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天终于来了,桃树在春风的号令下,慢慢的长出了新枝芽,嫩绿色的,让路过的人看一眼,就会扫清冬日积攒的阴霾。日子随着枝芽的生长,也一天天的暖了起来。
孙司文是家里的独苗儿,他爸妈只生了他一个孩子,并且他的同辈人中,姓孙的只有他一个男孩儿。
一早上,孙司文吃完桌子上的油条和豆腐脑,急匆匆的离开了家门。出门前,他给家里留了一句话“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放了学我们有活动。”
今天是孙司文的发小张柒的生日,今年是他的第一个本命年,他们决定悄悄地庆祝一下。孙司文和张柒俩人关系特别好,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生日也都是在一起过的,今天是张柒12岁生日,要过的特别一点,他们叫上了身边能出来玩的三五好友,决定今晚好好的放肆一把——去河边进行烧烤,孙司文负责布置烧烤现场。
他一早出了门,并没有直奔学校,而是去了两条街外的锅炉房蹲点。
虽然现在是春天,春风带来了复苏的信号,但这个时候的东北依然很冷,供暖期要到月才能结束,所以锅炉房依然需要定期从煤场拉一些煤来,一般是三天拉一次,现在天气暖和些,五天拉一次就好了,今天很赶巧儿,正是锅炉房拉煤的时候,孙司文来这里蹲点是希望可以取一些煤来用。
他们几人烧烤需要的煤并不多,孙司文记得过年在爷爷家烧煤时,十来块土豆般大的煤可以烧一整晚,他们不需要这么多,四五块就够了。
工人们熟练的从车上往下运煤,趁着工人们喘气的功夫,孙司文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
“忙呢!张叔!!”
“诶,这不老孙家的二小子么!!不上学跑我这干哈来了?”
“张叔,我这马上就去学校了,我看你们在卸煤,凑个热闹。”
“这有啥热闹可凑得,你小子赶紧上学去吧,我跟你说,你要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就得来烧煤。”
“张叔,烧煤我看挺好,我长大就想来烧煤,在锅炉房上班多暖和啊,一点都不遭罪。”
老张笑着拍了怕孙司文,“哈哈,你小子可别搁着扯淡了,上学去吧。”
孙司文心说,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张叔,我向您打听个事儿呗!”
“啥事啊?问完撒楞去上学啊。”
“张叔,你是不是对煤老有研究了,前两天冯卫跟我说,去年夏天他去他舅舅那儿烧烤,说用了一大箱子煤,而且那煤中间是空的,像黑黢黢的竹筒,我不信,我到哪看的都是土豆大小的黑疙瘩,哪有什么中间空的,像竹筒的煤。张叔,有这样的煤么?”
“你要说煤,我没见过空心的,但你要说炭,我倒是知道,而且烧烤确实得用炭烤,不能用煤。”
“咋地呢?”
“煤那玩意产生的煤烟子有毒呗,而且煤哪那么好点。”
孙司文恍然大悟,原来煤不能烧烤啊,烧烤需要用炭,而不是煤,可去哪找炭呢,他也没见过啊。
“张叔,那炭长什么样啊?”
“你小子还上不上学了?回答完这个问题撒楞上学去啊!”
“嗯嗯。”
老张放下铁锹,认真的回答道。
“你看我们这夏天,最热闹的地方当属前街那一串饭店了,基本家家户户都有烧烤摊,放在炉子旁边的就是他们烧烤用的炭。炭其实和煤一样黑,并且普遍都是空心的,上面还有一些窟窿眼儿,我也见过实心的,但就是不好烧。那玩意烧烤可老像香了,把那羊肉烤的油滋滋儿的,上面撒点孜然辣椒面,我夏天下班没事就喜欢买上2块钱串儿,就着喝两瓶啤酒,哈哈,和你小子说的我都馋了,这天可赶紧暖和起来吧!问题回答完了,上学去吧!!”
“好嘞,谢谢张叔,我走了啊!”
说罢孙司文转身一溜烟就跑没了。
老张在后面笑呵呵的骂道,“和他爸一个德行,属马的。”
孙司文离开锅炉房后,心里就已打定主意,这个炭,他知道哪找的见。
今天本应该去上学的,但孙司文没有,他选择了翘课。他让班里的好哥们张树尧帮他递了假条,请了半天假。他们是上下楼的邻居,孙司文家在5楼,李树尧家在2楼,他们俩经常一起玩,每逢假期,张树尧叔叔家的表弟李树禹也会来和他们一起玩。他们经常互相帮着递假条,张树尧每逢降温确实容易生病,但孙司文可健壮如牛,这假条不用猜也知道怎么来的。
(二)
他们说的河边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河,是一条排污运河,用来帮助城市内部进行运输污水的。这座城市一共两条运河,一条称为“南运河”,一条称为“北运河”,孙司文他们要去的是北运河。说到污水两个字,脑子一定会浮现浑浊的画面,黑黢黢脏兮兮的水确实被称为污水,但城市运河运输的是处理过的污水,表面看并不是很脏,有些地方的冰看起来还是透明的。
在夏天,大人们是一定不会允许孩子们单独来河边玩耍的。一是河水因为营养过剩,河里会生长出很多水草,在夏天高温的作用下,水草腐烂的速度很快,和淤泥混在一起发出恶臭的味道,沾上一点河水,整个衣服都散发着臭味,并且由于缺少治理,防护措施不到位,导致每年都有失足落水的孩子意外身亡,十分危险,住在这附近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人喜欢这条河。但在冬天,这条河就不一样了,河水在北风和零下20°的低温共同作用下,结成厚厚的冰,非常的结实,大人和孩子们可以在上面撒欢地玩着冰上运动,例如像滑冰刀,滑冰车,以解冬日的疺闷,住的远的老百姓都十分羡慕这附近的人,人的喜好原来也是有季节性的。
孙司文很快就找到他需要的炭。他背着自己准备好的炭和从家里偷拿的火柴,一个人来到了北运河边。他沿着河边走,找到了一个桥洞,在桥洞下面正巧有个地方堆放了很多红砖,看样子是要等河开化后铺河道用的。孙司文将烧烤地点选择了这里,可以借助砖堆遮挡一些风,他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放在了红砖堆附近,然后找了一个快破布盖上,用三四块红砖压紧,防止被风吹走。这个桥洞下面的垃圾很多,他担心收废品的老人把他的东西拿走,于是他便在上面盖了张纸,上面写道“毒饵站”三个大字。
什么是毒饵站?其实就是街道里放老鼠药的地方。家里的大人们就会警告自家的孩子不要去碰毒饵站里面的东西,因为隔壁家的小孩就因为碰了里面的东西被毒死了,但比这更恐怖的是,在他们上小学后,隔壁家的小孩竟然神奇的复活了,而且成绩优异。孙司文从小到大都没有碰过毒饵站,他相信大人们说的话,这和他的性格有关系,只要是他相信的,他就会奉行终生,就像这三个字,在他心里有着至高无上的威慑力。但这一次他失算了,拾荒的老人们才不会相信他这张纸,因为他的字太丑了,除了他无人能认出这三个是字。
放好东西后,孙司文急匆匆的回到了学校,和张树尧在小饭桌碰了面。为了感激张树尧,孙司文拿出了自己的“陨石风暴”,决定借给他玩。
“张树尧,这个我统一借你玩两天,它可是我最厉害的悠悠球了,它睡眠时间超级长。”
对于这个宝贝,张树尧垂涎很久了,他一直都很想玩,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这一次孙司文的回答,真的很符合张树尧的口味。
“谢谢你,孙司文,我周五一定还你。”
张树尧开心的收下了“陨石风暴”,并且还将自己碗里仅有的4块肉,分给了孙司文一块。孙司文吃到肉后,也特别开心,并豪爽的说,这一学期都和他好。
十二岁的年纪是整个青春期最有活力的时候,他们眼里有着无限的美好,有一点点收获就会十分满足,快乐依然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这个学期是他们当同学的最后的一个学期,孙司文和他的朋友们即将小学毕业,踏入初中,未来的一段时间,他们会有憧憬,也会有不舍。虽然周末也可以出来一起玩,但已然是新的一种感觉,就像这三月的春天,年年见,却年年吹的不同。
(三)
“都过去10分钟了,雪人的鼻子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孙司文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他实在没有心情再去学什么内容,此时他的灵魂早已和树上的鸟一样飞走了,他只能望着窗外的雪人,静静的发呆。这雪人还是最后一场大雪后,对面七班堆得。下午三点的时间是一天阳光最足的时候,可即使是太阳足,春风暖,雪依然化的很慢。雪人开化并不是像动画片里那样瞬间变成一滩水,而是从内到外一点点开化。开化的部分很明显,颜色会比其他部分深,像夏天吃的荔枝味冰沙。
孙司文一下午都在发呆,但奇怪的是也没人打扰他,老师也不点名批评他,只要不影响其他人就没什么事。因为这最后一学期,大家都忙着准备考初中。正常来说初中属于义务阶段教育,是不需要考的,但在他们那地方,好的初中一般都是私立初中,需要学生一个个去应试的,孙司文是班里考的比较早的学生,他考上了一所离家近的私立初中,据说教学水平还不错,所以他早早的就没有了升学压力,整学期的时间就是一个字—玩。
终于等到16:30,可以放学了。在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学生们的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像一个个时刻准备点燃的烟花,只待听到那句“放学了“,这一个个烟花就会嘭嘭嘭的绽放开,没有什么事比放学更要开心的了。
孙司文拿起书包,飞奔到十班门前,除了他,其余五人早已聚齐。六人组伴随着放学的热闹,齐刷刷的跟着孙司文跑下了楼,他们班级在四楼,但这六人下到一楼用了不到30秒钟,下楼时除了矫健的身姿,还伴随着“咚咚“的落地声,以及德育主任的温声提醒。
出了校门,六人并排而行,张柒在中间,孙司文在最外侧,负责领路。在去往桥洞的路上,大家互相交谈着自己都带了什么好吃的。有人拿了两个大的富士苹果,有人带了三张油饼,还有人带了上周刚买的大板巧克力。总之,每个人都为这次烧烤做足了准备,并对烧烤充满了期待。
几人走了大约10分钟,孙司文领着大家到了目的地。这里的相比早上的时候,多了一些垃圾,这些垃圾多半是一些塑料袋或者包装纸。这座城市一年四季都多风,尤属春冬交界时最为强烈,有时候大人们开玩笑说,出门记得一定戴帽子,否则每天的发型都是老天爷帮你设计的。
这座城市的春风来的很急,每一年都这样。可能是万物生灵在寒冷的冬季沉睡的太久了,春天已经迫不及待要和他们一起装饰着大自然。春风是万能的,它会吹响苏醒的号角,也会吹奏了一首欢迎歌,它能吹化冰冻的河,吹绿河边的树,也能催促人们减少冬衣,换上早已迫不及待的春装。春风吹奏了冬日里的烦闷与漫长的等待。
春风虽有万般好,但它也会给城市带来一些烦恼。它会把散落在城市角落里的散沙吹的到处都是,也会帮助被随意丢弃的塑料袋和碎纸片在控制漫天飘舞。这桥洞下面多的就是些碎纸片,其中还有一张纸片上面写着“毒饵站“三个大字。
“哎呀,我保存的东西咋被人翻了呢?哪个瘪犊子干的。”
孙司文鼓着嘴巴一边检查着东西,一边一个人嘟囔着,所幸在一番检查后,只是东西被翻乱了,却没有少任何东西,尤其是宝贵的炭一块都没有少。孙司文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张楼大伙儿用砖块搭烧烤台。
“我来生火,然后大家拿砖头自己垒个座儿,大家围成一圈,等会烤火还暖和呢!”
