然这才叫爱情。

吃烤肉的时候周昂哥问我《罪与罚》看完没有,我之前一天已经看完了。可以听他吹一会儿也可以自己吹一会儿了。

“看完是不是特别震撼?是不是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个心理描写大师?那些人物的想法真实很强烈,是不是?”周昂哥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迷弟。

“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理描写确实是一绝,真实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觉得我曾经就像罗佳,只不过没有去做犯法的事。每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估计都曾经是罗佳。高估自己,觉得自己是不可多得甚至百年一遇的人才,为了自己杜撰的丰功伟业铤而走险,却因为本性不可违逆,中途放弃,没有中途放弃做了错事的人的良心都会给不幸的人复仇。”周昂哥说得眉飞色舞,但我并不赞同。

“罗佳确实高估了自己,神化了拿破仑。但是他并没有因为他的犯罪而良心不安,他的不安一是犯罪计划被打乱,错杀了一个人。二是担心自己的罪行被揭露。如果他能按部就班地完成他的犯罪,只是杀死放高利贷的老太婆,他可能不久便把受害者忘了,悠闲地过日子去了。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壮举。”

“不会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罗佳就是为了展现那种矛盾。一个热血青年,虽然有些自命不凡,但是善良热心,而且终于还是完成了自我救赎。”周昂哥把自己当作罗佳,自然是要为罗佳辩护的,我不想继续争执。

“这部小说里我最喜欢的还是索尼娅这个人物,因为她闪耀着圣母光芒,美好到有些不真实。”我以为索尼娅应当万无一失的美。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索尼娅是活着,是酒鬼的女儿,是落魄贵族的继女,是嗷嗷待哺的孩子的姐姐,是罗佳的圣母,但她从来不是她自己。喜欢这样一个人物,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身份去喜欢,女儿?继女?姐姐还是圣母?”这样的论点我翻译过来就是,我爱我的妻子,因为她是林悦。多好的爱情。

“哈哈,周昂哥,你好肉麻,你就是在向悦姐表白,你就是说你爱她这个人,不因为她其它任何身份。这狗粮,汪汪汪。”我知道我和周昂哥的观点不一样,只想结束话题。

周昂哥说我正解,侧过脸去看着悦姐,眼睛里尽是深情宠溺。悦姐突然就脸红了,然后站起来戳我,可是我头上的包已经消失了。如此相爱的两个人,我似乎都能一眼望见他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场景了。我心里没有难受嫉妒,反而觉得安宁幸福。

关于《罪与罚》,我并不喜欢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物,就算会同情心疼但都不喜欢,罗佳崇拜拿破仑等于崇拜权力,崇拜权力的人大概都有奴隶主的心态。所以纵然这个人人品好做善事,那终归像施舍。索尼娅是一个时刻准备着要牺牲的人,我其实很心疼这个人物,不过有多心疼她的处境就有多恨她的软弱妥协。也恨毫无出路的那个社会。罗佳的妹妹做家庭教师时对男主人有教化的想法,却因为认人不清给自己招徕诸多麻烦,不过她比起索尼娅来说,是一个独立人格的人。全书总的来说是很压抑的,那种没有出路的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也许我还得了解一下俄国当时的社会背景才能更好地理解这本书的所指,我有着严格的历史主义。

2013.7.19    五        雨神来了,成都看海了

今天出门之前突然瓢泼大雨,周昂哥开车送我去公司,在公司门口遇到茜姐,茜姐还专门跑过来跟周昂哥打招呼,跟周昂哥说之前带我出去喝酒,悦姐生气了,问悦姐还在生气没?周昂哥说都是小事,悦姐没有生气。如果悦姐有什么地方让茜姐觉得她生气了或者悦姐对茜姐发火了,让茜姐不要介怀,他替悦姐道歉。茜姐邪魅地说没生气就好。

周昂哥开车走了,茜姐搭住我的肩,一脸神秘地对我说,这个男人,容易勾引。勾引?What ?我震惊而懵逼。昨天周昂哥对悦姐深情而宠溺的眼神在脑海闪过,茜姐这又是开的什么玩笑?茜姐神秘地一笑。

“从你周昂哥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我带你出去喝酒的事,没有直男癌的人一般会直接说他不知道这件事。就因为他出于他认为的礼貌觉得你悦姐是不该生气的,所以他连了解这件事的欲望都没有,直接说你悦姐没有生气。更画蛇添足的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断定你悦姐可能有失礼的地方,这可不能说是他对你悦姐的了解,而是他想给我留下绅士的印象。因为他道歉的时候还特地解开安全带歪过头来,笑得很礼貌到这种礼貌太做作。”

对于茜姐的头头是道言之凿凿,我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我知道茜姐对男人可能是比较了解,但她毕竟无法衡量周昂哥和悦姐之间的感情。

今天在办公室和舅舅依然相对无言,我拿着资料在翻,下班了都没有翻页,大脑很空,心事很重。因为心事重重的,走路也没有注意,踩空了楼梯崴了脚踝,幸好茜姐有常识,在公司食堂找了一些冰包好给我敷,但是脚踝还是肿了,又红又青,走路一瘸一拐的。

茜姐说她送我回家,顺便试试被我吹到天上去的悦姐的厨艺,听到茜姐居然想去悦姐家吃饭,想起茜姐对周昂哥的印象,我吓得后背发凉,不知道茜姐心里在想什么。立马说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争执了一下,茜姐总算放弃了去悦姐家做客的想法。

自己一瘸一拐地回去,悦姐看我崴了脚,问我严重不,硬要我脱了袜子给她看看。保证了好久这个程度的扭伤不用去医院,悦姐才又做饭去了。

周昂哥晚上又有应酬,突然觉得如果周昂哥不在的话,茜姐想上来做客也没什么不妥,这不妥居然出在周昂哥身上?我是不是受了茜姐不好的影响了?

