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几天,师兄眉头紧皱地说要跟我请教问题。
我虎躯微震,吓得不轻。
他是整个实验室的科研狂人,通宵熬夜做实验也甘之如饴,跟老板出差参加学术会议凌晨2点回第二天还能准时出现的人物。
顿时领了诺贝尔奖一般备受尊敬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师兄踟蹰半天:“小师妹,你先不要笑我。”
脸都快红透了,长叹一口气,足足憋了两分钟才娓娓道来。
他疑惑:“你说,一般跟女朋友聊天都聊什么啊?”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师兄,你……居然是直的!
2
我其实非常震惊,我一度以为师兄要跟科研事业喜结连理,与实验室一众水货形成生殖隔离的壁垒,从道德使命感到科研水平都一骑绝尘而去。
好不容易周六不用做实验,其他人约着去看电影,只有师兄纹丝不动;
还没到饭点,实验室悄然讨论起今天去哪里吃饭(嗯,哪个食堂),师兄一定会等到大家都吃饭回来了才匆匆出门——避免食堂爆满的高峰期,省时高效;
衣服一定是连着穿一星期的——每天都凌晨回寝室,连洗衣服都没时间。
我一直以为师兄对女生完全没有兴趣,私心想着:师兄时间都被高度压缩了,估计体内的荷尔蒙都能自动分解。
原来师兄刚跟女朋友一个月前确定关系,该女生仰慕师兄已久,终于在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大胆表白。
师兄说,当时脑袋完全懵了,足足想了三分钟碳纳米管材料才勉强冷静下来。
恋爱,要只有表白与心动的那么一瞬间该多么容易,其后还有天长日久的相处与磨合,一不小心两个人都磨成了自己都不喜欢的模样。
现在分析费米能级都是小问题,如何聊天能使女孩子笑得花枝乱颤这门学问顿时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我终于忍不住问师兄:“那之前一个月师兄跟她聊什么呢?”
“科研啊,她的课题有什么问题以及该怎么解决之类的。但她开始还能听一听,现在好像有点不太高兴了。”
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能看出有问题,就还算有救。
3
那除了科研,还有什么能与女朋友可聊的呢?
这简直就是送分题:聊聊你的兴趣爱好,一起培养两个人都爱做的事儿。
但我突然沉默了,对于师兄,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因为他生活的99%是与科研挂钩的,剩下的1%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也是间接地为了科研。
现实中热爱科研的女生是有,但几乎没有其他生活的雌性动物,在哪里呢?
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投入了最深沉的热爱与最多的时间,他就得到了上帝的恩赐与惩罚。
恩赐在于,他拥有无可比拟的快乐。
惩罚在于,这种快乐无人分享,也无人能懂。
4
像师兄这样的科研狂人最容易陷入的困境是:我热爱的事情,最亲爱的另一半是不能完全明白的,这种灵魂内核的东西无法交流,还怎么谈恋爱?
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看上去很酷,但实际扒开来看,nobody cares。
没有人的生活是超凡脱俗的,即使是那些传说里超凡脱俗的人。
就算是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懂的爱因斯坦,妻子也并非是与之并驾齐驱的科学家,他的第二任妻子甚至对科学、知识、真理一点也不感兴趣。
爱因斯坦也会放下科学家的身段,哄起女孩子来也有致命的浪漫,他给妻子写情书:“我必须要爱着一个人,否则我就是混沌的存在。并且,那个人必须是你。”
滚滚红尘的人间生活,不需要那么多高屋建瓴的理论,只需要一点点——你懂我一点点,足矣。
我有点不太相信,师兄甘愿生活中有且只有科研这件事。
他内心深处是不是也像一只大海里的灯塔,希望某个迷船能看到他的方向。
只是,这灯塔需要有频率而非盲目地释放信号。
5
你一定想知道我给师兄支了什么招吧。
短时间内让师兄建立丰富有趣的生活,是没指望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跟女生从此就没话可聊了。
大部分女孩子更愿意倾诉,而非倾听。
在她说自己课题遇到的问题,你不用急切地显示自己的能力给她出谋划策,先给个拥抱。
一时无话时,笑眯眯地看着她“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她一般都会滔滔不绝;
可以针对性入手,如果她爱看电影,问一问“最近有看什么好电影吗”;
可以简单地去吃饭,说一说童年记忆中的味道。
生活中90%的话题并非形而上的,生活的琐碎、大段庸常世事更常被谈起——并非人们容易被肤浅的事物吸引,而是人们喜欢确认彼此还在。
你要习惯于生活中的不深刻。
师兄并不一定非要与这个女生有个什么确定的结果,他得去真正的生活中去试炼,去爱,去失败。
把高深的留给高深,把深刻的留给深刻,把生活留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