大家选好位置,每个人从包中拿出自己的东西放在了一个大的干净袋子上,这袋子是胡铁带来的,上面印着“诚信熟食店”。
“这些是我从我妈店里,有一些碎肉,一些几根猪骨头,还有半个猪耳朵嘞!”大家看着这一对熟食,一个个不自觉地都舔了舔嘴唇。
等到所有人把吃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只等孙司文把火生好。可就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孙司文这边出现了问题,他点了半天的火,却一点火星都没见着。张柒走过去一看,原来孙司文在用一根根火柴去烧炭,就算用十盒火柴,也点不着呀。
“孙司文,你看你都烧没了一盒火柴,也不见动静,你得找些纸和木头来引火,我看过我大舅之前就那么生火的,可快了。”
可问题是,用什么东西引火呢?孙司文一边思索,一边观察着四周,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他让张柒把书包拿来,然后从自己的书包中掏出了一沓试卷,这些都是这学期的做过的作业的。
“反正我已经考上初中了,这试卷我也不需要留着复习了,点了它们!”
说干就干,试卷在接触到火星的一瞬间就燃了起来,火星在试卷间跳动,不一会儿就燃起了大火。可那些炭在大火下燃烧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反应,直到试卷都要烧光了,也看不见一丁点红,这是怎么情况呢?眼看火就要熄灭,于是他立刻转身冲大家喊,“谁有多余的试卷,快给我,火要灭了!”
大家纷纷掏出自己书包的试卷,从中选择自己不需要的一并给到了孙司文,但火苗是保住了,可炭依然没有动静,孙司文质疑到,“难道老张说的是错的?”正当孙司文纳闷的时候,胡铁一语道破天机,“孙司文,你那东西不是炭吧,好像是黑煤灰。”
(四)
什么是黑煤灰?其实就是烧煤剩下的东西。
在东北,并不是家家都住楼房,大部分人还是住在平房区。在寒冷的冬天,主要平房里的百姓们需要自己烧煤取暖,烧煤产生的热量会传到土炕上,煤烧的红通通的,土炕就被烧的很热,所以即使室外零下20°,屋子内依然可以穿着单衣单裤,暖暖哈哈的。正常来说,一块普通的煤会可以烧一整晚的,到了第二天早上,煤就会变成灰突突的煤渣,也有人称“煤灰”,一般都是红灰色。但总会遇到一些低质量的煤,烧不了太久,不能完全燃烧就变成了黑色的煤灰。胡铁认识这黑煤灰,是在他妈妈的店里。
在寒冷的冬天,一两场大雪就会给整座城市披上白色冬装,整个城市也多了一些嘎吱嘎吱的响声。下雪是美好的,雪会给孩子们提供不可说的快乐,但是雪积攒的久了,就成了一种麻烦,尤其是对于开门店做生意的家庭。雪会跟着人们的鞋子被带到室内,因为室内很暖和,雪很快就化成了水,在商店内购买完东西,水又跟着顾客的鞋被带到门口,不到20分钟就冻成了一块厚实的冰,如果不注意一脚踩上去,定会摔个跟头。胡铁妈妈的熟食店,每天都需要往冰上面撒煤灰,防止顾客在上面摔倒,有时候就遇到这黑煤灰,要使劲儿敲才能敲碎。但孙司文不相信胡铁说的话,他就是按照老张说的要求去找的炭,一点没差。但真正的炭谁都没有见过,因为涉及到烧火的事情都由大人们统一去做,小孩们都要站的远远的。
这时候,站着一旁的张柒问了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孙司文,你这是去哪找的炭呀?是张叔的锅炉房么?”
“我一早是去找张叔了,起初想要一些煤,但后来张叔说煤有毒,要用炭,我问什么是炭,他就跟我说了一下特征,炭比煤轻,中间还是空的,我就知道了什么是炭。”
“紧接着,我就想到了我之前看到过炭,在我姥爷家旁边的公厕旁就是有这东西,我就立刻跑去那里。“
大家一听是从公厕拿回来了的,都泛起了恶心。
“孙司文,你这是在公厕里面捡的,还是在公厕外面捡的?“
“你们想啥呢,真恶心,我当然是在外面捡的了,其实离公厕还挺远呢,那地方堆着好多的炭,我还挑了几个黑色的试了试,确实比煤更脆,我踩几脚就碎了,我选了几个最像的拿了回来。”
“哈哈,孙司文,你这就是黑煤灰了。”发出笑声的是张柒。
“我姑姑家就在那,上次去他们家住过几天,每天他们都要一早掏炉子,然后把煤灰统一倒在那地方,有居委会的人一同铲走。”
孙司文听后傻眼了,看来他犯了个大错误,没有火可以烧烤了,这个生日聚会让他给搞砸了,他感到十分愧疚,一个人呆坐在地上,不敢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烧烤不成,那咱们就改春游呗!!我看大家带的都是熟的东西,吃的喝的都有,我还带了巧克力呢!!”看着场面一度尴尬,严先先站出来提供了一个解决办法。
“我看可以!!”张柒应和道。
“那可不行,今天张柒过生日呀!”孙司文这时候说话了,他认为今天来是要给张柒过生日的。
“那就这样,我们用土给他堆一个呗,这不正好还有火柴,当蜡烛使,大家再给张柒唱个歌,这不齐活儿了么。”
“韩昊这个建议不错,咱就烧烤生日会改成春游生日会咯!!”
烧烤变春游,大家玩的依然很欢快,每个人都分享出了自己的美食,最讨喜的是胡铁带来的猪耳朵了,卷上大饼吃,特别的香。张柒借着大家给堆的“生日蛋糕”过了一个特殊的生日,他接着火柴的光,快速的许了一个愿望,他希望大家可以一直在一起过生日。
(五)
很多人在少年时,都曾许下这样的一个承诺:希望和自己的小伙伴相伴一生。他们都曾幻想过,不,都曾经认真认为朋友认识了就像兄弟一样,一辈子都不会互相遗忘,无论年纪多大,两人依然可以分食一袋5毛钱的干脆面,可比较遗憾的是,这些孩子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要一个人长大,他们理解的兄弟情更多是影视剧中的兄弟。
孙司文和朋友们为张柒庆祝了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生日,张柒很开心,大家都很开心。尤其是作为发小的两个人,应该会有,更多的生日等待着他们一起过,但有时候命运天生就爱开玩笑,幸福刚刚开始就已结束。
孙司文今年也12岁了,因为他早早的选定好了初中,这一学期的对他来说是自由的,但对于张柒来说,却不是。张柒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习成绩优异,尤其是数学,在班级中特别的突出,是班级中的数学课代表。张柒的学校还没有确定下来,他需要去准备考那所最好的私立中学,在剩下的两个月时间,他需要再努把力,加把劲儿。
那所学校叫育才实验初中,有多好呢?可以不夸张的说,踏入了这个学校的大门,基本就踏入了一本大学,因为这个学校是可以直升高中,育才实验高中更厉害。这样的学校不仅有着超高的省重点高中升学率,优秀的教师团队和丰富的教学资源,但同时,这里还是众多学生的修罗场,不知道有多少学生从上小学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为这里默默的准备着。这所学校有着耀眼的光环,但背后有充斥了家长与学生们的辛酸与悲痛,因为升学寄托着不仅仅是一个学子期望,还有可能是两代人甚至三代人的期望,而张柒就从小承担了“老张家第一位大学生”的期望,他和孙司文一样,也是家里的独苗儿。这样的期望是值得被理解的,胡铁的妈妈真的希望胡铁以后和她一样卖熟食吗?她自从下岗干上熟食店后,就再也没睡上一个好觉。
孙司文为什么不去尝试考育才呢?
孙司文倒是独具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己一定考不上,他爸妈也比较能接受他考的中学,早些定下,早些安心。现在的他,心中唯一的愁事就是不清楚每天要玩些什么?
现在的时间是三月初,距离育才中学的开始还有2个月时间。这2个月时间张柒需要做育才专属的练习题,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做题,每天都是重复的。孙司文的日子也重复的,每天的自习时间都是他的体活时间,他天性虽然爱玩,但不顽劣,为人善良,明事理,在老师和家人们心中是遵纪守法的好少年,尤其现在这个时候他更不会去打扰身边需要学习的同学,并且时不时的还帮助老师进行劝导。
“你可别瞅我了,你和我比不了,写你卷子得了!!哪都有你!”