晚饭的时候跟悦姐说这周结束就不实习了,实习也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天天都在办公室混吃等死的,还不如回家多看几本书。这都是大实话,虽然并不是我结束实习的原因。

悦姐不太理解,为什么我跟着舅舅都学不到东西?为什么我不去工地多走走,要在办公室混吃等死?为什么说好实习一个半月都坚持不下来?我从无回答,也没法为自己辩驳,都是事实。想必在悦姐心里,我是一个不图上进混吃等死的废物吧。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形象,心痛到不行。

晚饭之后悦姐都不怎么理我,她洗了澡就回房间看电视剧去了,可能是我敏感,但终究觉得有些冷漠,她是生气了吗?因为我不图上进而生气了?

2013.7.21            热到怀疑人生

昨天最后一天上班。我觉得轻松,原来自己从来没习惯上班的节奏。

周昂哥应该是知道了我打算结束实习的事。一起吃了早饭说开车送我。悦姐一早上都没理我,只有吃饭的时候叫了我。但是当我一瘸一拐地出门了,她没绷住,还是觉得我应该去看医生,说是不要勉强自己,反正都是最后一天了,不去上班也无所谓嘛。让我把茜姐电话给她她帮我请假。What?帮我请假?当我念幼儿园呢?我不要面子的?当然是拒绝了。我说我热爱工作。悦姐说你是热爱你的茜姐吧。我和周昂哥同时看向悦姐,周昂哥是惊奇,我是嫌弃。悦姐又说️下午来接我下班,我说自己打车回去。

路上周昂哥说起了我和茜姐出去喝酒的事,他说这事暂时不告诉我家里人,但是绝对不可以再出去喝酒,更不可以在外面喝醉,两个女孩子喝醉了不安全。然后问了茜姐在公司做什么的,多大了,结婚没有,看我是跟个什么人出去喝酒的。我有点反感他打听茜姐的情况,但是又没法不说。

舅舅跟我说了一堆关于人生的大道理,都是空泛的我无法体会的大道理,总结下来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修身养性。然后他把茜姐叫过来帮我办离职,嘱咐茜姐给我开实习证明。茜姐当着舅舅的面还问我怎么好好的就走了呢?我没有回答,嫌弃地瞪了她一眼。舅舅还跟茜姐说我家里有事。空气里满是黑色幽默。

吃了午饭在茜姐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跟各位姐姐一一道别。茜姐送了我一本精装版的《少年维特的烦恼》,用心险恶。想着不久前我才看过这本书,别人是一语成谶,我这是一看成谶,人生真是奇妙。

道别完之后等着茜姐给我办好手续,然后跟舅舅道别又表示感谢又表示歉意。下午三点左右,茜姐说送我回去,舅舅同意了。

到了小区茜姐顺溜地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执意要送我上楼。都到地下停车场了,我也没办法拒绝了。反正周昂哥也不在家。

悦姐看到茜姐送我到家门口,显得很意外。但马上又笑着谢谢茜姐送我回家,邀请茜姐到家里坐坐。

茜姐不愧是做人事的,情商极高,喝了一点水,吃了一点悦姐削好的水果,一直问着悦姐怀孕的情况,像一个老朋友串门嘘寒问暖的感觉。大概坐了半个小时茜姐就走了。悦姐一再留她吃晚饭也留不住。走的时候让悦姐多保重,让我回家路上多小心,多保持联系。我送她到电梯口,悦姐在我们身后半米左右,电梯来了,茜姐突然用手勾住我的脖子,靠近我的左边耳朵告诉对我说,

“你这家伙眼光不错哟。”

然后进了电梯,又冲我邪魅地一笑。

悦姐没有问我茜姐最后说了什么,只是眼神里充满了狐疑。

晚上茜姐做了一桌子好菜给我践行,因为已经订好了明天回老家的车票。周昂哥又带了一瓶红酒回来。我喝了两杯,不分左右,不辨东西。拼尽最后一点理智洗了澡,一躺下就立马睡着了。

因为车票是今天早上十点半的,所以八点钟才起床。悦姐给我煮了面条,有种最后的早餐的感觉,几次有眼泪涌上来,只能马上想到其它的事情把眼泪逼回去。

吃了早饭,茜姐给我准备了一点在路上吃的水果,和我一起出门,开车送我到火车站。

路上有些堵车,到火车站匆匆取了票。茜姐催我赶快去安检,到安检那里,一种强烈的失去感袭来,撕扯心脏,打断呼吸,泪水怎么都控制不住,茜姐看我哭了,她也不知所措,过来抱抱我,拍拍我的脑袋,跟我说如果舍不得她就过几天再回去,还可以陪她去产检。我摇摇头。用力抱了抱悦姐,转身向安检走去,边走边擦眼泪,安检完又转过身来冲悦姐微笑,叫她快回去了,不要站着晒太阳。多注意身体。悦姐让我多跟她联系。我们同时转身,离别。

回到家一点钟,给悦姐发信息报平安。

“平安到达。大屁孩儿勿念。”

“辛苦了。养好你的腿。记得经常来找我玩儿。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

“开学上来就来找你,记得给我做好吃的。”

“记得你说过来找我的。不来打死你。”

“凶死了,我吓得不敢来了。”

“哦,那你会被我打死的。”

“好了,好了,一定会来的,放心。”

吃饭洗澡,希望等下能梦到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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