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的儿子还是法官，贼的儿子还是贼。

这是出自1951年印度的老片子，叫做流浪者。一个很有意思的言论。

外国的很多片子都是这样的。

例如，海上钢琴师，小提琴手怒骂1900，你这个肮脏的锅炉之子。

再比如，指环王，亚拉冈是人皇的后代，所以只有他带领着善良的人们打败了索伦。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人们在不断的在自我介绍，名字，家乡，年纪，工作，

当然，还有自己的父母。

所以，一直也想写一写自己的爸爸还有妈妈。

因为什么我妈还有我爸在一起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两个人有两个不一样的答案。

“我和你爸认识的可俗了，我的奶奶是你爸爸姥姥的邻居，通过他们介绍的”

我妈一脸嫌弃的说。

“让人介绍的，说起来有意思。当时我和你妈约会，两人一起骑自行车儿，路过一个铁轨，你妈别不过来那个弯，整个连人带车就干地上去了。我回头看了看这个女的，咋这么可怜呢？”

我爸说起来跟真事儿似的。

“当时我给你爸背了一首致橡树”

我妈妈一脸陶醉的样子，然后刹不住车了，接着开始背了起来，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来炫耀我自己……”

仿佛在证明，你妈妈我现在还是能背得出来的，

仿佛也只能这样才能描绘出当时刚认识的场景。

“恩，当时你妈给我背致橡树，我当时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

我老爹收起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煞有介事的说到。

“我刚认识你爸的时候，他有点飘，我直接把他拽到地上来了”

我妈说话嗓门一直有点大。炫耀一样的。好像制服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男人。

我妈这个人，长的不错，身材也挺好，不爱打扮，属于贤妻良母型。专心伺候老公还有孩子，另外开了家书店。每天朝九晚五，白天就书店看看电影，晚上就回家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偶尔跟我老爹出去喝喝酒。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很多时候其实我是看不下去的，就忍不住问她，

“妈妈，你不觉得你的日子过的太无聊了么？”

“你不觉得应该多培养几个爱好么？”

“你就没有几个同学约你出去玩玩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问过去，答案只有一个。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烦死了。别跟我说这些没有用的。”

我是从来没有得到过比较正经的答案的，但是我认认真真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泛着白色的光芒。（她眼睛还挺大）好吧，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跟她说话是真的浪费时间。简直就是个傻子。

有一次偶然间翻到了猜猜我有多爱你这本绘本，是一个同学家。他家的阿姨跟我绘声绘色介绍了，叔叔和阿姨是如何陪我同学如何度过孩童时期的。就是讲一些经典的童话故事。听了心里就很不服气。我的妈妈应该也会如何对我，我是这么想的。

然后回到家里。

“妈妈，我小时候又哭又闹的时候你给我讲什么故事呀，”

“你？”（声音拖得很长，而且嗓门很大。）

然后她难得用了用她的大脑回忆了一下。至少我是这么发现的。

“我给你讲释迦摩尼的故事”

“他妈的？我才多大你给我讲释迦摩尼？从小给我灌输这思想，你这是让我出家当和尚啊？”

“走开走开，没看我正忙着吗？”

谈话就不了了之了。很无奈。

但有些时候并不是这样，比如，她会突然问你，

“儿子儿子，雾都隐儿你看没看，写的真好”

又或者，

“儿子儿子，文坛三姐妹，大仲马小仲马。你有没有了解过”

再或者，

“儿子儿子，舞女，写的好怪，日本人写的东西真的是看不懂。”

我心里想着，就你那个智商你能看懂啥，看了那么多世界名著又不求甚解，看什么都是白看。还非得跟我探讨。根本就不想理她。但是架不住她一个劲儿的问。就随便回了一句。

“外国人写的东西我不爱看”

“看看呗，看看呗，？”

我没搭理她。

她看我没搭理她，又问了一句，

“看看呗，看看呗”

我转头看了看她，我的天呀，那个表情就像一只可爱的萨摩拿脑袋蹭你的大腿。

“行行行行行，看看看看看，别墨迹了”