(六)
对于南方人来说,雪是东北的代名词,但这话不严谨,我国北部地区一般冬天都会下些雪的,只不过不易存留。东北的雪并不会因为到了春天就立刻化开,三月虽然树开始长绿芽,但天气还是冷的,如果真正的暖起来是要等到清明节后,那时候天会下一场大雨,一定是要有一场大雨,不然谁也不会相信天真会暖起来。每逢这场雨,孙司文的妈妈就会告诉他,“一场春雨一场暖,这天要热咯。”
自从上次聚会完,这6人就再没有一起出去玩,除了上下学几个人会碰面,在学校里基本没有交集,或者说是孙司文和他们没有交接,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户外操场上奔跑。孙司文很享受这样的清闲,在学校没有学习压力,放学后可以打打篮球,家人不会催促他完成作业,去学校上学已经不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了,这上学的日子变得多么轻松,是呀!他们才刚刚认识这个世界,小小的年纪会懂得什么呢?又能承担些什么呢?
孙司文有时候玩累了会躺在学校的草坪上,一边望着天,一边感叹到“这感觉是不是就是课文中说的美好呀!”
时间一天天过去,班里的同学们也都逐步确认好了自己的初中,除了班里要准备报考育才的五位同学,其他人都和孙司文一样过起了神仙日子。在学生时代,大家最期待的是体活课,因为体活课比体育课还要自由些,但苦于一周只有两节,真是太少了。现在的日子变了,每天的自习课都是体活课,并且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团队游戏也不限于在班级内部开展,各班体委陆续开始组织起了篮球赛,作为班里唯一入选校队的孙司文,他是五班的篮球扛把子。
说到孙司文入选篮球校队,着实好笑。孙司文在四年级时是班里的体育委员(简称体委)。在班级内部竞选班干那天,他本事要竞选班长的,共三人竞选,他票数第三,遗憾落选,但他不甘心,班长竞选结束后,他紧接着上台竞选体委,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以37票碾压其他三人,摘得荣耀。看来个子高在人们心中,天生就带了“体育好”这三个字,那时孙司文是班里第二高的人。
体委的工作不简单,既要组织班级内部的体育活动和课程安排(例如:出间操、外出扫分担区和团队活动排练),也要定期参加体育部会议,传达校内定期的体育安排,要做好体委,要可以内外兼顾。
说回孙司文入选篮球队。那天他正常出间操,在带班回的路上,一双大手突然从背后按住了他,紧接着拍了拍他的右肩,并说,“你们班停一下。”
“原地踏步走!!”
“回班后,你来一趟德育处,我有事和你说。”
“就我一个人么?”
“对,你一个人你来。”孙司文紧忙点头,表示回应,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找他的这位是身材魁梧的体育老师,姓张。
“好的,孙老师,我等会马上就过去。”
“什么孙老师,我姓张,叫我张老师。你叫什么名啊?”
“我叫张司文,啊不对,孙司文。”
“行,等会过来啊。”
虽然他不负责孙司文他们班,但老师天生对学生的压迫性,让他不敢多问半句话。他回到班里,内心十分忐忑,倒不是因为叫错了名字,而是为什么无缘无故要被叫到德育处呢?他最近是犯了什么错误么?不应该呀,孙司文一边心里泛着嘀咕,一边走到了德育处。
“咚咚咚”
“请进!”
“张老师,我来了,对不起我错了。”孙司文一进屋就开始给老师认错,因为他在来的路上想清楚为什么被单独叫到德育处了,之前三班的体委因为在走廊乱跑乱跳,就被单独叫到德育处批评了,他上次放学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这次应该是被秋后算账了。
“你小子说啥呢?”张老师被说一头雾水,“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啊?不是批评我,看样子还有好事。”孙司文心想既然不是批评我,那可就放心,小脸蛋噌一下就露出了笑容。
“啥事啊,张老师。”孙司文笑嘻嘻的问道。
“你笑啥笑,我问你,你会打篮球吗?我这边打算组建一个校篮球队。”
孙司文被问懵住了,“张老师,什么是篮球啊?”
“你从这往下看,那几个人打得就是篮球。”张老师顺着窗户指了指在篮球场上的人。
“这个就是篮球啊,我们玩过,是那种大的布口袋,也可以扔进去。”
“我看你个子挺高,还是班里体委,我想招你进我们学校的篮球队,如果进了校篮球队,每天放学要多一些时间训练,你愿意不?”
孙司文一脸欢喜,满口答应。“我愿意,愿意呀!”
“这样,你先别着急答应,你今晚回去问问你爸妈,要是你爸妈同意,明天来我这报道。”
“好嘞!!!”
放学回家,孙司文就特别开心地和他爸妈分享了这件事,爸妈很支持,还把家里在阳台搁置很久的瘪气篮球好好重新了一番,但家里没有气管子,晚饭后需要去姥爷家借气管子打气。
他们一家三口到了姥爷家,给篮球打好了气。圆鼓鼓的篮球像一个西瓜,拍上去会有清脆的“咚咚声”,那声音仔细听,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清脆的梆梆声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传来,很空灵,回响很深,天然就有一种让人很向往的感觉。
孙司文入选学校校队这件事成了大家晚饭后的谈资,大人们也借着这个小热闹聊起了邻里家常,看到孙司文的邻居们都为此感到高兴,纷纷送上了祝福。
“小子,以后要是进了国家队可别忘了赵舅。”
“这孩子打小就看着有出息,可比我家那瘪犊子强多了,一天竟气人了。”
“哎呀,孩子嘛,给点时间就懂事了,我家这个也淘气。”
“可不么,哪有孩子不淘气的,尤其你家还是男孩,更淘。”
孙司文也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个啥,好像是在夸他,也好像是在批评别人家孩子,不明白。他只能看见大人们一个个聊得很开心,很热闹,很喜欢讨论他打篮球这件事,孙司文见大家很喜欢看他打篮球,他拍的就更卖力了,“梆梆声”也更加清脆,好听,真的很好听呢!
(七)
篮球是一项好运动,既可以强身健体,又是学生们的社交密码,并且篮球对于孙司文的影响,十分大。
孙司文天性爱玩,但却没什么爱好,父母也没什么意识去刻意培养他什么,没有突出的爱好,好像对于他们那片孩子来说,没什么不同,大家都一样,从小到大就家里都只有一个,孩子们最大的娱乐就是饭后邻居同学聚在一起疯跑,也没听说谁家孩子家里父母有艺术特长,大家父母们的期许很一致——希望孩子在每次考试中考得一个好成绩。现在回头仔细想一下,也许并不是父母们没有意识,可能他们是没有时间去想或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虑,一定是。
孙司文自从参加了校篮球队,每天训练强度非常大,一天只少也要跑上5km,回到家都要比以前多吃两碗饭,以前的孙司文吃饭少的可怜,他有个习惯,吃的不饿就不吃了。吃饭吃得少,身体就容易长不好,他个子虽然不矮,但却瘦的近似皮包骨,一度让他父母发愁,但自从加入了篮球队,他饭量大增,体重也一天天增加,脸上也挂上了一些肉,父母看到后很欣慰。作为班里唯一校篮球队的运动员,孙司文的地位急剧上升,他可是班级里唯一能把篮球运过半场的人,班级篮球主力的身份他一直保持到小学毕业。所以说,打篮球是一项很好的运动,既可以强壮体魄,又可以加强在团队中的地位,多好。
孙司文不知道什么是篮球却胆大的选择了去参加校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一份只属于青春期的勇气。这份勇气短暂而又宝贵,值得被重视,值得被珍藏。孙司文不是一个鲁莽冲动的孩子,他性格稍微有些内敛,不太喜欢主动社交。有一次他去外区上补习班,据说是一个名师,名额抢的很快,特别难进,他能去那里学习是孙司文妈妈托人找了关系的。孙司文很听话的每周六都去上补习班学习,由于路程稍微远些,需要坐公交车到外区,那时候的孙司文很独立了,可以独自坐公交车去上下学,但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也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他一起,但却没有。
他在补习班没有朋友,他来的很早,教室位置都是空的,他会选择坐在教室的右后方靠门的位置,据说,每个教室的那个位置都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帮助坐在这里的学生听不见教室的声音,格外的安静。孙司文坐在这里也是一样,他可以放心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听不到任何发言声和提问声,很难得的“室外桃源”。渐渐地,孙司文开始依赖上这个位置,他一次比一次来得早,就是为了可以抢到这个位置,生怕别人坐这里。可殊不知,这个位置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会喜欢这里,就是孙司文。但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个小意外。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六,他在下午3点离开家门,赶去公交车站坐公交,但非常不巧的是,他坐的那辆车在半路坏掉了,所有乘客不得不等下一辆车,这一停一等,就耽误了近20分钟,等到他到补习班的时候,他的位置被一个新来的学生占了,看来那个人也喜欢安静。
孙司文就迫不得已选择到了一个第二排靠墙的位置,但不幸中的万幸,那天是作文课,没有人需要发言。恰恰是这个作文课,让孙司文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小天赋,准确点说是那位老师帮助他发现的。
要说小学生的作文有多难么?可能在大人眼里觉得小菜一碟,但对于想象力有限,逻辑不通的孩子来说,写作文是真的难。正常小学作文要求不少于300字,按照当时的作文纸来算,写满两整张刚刚好,那天作文课,他们被要求写一篇不少于400字的作文,文体不限。上课开始,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三张作文纸,大家就低下头开始了创作。写作文是很讲究状态的,要想写的好,需要一种只专注于文字和想象空间的状态,还要可以在脑海中呈现画面感。孙司文就是那种可以快速在脑海中构建画面感的那种人,他总是可以联想出丰富的画面场景,思维很发散。他这篇作文用了大约4张纸,管身边的人多借了1张,而且他提前了15分钟就完成了一篇童话,叫《森林运动会》。
孙司文写完了作文,就闲坐在座位上卖呆儿。四处巡查的老师看到了左顾右盼的孙司文,她悄悄地走到他身后,拿起桌面上的作文读了起来,还稍微有些惊讶,竟然是四张纸。
“她什么时候来的呀?看我作文干啥呀!”老师的这一举动可给孙司文吓一跳,心里和手里不断地打着哆嗦,喉咙都不自觉地紧了起来。老师只顾欣赏他的作品,大约5分钟,老师读完了他的作品并将作文纸放在桌子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留下了一句话就转身走——“写的不错,有写作的天赋。”
“欧耶!!“欢呼声从内心迸发出来。他感受到甜蜜和自豪交织在一起,在血液中不停的翻涌,疯狂的冲进他的胸膛,然后在胸膛炸开,形成灿烂的烟花,脸上与此洋溢着笑容,他真的太开心了。放学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去交作文的,他自信的走向讲台,没有往常的怯懦和不安。
老师的认可与鼓励果然有很大的能量,这股能量可以帮助学生冲破所有的心理障碍,善于鼓励的老师是来自天堂的救世主。
孙司文借着这股能量飞奔出教室,然后一口气从五层台阶一跃而下,梆的一声可把下班的老师们吓一跳。
“这是哪班的孩子,下楼梯可慢着点,别摔咯。“这几个老师见孙司文没什么事,并没有责备,而是微笑的提醒他。
孙司文蹦跶着回头与老师们回应,“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孙司文觉得那天回家的路上异常的顺利,比平时早了5分钟到家,并且一路上并不孤独。回到家长,孙司文迫不及待地和妈妈分享了这件喜事,孙妈很开心,特别的开心,欣慰的说“真没白花钱送你去学。“其实家里大人虽然很看重孩子们的学习成绩,但其实他们更在乎孩子可以快快乐乐健康成长,孩子们开心了,他们也就开心了。
孙司文迫不及待地要打电话给他爸,分享这件喜事。
“喂,爸,今天我上作文课,老师表扬我了,说我写作文有天赋。“
“哎呦,咱儿子可真棒!!爸也给你准备了个小奖励!“
孙司文一听有奖励,紧接着就问,“什么奖励呀“
“你听!”孙爸使劲儿拍了两下“梆梆梆”
这是孙司文最熟悉的声音,是篮球!“是篮球,给我买新篮球了么?”
