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茶心
兰曦其实晚上很少给人打电话,她偶尔会给我打一个电话。我觉得她一直在跟自己抗争,永远活在二元对立的世界里,从来都不曾轻松过。
兰曦告诉我,她的晚上是难以安宁的。一天的紧张工作之后,她很喜欢使自己忙碌起来,有时候是漫无目的地翻手机,朋友圈或者订阅的公众号,或者随便的什么奇怪的小说。这些一篇又一篇碎片化的东西,就像一包又一包的高热量的小零食,也许是薯片,也许是可乐。总是吃着喝着,好像时间也被充满。心里也就不那么挠心和慌张了。要一直到很晚很晚,她才能困得要死,睁不开眼了,算是终于勉强和慌张挠心打了个平手,十分不情愿地上床去。几乎每天如此。
我几次问她,那种慌张和挠心,背后是什么?她每次都沉默几秒,然后回答我,我也想知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说,你要不要静心感觉一下呢。她说,我觉得很难受,我头痛。我们都知道,这个头痛背后是有内容,然而,也许兰曦没有做好准备,也许,她只是真的不愿意面对。不用说,我也知道这背后的也许是什么难以面对的东西,或者不堪回首的东西,或者让人害怕的东西,或者,只是生存策略之一,不能战斗,那就逃跑吧。那是我们的祖宗留下在血液里的东西,也是我们的种族能够延续到现在的原因。正因为只有兰曦自己,所以,也许,我们都无法帮助她,只有她自己可以。
我印象中的兰曦是大胆的,似乎生命里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阻拦。因为她跟我说过,大不了我们还有一条后路。我开始以为她说的是,方法总比问题多,哪怕只多一个。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是,我们的最后一条后路是死。一死百了。一死百了!我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吓了一大跳。搞得我好一段时间都在想,为什么是死。
昨天我们大家伙一起看了一个鬼电影,之后一起喝茶。我们天马行空,随意聊了好多关于鬼怪精灵的故事。左左说到自己的儿子不怕黑,自己小时候怕的要死,对黑暗房间的各种鬼的奇思妙想。我讲了叔家的小弟弟因为爸妈希望锻炼他,讲了很多鬼故事搞得他极度怕鬼的故事。还有我外婆讲到的金子鬼的故事。
兰曦忽然脸色苍白,手紧紧地抓着喜多,把她掐得叫出了声。
兰曦接着给我们讲了一个鬼故事。这个故事栩栩如生,当时吓得我们频频往后回望。那是一个红腿鬼的故事,兰曦讲完我眼前出现飘着炊烟的黄昏,一条红色的腿悄无声意地出现,就悬挂小孩的头顶上。讲完后,我问她,你怎么记得这么深刻。兰曦说,其实我完全忘记了,只是你们讲的时候有点儿印象,但是不全记得。后来忽然出现了一种极度恐惧的感觉,恐惧了好几分钟脑中忽然出现了那个鬼故事。那个鬼故事的最初讲述者也死于非命,死后尸体惨不忍睹。兰曦说,我真的是忘记了,因为我太害怕了。所以,也许,不是刻意不记得,是真的要忘记。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忘记。
等兰曦将细节都描述清楚后,我问她,你的恐惧的感觉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兰曦迟疑了一会儿,额,好像平静了。是的,她觉得她的恐惧似乎平静了。
那慌张和挠心呢?让兰曦不能上床去的究竟是什么呢?也许有一天,它们也会平静吧。
按照我们的惯例,我们拥抱了彼此,然后各回各家了。我不知道昨晚兰曦是否还是那样,但谁知道呢。也许今天就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