说真的我很受不了，恋母情节懂么？

于是，在那个暑假，我把书店里面书架上的世界名著粗粗读了一遍。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与她探讨她想要探讨的问题。然而，情况却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妈，我看完了，这个巴黎圣母院如何如何，这个狄更斯如何如何，雨果如何如何”

我开始绘声绘色的卖弄我的才华还有学识。

我妈一句话打断了我的卖弄。

“烦死了，你跟我说这些干啥？”

“我靠，不是你让我看的？”

“你看就看呗，关我啥事。”

好吧，悻悻的走开了。心里想着，他妈的。以后你再让我干啥事，除非我脑袋进水了。

虽然在我妈的影响下，我读了一些书，然而还是没有挡住我变坏的这么一个事实。抽烟，旷课，打架，泡妞，上网，喝酒。是我高中生活的常态。那个时候的梦想，说来可笑。就是随时一个电话可以叫上来两辆面包车，里面全是我小弟。后备箱全是西瓜刀，那才叫一个牛逼。偶像嘛，亚历山大，拿破仑，希特勒被我抛之脑后。偶像是谁？乔四爷啊！东北扛把子！那才叫一个牛逼。

我爸总是骂我，

“你TM傻不傻，打架不就打钱么？你看有哪个老板出去打架的，不都是出钱让别人打？”

那时候我们县城最大的夜场是我老爹开的。他说这种话完全有说服力。我顿时来了兴趣。因为我们那边的大哥基本上天天都是去我老爹场子里面喝酒，聚会。

“老爹，那谁谁谁你认识不认识，我们学校里面都说他可牛逼了，我们大哥”

“认识啊。不过我就是一做生意的，你可别想着让我帮你找人打架。我跟他们混不熟”

“没有没有，我就问问，那谁谁谁的大哥你认不认识”

我秒变好奇宝宝。

“认识啊，前两天刚出来，我们一起喝酒来着”

“卧槽，这你都认识。听说他和谁谁谁还有谁谁谁当年叱咤风云，我跟你说当年他如何如何如何……”

老爹不耐烦的打断了我，

“啊，我知道。我知道，跟我说这些破事干嘛。”

顿了顿又接着讲，

“他妈的前两天我们好多人一起喝酒，十几个人加起来能做了几十年的牢，背了三四条人命，我们喝到一半你妈来了”

“她来干啥了？我去。”

“操，还他妈能干啥，进来就一句话，嗓门可大了”

“她说啥拉？”

“你跟这帮劳改犯在一起混个屁啊！”

……我当时的表情，如果能录下来，我觉得一定会很精彩。

“那，咋收场啊？”

“收个屁了，当时那谁谁谁脸上就挂不住了，刚出来的。那谁谁谁有意思，跟你妈说，大姐我们重新做人了不是。你猜你妈说啥”

“不知道”。我连忙摇头，别说我，鬼他妈知道她能说啥。

“你妈说重新做人也不行！我找了你妈真是后老悔了”

“你不是说她背致橡树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嘛？”我嘲笑我老爹眼光不咋地。

“是啊，我当时觉得你妈不一般，总在研究她在想什么，我研究了这么多年了，后来我终于明白了。”

“她在想啥？”

“她他妈什么都没想！”

18年过年，在厦门，我妈包着饺子。我吃遍了全国，还是妈妈包的饺子好吃。我妈边包饺子边问我，

“儿子，红楼梦里面是怎么样描写金陵的来着?”

我偷偷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然后跟我妈说，

“应该没有吧”

“怎么可能没有，你肯定上学的时候没好好学。”

这关上学个屁事。我心里想。没应。

“唉，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啊。让你上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连这种问题都答不上来”

看我没有应她，她就继续包她的饺子了。

后来，我专门去了一趟龙海，舒婷的老家，去看了原汁原味的致橡树。向这位散文诗人致敬。顺便感谢她间接的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其实吧，这些年，有些话，一直都在讲，然而我妈是那种不太会表达情感的那种人。讲了很多次她也没什么反应。

其实吧，妈妈。

妈妈，儿子爱你。

2018,5,10。4,40。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