“爸,你什么时候到家呀?”
“刚下车。”
“我去迎迎你。”挂掉电话,孙司文飞速穿好衣服和鞋,急匆匆的跑下了楼。
那天夜里,孙司文兴奋了好久,躺在床上不愿闭眼睛,在同一天他拥有了新的篮球和老师的表扬,这是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奖励。孙司文是一个爱做梦的家伙,那一晚的梦一定很精彩。
(八)
你认识乔丹吗?或者你身边有认识乔丹的人吗?那个人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呢?乔丹是一位篮球名宿,喜欢打篮球的人会认识他,但不喜欢篮球的人不认识也无妨,没有人会因为你是否认识乔丹而责怪你,可有人却因为这件事责怪一个孩子。
当孙司文坐稳班级篮球队主力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全部课余精力都奉献给了篮球,为此,孙司文妈妈还给他买了一双专业的篮球鞋,深蓝色的,有横竖交错的条纹,阳光下还呈现一种淡淡的金属光泽,特别好看。篮球鞋作为一项运动的专业运动鞋,它拥有属于自己的明显特征——又厚又重,夏天穿还很臭。孙司文特别喜欢这双鞋,巴不得天天穿,夜夜穿,一分钟都不想离开它。既然是篮球鞋,自然要在篮球场上显威力,孙司文中午穿着新鞋去其他班级的同学打球,那淡淡的金属光泽吸引着大家的目光,这目光中有人是欣赏,有人是羡慕,也有人是渴望,这双篮球鞋确实又给孙司文增添了几分自信,罚篮更准了!当然,整个篮球场也增添了几分激烈与热情。
当孙司文在场下休息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冲他走来,待那人走近一瞧,原来是八班的体委,认识认识。孙司文刚要张口打招呼,只见那人一句话没说,先低头瞧了一下孙司文的鞋,他横看看竖瞅瞅,大约看了5秒钟,突然抬头,并满脸嫌弃的说道:“乔丹?” 孙司文被冷不丁的问题问了一懵,“啊?什么呀?”那人得意的回了句,“假的,啊呸!!”说罢就转身走开了,还没得孙司文缓过神,又被呸的一脸懵,留下他一人喃喃自语,“啊?什么啊?”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然,没有留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孙司文和那个八班体委不是很熟,只是开会见过几次,可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被人嫌弃了一番,还无端的被“呸”了一下,真是莫名其妙。
那天整个下午,孙司文的心情都很郁闷,他思来想去,难道他新买的鞋和那个叫乔丹的人有关系吗?谁是乔丹呢?他决定放学会去问问张柒。
放学后,在校门口俩人碰了面,相伴回家。
“张柒,你认识乔丹吗?”
“我认识,他可是一位伟大的篮球运动员,你打篮球的竟然不认识他?”
孙司文点点头,果然这个人和篮球有关系,他接着问道。
“那他是哪个队的,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太记得,但我记过海报,他穿的是红色球衣,好像叫什么咯吱窝公牛队。”
“是芝加哥公牛吧。”
“诶诶,对,芝加哥公牛,他们队服是一头公牛。你问他干嘛呀?”
“今天八班体委问了我这个人,我不认识他,无缘无故问我我也是一头雾水。”
“八班的人呀,还是少接触他们吧,他班人都挺坏的。”
“他们欺负过你呀?”
“那倒是没有,我听别人说的。”
“不至于,不至于,就那么几个人比较凶,咱少接触就是了。诶,你了解乔丹多少呀?跟我科普科普呗。”
“乔丹是公牛队的主力,特别厉害,那会儿他们夺了好几次冠军,被称为【红色军团】。”
“火箭队也是红色队服,他们是不是也红色军团呀?”
“现在的火箭队不算,以前的火箭队厉害,那会儿有大梦奥拉朱旺。”
“我不太认识你说的,我只认识现在火箭队有姚明、弗朗西斯和苏拉。”
“我还知道有个叫韦斯利的光头,三分球可准了。”
“张柒你可知道的真多,你再跟我讲讲呗。”
张柒虽然不打篮球,但是有一个球迷老爸,张柒在他身边总会耳濡目染一些关于篮球的消息,尤其那些年,火箭队因为姚明的加入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美职篮也逐渐走入了大家的生活中。张柒和孙司文二人一边聊,一边往家走,俩人聊得火热,完全忘了乔丹那回事,孙司文觉得应该是八班体委把他的篮球鞋认错了,“乔丹是红色军团的人,我这鞋是深蓝色的,不会是乔丹穿的那种啦,有空还真得让张柒给他讲讲知识。”
第二天,孙司文正常穿着他的鞋上学,中午依然驰骋在篮球场上,第三天,第四天,以后的每一天他和往常一样,那个八班体委也未曾再见面,他像消失了一般。如果有些事不那么在意,那它就不会影响你的生活,甚至没有发生过。但关于乔丹的真相,是在一个月后的下雨天才发现,由于他的粗心,一脚踩到了深水坑里,使得篮球鞋都浸满了水,不得不要脱下清洗晾干,在他自己刷鞋的过程中,发现在鞋后侧有个黑色的针织小人,动作确实像一个篮球运动员,如果不浸水,着实不容易注意。他找到了鞋盒,上面也是有一个同样动作的小人,拼音注释着QIAODAN,原来他这双鞋确实和乔丹有关系,他仔细瞄着这个小人,确实不怎么像乔丹,乔丹好像没那么瘦,看来八班体委说的对,这人确实不是乔丹。
乔丹一事算是真相大白,孙司文觉得八班体委说的对,认同他的观点,但对于他的那种不礼貌的行为,却不能认同,有机会还是要和他说道说道。
这件事是他小学生活的一个插曲,对于同一件事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这是自由的,不仅在学校会遇到,未来社会上也会遇到,不仅在10来岁的孩子群中会遇到,在80来岁的老人群体也会遇到,人之常情。但孙司文并没有选择在这件事是纠缠太久,不认识乔丹又有什么错呢?事情发生了就让它留在发生的那天,为你的生活打上一个标点,即可。
(九)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路边的雪早已化干,河也流动了起来,树木小草都长着嫩芽,它们一齐在迎接着夏日的到来。算算日子,还有一周的时间,张柒就要去育才考试了。现在大家早已换了一套衣服,其实过了清明节就已经陆续换上春装,一身轻松的去踏青是一件再美不过的事情。在东北生活,至少要准备三个季节的衣服,春秋季节算是冷暖换季的时候,需要准备一身轻薄而又保暖的衣服,并且要方便随时脱换,而冬季要准备厚厚的棉装,从脸到脚心都要全副武装,露出一点皮肤都会冻得生疼,而到夏季,要准备一身短衣短裤,酷日临头一点不亚于成都武汉。每隔三四个月就要换不同类型的衣服,所以会发现在东北生活的人们,都会准备一个大大的衣柜用来储藏衣物。
大家都陆陆续续开始换上了春季校服,甚至有的都已穿上短袖,可张柒的衣服却没见少,在他身上,看不见季节的变化。张柒和孙司文是发小,而且要仔细地算,他们俩2岁半就相识了,他们家住的不远,俩人第一个幼儿园就在一起上的,小学又幸运的分到同一个班,又在同一个班级待了五年,最后因为学校分班才不得已分开。在生活中,我们常对于一种事物进行有和无的区分,这“有”和“无”的前提是我们认同它存在,例如:汽车、面包和可乐。可情感呢?夫妻二人有了孩子才有了父母的身份,没有孩子也就没有父母的身份,那兄弟是不是也类似,如果没有兄弟,就不觉得兄弟身份,也无从知晓什么是兄弟,或者什么是通识概念上的兄弟,孙司文和张柒就是不知道什么是兄弟的这类人。他们生来就是一个人,也是家庭了唯一的孩子,三口之家,只知有父母,却不知什么是兄弟姐妹,也许在外人前,年长你的男称兄,女称姐,年小你的孩子男称弟,女称妹。这里面的兄妹和真正的兄妹却有着天壤之别。
孙张二人,从小一起相伴长大,虽不生活在一起,但早已称为彼此生活中的不可分割的重要成分,那个年代家家只能有一个孩子,如果父母离了家门,就只剩下一个人。他们的成长过程避免不了孤独,他们也在努力打破这种孤独,各家各户的孩子聚在一起,休息有空时候大家一起玩玩闹闹也是甚是开心,也全然体会不到这种孤独,对他们来说,父母的忙碌也是一种幸运吧。
由于到了六年级要分班,张柒被调配到了十班。这二人要分开一年,直至毕业,他们只能在上下学的路上相依为伴了,课间交集的机会少了。还有一周时间,张柒就要去考育才,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孙司文问他。
“张包子,你考试准备的怎么样呀?”因为张柒长时间在教室里,把自己捂的特别严实,再加上本身皮肤就很白,孙司文就给他取了外号——张包子
“你才是包子呢!你个孙黑炭。”孙司文这段时间天天在外面跑,免不得皮肤被晒得黝黑。
“这次我得好好考,不然,我妈一定是得往死里抽我。”张柒说着说着,眉头一皱,露出一丝忧虑。
“没事,我相信你行,小小育才对你来说还在话下吗?话说,你妈都用什么东西抽你啊!”
那个年龄的孩子,哪有几个不闯祸不挨揍的。
“我妈其实不怎么打我,但是我怕疼啊,虽然偶尔生气的时候就打几下,我也是疼的不行,我妈一般都喜欢用拖鞋打我。”
“奥,拖鞋啊,软软绵绵的,打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听到是拖鞋,孙司文嘴角上扬,得意了起来。
“孙黑炭,你妈用什么打你啊!”
“我家都用晾衣架。我家的衣架都打坏了一批。”孙司文还多少有些骄傲上了。
这可给张柒吓了一大跳,铁制的衣架打身上可好疼的,孙司文竟然不以为意,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佩服佩服,孙司文你可真厉害呀!!看不出来你这么抗揍呢!”
“还行吧,我舅家大哥更厉害,听说小时候挨揍用的都是三指宽的皮带,沾凉水打,他一声都不带吭的。”
“孙司文你家这是祖传的抗揍呀!佩服佩服。”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我听我爷爷讲,我爸小时候也抗揍,我家人都抗揍。”
“那你能告诉告诉我抗揍的秘诀是什么呗,万一我考不好,我也做做心理准备。”
“那好,今日我就将我抗揍秘籍亲授与你。”孙司文立刻学起了电视剧中的张三丰,身板挺直,右手像后一背,俨然一副宗师派头。
“弟子愿听教诲。”张柒还挺配合。
“首先,要先屏住呼吸,紧绷身体,最好握紧拳头,这样身体就硬的像一块石头,再硬的东西都可以弹回去,然后站在一个位置一动不动,千万不能到处跑,越跑你妈打你越凶,在一个位置让你你爸妈打累了就好。”
“谢师父教诲。”
“你要是真被打了可不能说是我教你的,咱俩保密,拉勾。”
“好,拉勾。”
拉勾完成,双方意见达成一致。
“孙司文,假如你长大了,你会打你的孩子吗?”
“我才不打呢,挨揍的滋味可不好受了。”
“是挺不好受,我也不会打我的孩子。”
“我大部分挨打也都是因为成绩不好,但那题我是真不会,没整。我要是像你学习那么好,才不会挨那么多次揍呢。”
“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有不会的题,而且我的成绩也不是总让我爸妈满意,有时候我也想跟他们说,我不想考育才了呢,太累了,但他们早出晚归的,一身疲惫的样子,我又觉得我应该考上育才,好让他们满意,你知道吗,我爸妈平时很少笑的,只有我考班级第一名的时候他们才会笑,我也希望看到他们开心。”
“你放宽心啦,张柒你一定可以考上,来,把手个我。”
张柒伸出右手,孙司文用左手抓住他的右手,并十指紧握,随之右手成佛印,嘴巴念叨了起来。
“今日我再传你一秘籍,百分百蒙题大法,我将我未来两个月的运气都传给你,助你答的全会,蒙的全对,哎呀呀呀呀!!运气,去!!”
“嗨!!功成,收。”孙司文有模有样的双手运气收功。
“谢孙大师赐功力,小生定不负所望。”张柒双手抱拳,以示感激。
孙司文一把手搭在了张柒的肩膀上。“咱快走两步,赶紧回家吧,我都饿了!”
“哈哈哈,等放暑假你来我家住呗。”
“行吧,记得把你表哥电脑借来,咱俩打合金弹头。”
“指定没问题!!”
过了冬至,太阳每天都会晚落山一分钟,到了五月份,天就变得很长了,放学回家的路上可以看到夕阳。孙张二人一步步往家走,背对着夕阳和火烧云,着实是一副美景,值得被画师画下来。在回家的路上,孙司文还帮张柒解决了一个小疑惑——坏的衣架去哪了?
“拿去我姥爷家烧了,都是竹子的,可容易点着了。”
(十)
一周之后,张柒顺利的完成了育才学校的入学考试。现在,无论成绩怎么样,他也可以有资格去享受一段轻松的时光。随着育才考试的结束,班里终于没有一个认真学习的学生了,也就是说,整个班级都处在一个自由欢乐的氛围中,解脱的不仅是学生,也是老师们,他们只要保证学生不出危险就好。
那这些孩子有多会玩呢?他们会选择几个人趴在门口下五子棋,也有几人躲在教室后面一起听歌,写歌词本的,当然最多的还是会选择去到操场上疯跑,对,女孩子们则是喜欢手牵手围着操场压马路。全校的六年级学生此时都属于一种放飞自我的状态,“庆生六兄弟”也多了见面的机会,他们基本每周都会在正常的自习时间,约在升旗台下面聊聊天,玩玩游戏。这六人中最忙的还要当属孙司文。
作为五班的体委和篮球队主力,自然也要承担和其他班级对接比赛的工作,几乎每天都有比赛要打。五班算是强队,但不是最强,最强的是八班,因为那时候他班级里又三个校队成员,而且球风硬朗,喜欢对抗,小动作也比较多,和他们打过的一些班级都不喜欢他们的风格。孙司文在六年级上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校队成员了,他在校队待了不到2年时间,最后因为升学,不得已放弃了在篮球队的生活。
其实孙司文的家庭和张柒的家庭一样,爸妈对于孩子同样有着很高的期待,但不同的是,他爸妈很宠爱他。在他四年级的时候,他们有一天路过市场,看见有人售卖小狗,孙司文看中了其中一只,喜欢极了,并且那只小狗也一直粘着他,孙母一看孩子喜欢,就把那只狗花40元买了下来。起初孙爸还不让养,但后面架不住狗儿可爱听话,接受了它,这只小可爱后面成为了他们一家子的福星。这只小狗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孙司文的生活,他仿佛有了一个可以朝夕相处的同伴,他很享受和小狗在一起的日子,语言不通不要紧,但是情感交流十分通畅。
但小孩子做事情,不好把持分寸,习惯一厢情愿的扑向一件事。自从有了同伴,孙司文把自己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狗子身上,上课脑海中都是和狗子一起玩的画面,他是一个想象力十分丰富的人,一人一狗不知在他脑海中去过多少地方了。他很开心,但代价同样也很大,就是飞流之下的成绩,这令十分重视成绩的爸妈感到焦虑,那会儿已经五年级了,成绩不进反退,对于升学来说,不是一个好信号。其实张柒和孙司文背负的期待一样多,这些祖国的花朵们,生长的并不容易。
孙爸孙妈商量后,为了他的成绩,必须要做出取舍,他们决定把狗子送到别人家。这对于孙司文来讲是晴天霹雳,这只狗子是他最亲密的伙伴,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它离开自己的,可他还是个孩子,没有能力做选择,他只能牺牲另一样最爱的东西——篮球。
孙司文和他的爸妈说学习成绩下降并不是因为狗子的出现,而且自己太钟情于篮球了,上课脑海中都是篮球的画面,都是火箭队的画面,他实在是太喜欢打篮球了。父母选择了相信他,决定让他第二天就离开篮球队,直到成绩好了,再考虑回到篮球队,孙司文知道这事情没有商讨的余地,也不容商讨,只能执行。第二天放学后,他一个人来到篮球队,同张老师讲了情况,张老师听到决定后表示十分不舍,因为他们即将要去区里打比赛了,孙司文算是他的得意弟子了,他还是想再努努力留下孙司文。
“其实好初中也很多,也不仅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你看那个107中学,每年也会招很多体育特长生的,你父母担心你升学的问题,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申请到107中学。”孙司文知道,107中学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中学,但和父母的期待还是相差甚远,所以孙司文拒绝了张老师的好意,一个人抱着篮球默默的离开了,后来他也再没有机会接触到篮球队了。
张老师挽留他是十分有道理的,孙司文做事认真,训练刻苦,从不偷奸耍滑,他是整个队伍中基本功最扎实的一个,但张老师也知道,他也无法违背一个父母的决定,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对于篮球的一番热爱。那一晚,三人之间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孙司文心情很低落,父母也知道这种选择是对孩子的伤害很大,但没办法,他们真不敢拿孩子的未来去赌。唯一可以安慰孙司文的,就是狗子会继续陪伴着他,守护着他。
(十一)
五月份属于初夏。这会儿的树都已经长了翠绿色的叶子,叶子虽然不大,但已经可以为路人小遮阴凉,再等到枝繁叶茂的时候,这树荫下面着实是孩子们的好去处。东北的绿化和南方不太相同,由于冬季过于寒冷,只能选些耐寒的树,例如:杨柳松柏,像一些其他的灌木是很难看见的。可能因为地理原因,这里并不需要太多的新树,所以很少在路边看到在栽种新树苗,反而是因为杨柏的枯木朽株会阻碍城市美观,会被修建或被直接砍伐。杨树和柏树得生命很顽强,它们不惧严寒酷暑,能在一片土壤上生活上百年,坚挺不倒,而且一座城市的活力如何,都由他们说的算。春夏时节枝繁叶茂,整座城市看起来生机勃勃,秋冬时节叶落枝枯,反而把这座城市衬得冷清。
树木自古以来都会被人们赋予一定优秀的品格,是孩子们从小学习的榜样。事实也如此,在炎热的夏天,大树就是体力劳动者的好兄弟。夏天可是大展身手的好时候,不用穿厚重的衣服,行动起来十分方便,尤其是在户外干活的大叔们,更是喜欢只穿一件大短裤在路边随便行走,这种人有专属称呼——膀爷。
膀爷不是没有上衣穿,他们的上衣都在自己的肩膀上,有时候可以当汗巾使。夏天的太阳特别毒,晒在身上没一会儿就会满身大汗,衣服也会很快被浸湿,整个身体湿漉漉的干起活来十分不方便,索性脱了上衣,干起活来更加痛快。
在当时,路边膀爷很常见,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工厂出来的工人,靠着自己手艺去接一些小工程赚些糊口钱,所以这些人在路边行走并没有遭受太多他人的白眼,毕竟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而奋斗的一类人。但路边都贴着“讲文明,树新风”的标语,这些膀爷也不得不穿上文明衫,为新一代的花朵们做些榜样。
孙司文每天都有充沛的户外运动时间,整个人晒得像一只黑猴。在一个中午,他和同学们迎着大太阳打了一会儿篮球,但太阳实在是太晒了,热的大家喘不过气,索性就不打了。他们几个人躲在树荫下纳凉,拿出中午买的冰水,痛饮起来。
“胡铁,你喝完给我来一口。”
胡铁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真爽!给你!”
孙司文接过冰水也咕咚咕咚的喝起来,两口就把半瓶水喝完了。“哇……,可真爽!听我就对了吧!要么这会儿等着喝热水吧。” 在夏天买冰水是有窍门的,一定要买有冰有水的那种,这样一时半会都不会化,想喝的时候都是凉滋滋的冰水。
冰水带来的清凉是短暂的,没一会儿大家又热了起来,一个个呼呼的喘着热气,此时巴不得冬天早点来。
“诶,要不我们大家把上衣脱了吧。”孙司文这会儿突然想到路边那些等活儿的膀爷们,也许脱了上衣就舒服多了,他还没试过在大庭广众上脱衣服。
“我在家也是只穿个裤衩,一点都不热。”周大鹏赞同孙司文的建议,但他不敢领头。
“我也是。只要我一回家我就把衣服裤子都脱了,别提多舒服了。”韩浩也赞同孙司文的建议,但他也不敢领头。
“那我先试试。”说罢,孙司文就把上衣脱了,顺便还拧了一把汗,汗水像雨水一样滴滴答答的洒在地上,但没等三秒钟,水渍就蒸发不见了。
在脱下衣服的那一瞬间,孙司文终于感受到了夏天的友好,汗水此时不再是烦恼,反而它们像一个个小冰块,慢慢的吸收着身体上的热量,身体特别的清爽。正巧树荫下吹来一阵微风,非常柔和。微风轻抚着孙司文身上每一个毛孔,细细的毛发一根根伫立着,为热气回家提供了便捷的高梯。微风带来的清凉让孙司文打了个寒颤,全部烦恼统统抛掷脑后。夏日里的微风是一位和平使者,它吹拂时带来清凉的问候,离开时带走夏日的烦恼,让你讨厌的瞬间变成享受,不禁还会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孙司文闭上双眼享受着清凉,身体微摇,像是醉了一般。
有了领头人,其他几个人纷纷效仿,将上衣脱了下来。“真是凉快呀!!比在家里还凉快。”
六人在树荫下坐成一排,都露出赤膊的上身,并且大家肤色不同,从远处看像极了钢琴上的黑白键,大家的一举一动,像是在弹奏久石让的《Summer》。
“树林边上那几个小子给我站起来!!!”一声怒喝,给他们六人吓得一机灵。
从远处走来一个身材略有臃肿,衣着整洁的男教师,他是学校德育处主任,姓庞,学生们戏称他为“庞太师”。
“庞太师来了,大家赶紧站起来。”六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排成一字形。
“你们几个麻利儿的把衣服穿好。互相瞅瞅,像个什么样子!!啊!!这是学校,不是你们家,而且一个个像个膀爷似的,咋不和他们一起呢…” 他们六人前后才当了五分钟的膀爷就被庞太师发现,并被批评教育了二十多分钟,直到上课铃响,他们才被放回教室。还好,只是简单的批评教育。自那件事后,六人达成了共识,不应该在学校作膀爷,这种做法十分文明,但确实要承认的是,夏天在树荫下上身赤膊是一种特别舒爽的事。
孙司文一边经历着酷热的煎熬,一边享受微风清凉。他讨厌夏天的同时也感谢着夏天。
人们的生活时刻都存在着矛盾,季节变迁是这里的人们常见的矛盾。三伏天热的发昏,大家期盼着秋天早些来!而真等秋天来了,树叶掉落,万物萧瑟,又觉得不如夏天般生机勃勃,盼着盼着熬过了冬,已是新的一年开始。一年的光景就在盼望与讨厌的矛盾中,一闪而过。孙司文长大后,有机会去到海南讲课,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四季变化。
“我们常说,一年按四季划分,分别是春夏秋冬。”
“老师,您讲错了,我们海南可不是呢。”
“海南怎么了?”
“我们海南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秋天,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雪,哈哈。”
确实,海南和东北的距离横跨了整个中国,气候上有着极大的反差。
孙司文哈哈一笑,说道。“我确实是第一次来海南,对于海南的文化了解不深,以后便记得了,我倒是很想与大家推荐一下我的家乡,如果你们有机会一定要求东北生活一段时间,去感受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尤其是季节变化。”
“我们真印证了那句“四季分明”。春夏秋冬各有各的样子,夏天和这里一样的热,小时候我们还经常打赤膊呢,哈哈。”
(十二)
时间过了半个月,育才中学的成绩终于出来了。
现在基本各个学校都差不多完成了招生,如果没有考上育才的学生,会没有学校上吗?不会的,即使没有考上心仪的私立中学,依然可以按照学区上公立初中,但成绩突出的初中特别少,大部分公立初中都比较普通。
当直到育才出成绩了,张柒妈特意请了半天假,下来班就急匆匆的骑车赶去育才,连午饭都没吃一口。这一路上,她很紧张,过往六年的期待就要在今日进行兑现,可结果如何,她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她也清楚张柒的真实水平,和育才还是有些差距的。张柒的实力虽有差距,但毕竟也是班级的优等生,差距并不大,她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去逼着张柒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张柒妈很快就骑到了育才学校,录取的大红榜贴了6大张,上面都是成功考取学校的幸运儿们。张柒妈挤到红榜前,她仔细的查找了每一张红榜,前后查看了三遍,可始终找不见一个柒字。
张柒妈确认结果后,急忙要骑车回家,因为她还要给家里人准备晚饭。可能回去的路不太平整,有些土坑,张柒妈骑车摔了两次,还好只是车子有点划痕,人没事。
关于张柒的这个结果,她能接受,张柒爸爸也能接受,张柒也能接受,只不过一家人会感到有些遗憾。张柒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周六还有个不错的私立中学又开了第三次的入学考试,张柒正巧可以赶去试试。张柒爸妈可以接受他考不上育才,但实在是不能接受他去第137中学——这是一共比较有名气的公立初中。
这所初中成立了很久,孙司文班的同学家长就有这所学校毕业的。这所学校历史悠久,教育资源丰富,而且在区里也是小有名气的,因为这所学校习惯剑走偏锋。他们在区运动会每次都有好成绩,尤其是田径项目,137中学每次都是夺金大热门。在市里举办的文艺表演比赛,他们的集体节目也屡次代表区里去争光夺彩。可他们出名并不是因为这些,而且因为他们的升学率——全区倒数第二。这学校对于校外人员的监管也不是很严格,总有一些社会青年和学校人员拉帮结派,给学校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甚至有个别家长还给这儿取了个“流氓学校”的绰号,可想而知这学校在当地家长心目中的地位。虽然137中学在家长圈中口碑不行,但在学生圈中还是小有威名的。就拿孙司文的学校举例子,谁要是搭上了137中学的关系,那他肯定不会受欺负,很可惜,孙司文重来就没有接触过这类人。
小学生的身材很少有发育匀称的,要么高瘦,要么矮胖。高瘦的像孙司文这类人,矮胖的就像胡铁这类人,但六班有个学生,不是这两类人。那人名叫钱鹏飞,身材又高又胖,172cm的身高,大约要有140斤的体重。此人名气不好,总是仗着自己的体型优势去抢别人的零食。
一天中午,孙司文拿着外公给的一元零花钱,开开心心的买了两个戒指形状的水果糖。他没舍得吃,一手戴上一个,想要给他们的伙伴们炫耀一下。待他走到一个拐角处,看到钱鹏飞在那里,孙司文还主动打了个招呼,毕竟两个班挨着,大家也算总见面。孙司文刚一挥手,钱鹏飞就冲他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戒指糖,二话不说,按住孙司文的手就抢走了一个。孙司文见状就要抢回来,但被钱鹏飞随手推了一趔趄。
“你干嘛?怎么抢人东西,快把糖给我。”说罢,孙司文冲上去抢自己的戒指糖,但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钱鹏飞厚重的肩膀顶了回来。钱鹏飞还回头骂了句,“滚。”
孙司文实在是太瘦了,他虽然在篮球队练的结实了很多,可体重还是很轻。可他不甘心,又一次的冲上去抢自己的糖,这次冲抢孙司文是用撞的,但没想到他撞到了钱鹏飞身上,自己去被弹了回来,钱鹏飞丝毫未动。但这次冲撞惹恼了钱鹏飞,可能是被撞得有些疼,也可能烦于孙司文的纠缠,只见他上前两步,抬起就是一脚,将孙司文踹到在地,然后就转身走开了,还留了句“傻逼,别跟着我。”
这次孙司文被踹的有些疼,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能站起来。他站起身,将身上的尘土拍的干干净净,他怕回家被父母发现,并且他用袖口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彷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颗糖他也不敢戴在手上,而是放到了裤兜里。放学后,张柒和他俩人一起相伴回家,他想来想去,还是和张柒说了事情经过,张柒听后十分气愤,说着就要带着孙司文去找钱鹏飞算账。张柒坚信他们俩人是可以打败钱鹏飞的,可孙司文却不敢去,他一直拉着张柒说,“算了,算了,就一块糖而已。”
张柒拗不过孙司文,边先决定和他一起回家,今晚好好想想办法,帮他把糖要回来,孙司文没有回答,只是请求他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尤其是他爸妈,张柒答应为他保密。
那天晚上孙司文一个躺着床上回顾了中午发生的事情。从糖被抢到钱鹏飞离开,前后不超过三分钟,但这三分钟他感觉自己经历了很多,他一直所自豪的力量原来那么渺小,在钱鹏飞面前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所以他决定以后要吃更多的饭,长的要比钱鹏飞还要壮,这样以后就不会被欺负了。这件事后来慢慢的就被遗忘掉了,张柒和孙司文没有去找钱鹏飞去讨说法,钱鹏飞也没有规划不属于他的戒指糖。为了不被欺负,孙司文一度也想称为一个坏孩子,他认为只要能和校门口的小青年们一起玩,就可以称为一个坏孩子。但他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因为只要他看到校门口的社会青年们,内心就会有种本能的抗拒感,这种抗拒感会不断的提醒他远离那些人,坏孩子计划就这样每次都泡汤。学坏对于孙司文来说也是挺难的。
在那件事发生后,孙司文思考过为什么钱鹏飞会抢他的东西。他认为,可能和钱鹏飞的家庭有一部分原因。听说钱鹏飞是个单亲家庭,爸爸很早就离开了他们,只剩下妈妈一个人在市场推车卖菜,非常辛苦,也许钱鹏飞从来就没有过零花钱。想到钱鹏飞的家庭情况,孙司文也就不生他的气了。有时候,他甚至一度幻想,如果那天钱鹏飞换个方式,直接和他说想要一颗戒指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分给他一颗。
(十三)
张柒顺利的考上了那所私立初中,他的实力进那所学校还是绰绰有余的。张柒也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算上暑假,可以放肆地玩上两个月了。
一天下课后,张柒把孙司文约到升旗台旁,张柒有事情要和孙司文说的。
“这周六你来我家玩呗,我表哥把电脑借给我了,咱俩打合金弹头。”
一听到电脑,孙司文立刻来了兴致,忙问到。
“你哥把电脑放你家多久呀?下周六还在不?”
“就借我一周时间,下周五就拿回去了,要再玩就只能等暑假了。”
“哎呀,这周六恐怕不行,我们和吴老师约着去打篮球了。”
“哪个吴老师?自由外语的那个长头发的男老师?”
“没错,就是他,约好了就不方便再改时间了。这周我就不去你那了啊!”
“那你去玩吧,这周我求求我哥,看能不能再多借我一周,要行,我再告诉你啊!”
“好咧,我回教室了啊!”
吴老师可能是那一片儿唯一留着长头发的男人。这个吴老师是孙司文的英语启蒙老师,为孙司文未来的英语学习打下了一个好的知识基础,同时,他也是孙司文这一生中第一位良师益友。
男人留长头发这件事儿在当时人们的认知中,只有外国人才这么干,再加上孙老师是教英语的,他一度被人错认为是外国人,他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这种误解倒为他的补习班招生提供了无形的便利。
吴老师是有过留学经历的,在英国伦敦学习过两年,他一回国就办起了这所补习班。他的穿着打扮十分洋气,一头长卷发,稀疏的胡渣,配上一条棕色皮裤,从远处看十分像约翰列侬,他还喜欢去酒吧,骑摩托车。他不仅是附近最洋气的人,这些种种也表明了他是一个极度热爱生活的人。
吴老师年龄不小了,孙司文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快30岁了,他和孙司文最小的叔叔是同一年生的。吴老师特别爱玩,也爱凑热闹,不管孙司文他们玩什么,总喜欢凑过来看看,他参与度最高的就是活动就是扇片技(piàn jì)。片技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是一个圆形小纸片,各个小卖部都有卖的,几毛钱一沓,卖着不算贵。扇片技这种活动全国都有,十分普遍,只是各地叫法不同,东北儿童喜欢叫片技,听吴老师说,他们小时候条件不好,都是用旧报纸折成正方形,个头要大很多。
扇片技在学生间是一项热门活动,一般都是在夏天玩的,而且树荫下最舒服。扇片技的玩法十分简单,只用你手持片技把对方的片技扇翻面,就算你赢。扇片技这项活动入门简单,但要玩的好是需要一定的技巧,例如扇片技时所选取的力度和角度就要根据其他片技的叠加情况、地面平整度和当时的风向进行实时调整。
在五班,孙司文算是扇片技的高手,这不仅仅因为他技巧高超,同时他还有一张秘密武器——油片技。简单说,油片技是经过油浸泡过的片技,相比普通的片技,会更重更黏,可以更轻松的打翻对手的片技。这么好的东西,岂不是人人都应该有么?为什么偏偏是孙司文的独门秘笈呢?其实这个油片技也不是孙司文做得,而是他赢来的。
有一天中午,一个外校男孩拿着来他们学校门口玩片技,用一张片技连赢18张,可把周围的学生吓了一大跳,赶紧找来孙司文应对。孙司文在付出了8张片技的代价后,借着有利位置终于把对手的片技打翻了面儿,赢得这张就是油片技。起初孙司文还不清楚这张片技的特点,只是因为下午要考试,在新发的试卷上发现了几个自己脏手印,孙司文感觉很奇怪,明明自己是把手洗干净回来的,哪蹭的油渍呢?他闻了闻自己的拇指和食指,确实有股子豆油味,他将兜里的所有东西都掏出来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果然那张中午赢来的片技上面有些油渍,并且仔细闻了闻确实有股很浓郁的豆油味,稍微用力按,还能从片技边缘渗出一点点油。原来这个片技是经过处理的,用油泡可以使片技更强。等到下午考完试,他迫不及待地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班里的朋友,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仅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学校就传开了这个消息。
见识过油片技的威力后,大家都渴望自己也拥有这样一个秘密武器。于是,学什么在里面开展各式各样的秘密实验。最常见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把片技扔进油盆里,但这样的方法普遍是不成功的,因为放进去的片技一定会被母亲发现,导致片技被浸泡的时间很短,没有效果,而且如果被发现了,后果轻则挨骂,重则挨脚,无一例外。据听说,八班有个男生,在制作油片技的时候差点被油烫伤,原因在于他直接将片技扔进了刚炸过茄盒的热油中,片技被炸的乒乓响,还好他妈妈即使发现,用筷子将片技夹了出来。孩子虽然没有被烫伤,但因为他的操作,浪费了整整三斤豆油,那一次的教训让他记忆深刻,终身难忘,据说后面家里也是换了一批铁衣架。
前面的做法稍微有些鲁莽,三班有个同学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他听了那些人的危险操作后,决定从自家油盆里取出一些油藏起来偷偷的泡。他从路边捡了一个空的矿泉水瓶,然后用剪刀裁成两半,只留带底的那部分,然后从家里的油盆中,取出三勺油倒入水瓶中,并将他最喜欢的炫光片技放入油中。但是他觉得这些即使做出来了油片技,也不会是最厉害的,他又去路边捡了两个饮料瓶子,然后分别将里面的黄色剩余液体和黑色剩余液体都加入自己的“培养基”中,接下来就等待着片技在油中蜕变升级了。可天有不测风云,大约过了四天,他做的“培养基”臭了!他精心准备的油片技被他妈妈直接扔进了垃圾袋里,并被他妈妈警告,“收收你的玩心,我看你下次月考多少分,还有以后不许往家里再捡破烂东西了。”
后来,终于有个人成功做出了油片技,方法也在学校传开,学什么手里的油片技渐渐的多了起来,每个人至少五张。当大家都有油片技的时候,就相当于每个人都没有。
油片技没多久就消失了,原因是油片技一碰一手油,蹭的试卷上都是脏兮兮的手印,导致各班班主任联合收缴了班同学的片技。大家都不敢把片技带到学校了,就是带了也不敢玩,渐渐的同学们也找到了代替扇片技的娱乐活动,片技在学校里算是彻底消失了。
(十四)
孩子的成长是需要社交环境的,而保证社交的首要条件就是要有人聚在一起,一个人在屋子里算什么社交嘛?所以孙司文那一圈的孩子,每每吃完饭总会跑下楼和邻居同学玩一段时间。
扇片技是孙司文那个年代孩子最喜欢玩的一项活动,算是很重要的社交密码了,基本人人都一个袋子或者铁皮盒子,里面装的大部分就是自己的珍藏的片技。在学生们心中,那东西比钱还珍贵,因为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赢回来的,劳动所得是十分光荣的。当然,除了扇片技他们还会玩四驱车,悠悠球,黏手等等各种有意思的小玩具。
虽然校内不让玩,但在补习班还是可以玩的,放学后在各种补习班的门口依然可以看到学生们扇片技的身影。孙司文水平不差,在自由外语补习班依然可以大杀四方。
有一天孙司文在课前和补习班的同学们一起在门口扇片技,因为距离上课时间还比较早,一时无事儿的吴老师就双手一背,蹲在一旁看热闹。孙司文他们玩的可真激烈,声势浩大,都把路过的孩子都吸引过来了。起初吴老师就是凑个热闹,但谁料越看越入味,下意识的搓了搓手,向孙司文凑了过去。
“诶,你们谁赢的多呀?”
“孙司文呗!他老厉害了!”众人异口同声,纷纷指向孙司文。
“吴老师,孙司文今天赢了我8张片技了。”还有人在一旁诉苦。
吴老师一看,“除恶扬善”的机会来了,他可要帮助弱势一方,便问道。
“那你们借我两张,我帮你们报仇怎么样?”
“好呀,好呀!!”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倒是让孙司文懵了,他凭本事赢得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他一脸无辜的说道,“我怎么就成了大魔王呢?”
吴老师安慰道,“别紧张,我就是试试,我一点也不会玩。”
孙司文还是有些不情愿,毕竟他是大人,自己是小孩。“吴老师,我可不跟你玩了,我一个小孩怎么玩的过大人。”
“那这样,我也不欺负你,我就拿这两张。你若两张都赢了,我请你们所有人喝汽水。”
“嗡……。”吴老师一句话引爆现场,连围观的都跟着起哄,大家纷纷给孙司文鼓劲儿。
“孙司文,干他!!”
“孙老板,你拿油片技,准赢他!”
“孙哥,哥们我的汽水可就靠你了!!”
这角色的反转有点让孙司文摸不着头脑,这可太奇怪了,刚刚还是大魔王,这会儿又成了正义使者,还是汽水比片技管用呀。
“吴老师,那我们可说好了,一言为定,不能反悔啊!”
“说话算话。”
孙司文没有拿出油片技,而是选择了一张略显发旧的片技。
“那咱们开始。”孙司文和吴老师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开始了一场新的竞争。
这次比赛的输赢就看吴老师手里的两张片技,要是赢得快,1分钟就能解决战斗。
他们二人的较量大约进行了10分钟。10分钟后,同学们纷纷拿上自己的书包走进了教室,因为上课时间要到了。在教室里,同学相比于之前不同的地方就是人手多了一瓶冰汽水,在炎热的夏天来上一口冰汽水,提神又醒脑。
其实孙司文和吴老师的较量用了不到5分钟就结束了,获胜方是吴老师并不是孙司文。万万没想到,吴老师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三招以内,他必能打翻孙司文的片技,无论是角度还是力度,掌握的都敲到好处。这5分钟的时间,孙司文不但没有赢来吴老师手中的2张,反倒还输给了他12张,孙司文在认知到实力差距后,选择了认输。众人见到孙司文输的如此彻底,汽水大梦也是无法实现了,一个个在那叹着气,甚至还有个别人在那指责孙司文技术不行,孙司文只是低着头,也没争辩什么。
吴老师数了数自己手中的片技,留了两张,剩下的都还给了孙司文。
“我跟你们说,我小时候玩片技,从来没花过一分钱买片技,我妈那会儿扔我的片技都是一盒一盒的扔,你们这技术还得练啊,哈哈哈。”
吴老师还完片技,又从兜中掏出10元钱给到孙司文。
“对面小卖店,20瓶宏宝莱,味道你们自己选,我请大家喝汽水。”
“嗡………。”吴老师再一次的引爆了现场,孙司文也开心的吆喝着。
“兄弟们,吴老师请喝汽水咯!走,买水去!”
吴老师和孙司文之间有很多这样的交集。孙司文不仅仅在这里英语成绩得到了提升,同时也体会到了兄长般的关心和照顾,吴老师也不只一次说,孙司文和他表弟有几分像。
(十五)
孙司文来到自由外语之前,英语是一塌糊涂。他妈妈也带他去试过几家补习班,结果都不尽如人意,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孙司文妈妈带他来到了自由外语试课,据传这里是一个外国人开的,应该办法比较多。
吴老师第一次见到孙司文的时候,一看连音标都不会,并不是很待见他,基础不好的孩子都不容易找人喜欢。
孙司文确实不喜欢记音标。他最开始学习英语的时候,为了可以记住读音,他会在英文单词后面备注汉字,用拼音来模拟英文单词的读音。例如,单词“Thank”他会在背后备注“散刻”,单词“Relation”备注成“瑞累深”,要是找不到相似读音的汉字,他就索性备注拼音。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出现过把英文单词和拼音弄混的情况。但对于吴老师来讲,他这行为就是在耍小聪明,有时候拿起他的单词本一看,不会多说一句话,只会嘴角上扬,冷哼一声。
意外之所以为意外,就是无人知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孙司文在吴老师这里不温不火的学了半年,突然有一天上午,他在组织班级回教室,他突然被闪电劈中了一般,想通了No和Not的区别,然后他就像武侠小说里的男主,被一场机缘打通了任督二脉,英语学习从此就不再是困难,英语成绩也在直线上升。
吴老师对于他的这一系列表现甚是惊讶,一度怀疑他是不是额外使用了其他方法,时不时他会检查孙司文的头,看看是不是摔过,但没找到一点痕迹。他也确认了孙司文家里并没有请家教,一切并与平时无异。这确实像个谜题一样困惑着吴老师,但又找不到问题的答案,所以由此可以发现,学习知识的过程,要保持足够的耐心,会有学清楚的那一天。
孙司文的英语成绩不断攀升,他一步步从自由外语最普通的补习班,调到了吴老师所有班级中最好的一个班,他从此也对孙司文更多份喜爱。孙司文一共在吴老师这里学了5年。这5年的时间里,孙司文的英语成绩有了显著的提升,同时他也收获了学校外的一段快乐时光。后来,孙司文中考后,不得已要去外区读高中,他们俩的联系也慢慢的变少。
(十六)
玩的时间可比上课的时间过的快,一转眼就到了6月中旬,孙司文他们已经开始做离校的准备了。陪伴的终局是分离,即使再好的关系,大家也必须要在这个夏天说再见了。
小学毕业这个词并没有给孙司文带来太多分离的感触,因为大家还是生活在同一片区域的,只不过是换个学校读书罢了,放假还是可以一起玩的。但他们六人组不得已要解散,因为有两个人要搬家,离开这片区域了。
一个是严先先,他要回福建了,另一个是周大鹏,他要搬到外区上学了。
严先先不是东北孩子,他个子不高,骨架小巧,皮肤紧实,还配上一副浓眉大眼,从外表很容易分辨出他不是东北孩子。他8岁时,跟着父母一起来到这里做茶叶生意,本以为一家人会就此定居在这里,但没想到这两年父母的生意并不好,之前的老主顾们都没了工作,他们也没赚到什么钱,索性带着严先先一起回到老家。周大鹏是本地人,但要搬到外区上学了,据说家里买了一套新房子,要从平房搬到楼房去了。
众人得知“严先先要离开”这个消息时候,是严先先离开的前三天。众人都没有预料到他会走得那么急,连毕业照都没有来得及拍,“我明天可能不来上学了。“是严先先和众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严先先在这生活的几年中,孙司文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了,因为他爸妈租的房子离孙司文家很近,有时候孙司文中午回家吃饭,就会约着严先先一起。严先先的爸妈很忙,没有时间准备他的午餐,所以这些年他的午餐都是在外面买着吃。那时候,基本每个居民区都有一两个铁皮亭子,是卖熏肉卷饼的,1元一张素饼,3元一张肉饼。严先先午餐标准是2元,1元买饼,1元买水,刚刚好。一般时候,都是严先先买好卷饼在孙司文家楼下边吃边等他。有时候孙司文看着严先先大口吃饼的样子,着实羡慕,即使吃饱了午饭也会不自觉地馋的咽口水,他也憧憬着卷饼自由的那天。
严先先这次离开,也为六人组的毕业季增添了一丝遗憾和伤感。严先先的父母告诉他只是回去一段时间,现在生意不好做,等这边经济环境好了还会再回来。严先先十分激动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好朋友们,他很期待回来的那一天,大家也很期待,毕竟小孩子心中的一段时间也许只是那么几天呢?
周大鹏搬家是好事,大家都为他们可以住上楼房而感到高兴,这代表着他们家经济条件变好,他们家算是六人组中条件最不好的,周大鹏四年时间就没有穿过新衣服。其实最开始他和大家并不熟悉,他更多时间喜欢一个人待着。有一次,孙司文和张柒看到放学后的周大鹏一个人在角落哭,他们以为是有人欺负他了,就上前询问缘由。周大鹏并没有跟他们说话,而是一个人默默的走开了,二人追上去,又拦住了他,询问情况。周大鹏平时也是了解孙司文和张柒的,所以就跟他们讲了原因,是自己数学成绩没考好,担心回家被批评,孙司文安慰他说,“没事,咱们下次考好就行呗!”“就是就是,有什么不懂的来找我俩。”张柒附和道。“哈哈,学习问题你还是找张柒吧,但要是玩,你可以问我,我是行家呀!” 周大鹏从此就有了孙司文和张柒这俩位好朋友。
相比于严先先,周大鹏可以顺利的和他们一起拍毕业照。
距离离校时间,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大家日常的活动范围已经不局限在自己的班级和隔壁班级了,他们已经开始在整个年级走廊进行流窜。每个人拿出自己的同学录单页,给自己的好朋友们分发,同学录是一个好发明,它可以将人们的一段记忆封存在纸上。等到你想念这段日子的时候,只要翻开同学录,文字就会跳动起来,在你脑中形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大家纵使容颜发生了改变,但那段青春的美好依旧会永存在脑海中。
(十七)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闷热了。现在属于午休时候,操场上看不到人影走动,大家都躲在教室里,安安稳稳的睡着午觉。此时的教室里,只能听到稀疏的蝉鸣声,怕是炎热的太阳晒得它也不敢喘气了吧。午休时间,大家都趴在桌子上小憩,孙司文也不例外,时不时还能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他可睡得真香,应该是在做一场美梦了。
“孙司文,孙司文,你醒醒,都一点半了,五班要集合了。”孙司文被旁人从睡梦中扰醒。他急忙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看了看手表,自己差点睡过了头。他用袖子擦干了留在同学录上的口水,将同学录收到了自己的桌子里。今天是拍毕业照的日子,六年级的同学们要迎接属于他们人生中第一张毕业照了。
等轮到五班同学时,五班的同学井然有序的站好,个子高的站最后一排,个子稍微矮些的坐在前面,大家排好队形后,只听摄影师在前面指挥。
“来,同学们,看老师!三,二,一,茄子!!”
咔擦,6年的小学回忆就被摄影师封存到了照片中,这张毕业照承载了同学们对于学校最初的记忆。同学们拍完照后,就地解散各自去玩了,男孩子们又聚在了篮球场,而女孩子们也三五成群的说着悄悄话,
她们在讨论,要把这个照片第一个分享给谁看。胡思琪说,我想分享给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