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清你的样子。”
“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我为世人牵线搭缘。”
“而我,许人尽忘前缘。”
“你是谁?”
“你又是谁?”
世人尊我为月老。
凡人唤我为孟婆。
天庭之上,众仙静默。
“月轩,今年你的工作做的如何?”天帝笑着唤着月老的名字。
“微臣为十万八千九百九十九对男女结缘成对,其中八分以上得以白头偕老。”
“诺?比去年的幸福指数还高上三分。”天帝满意的点点头。
“孟婆,孟婆可在?”天帝寻观殿下。
“微臣在。”我轻步走出,不知为何,今年阎王偏要我来天界做年终汇报,更不解的是,不知为何,月老开始,众仙便不再言语,大殿之上静的可怕。
“不知孟婆今年做的如何?”
我轻俯首,“微臣今年,”我顿了一下,“十万九千人,尽忘前尘,其中,只有一分的凡人愿意记住前生深爱的人。”
众仙发出轻微的议论,因为,我比月老多了一个人,就证明,有些姻缘中途断了。
“孟婆可是辛苦的紧。”天帝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都说孟婆的忘忧汤熬的好,本君倒是好奇,若孟婆爱过之后,是否愿意尽忘前尘。”
我轻抬眼眸,看着天帝,所有的问题都不是无缘无故,他的目光中明明有着几分玩味在里面。
“回天帝,孟婆断情绝爱,不懂那些,谈不上爱过,更何况尽忘呢?”
“哈哈哈,孟婆可别当真,玩笑罢了。”
我俯身退回众仙列,抬头却撞上月老的眼。
其实,月老并不老,甚至,在男仙当中,算得上道风仙骨,女仙趋之若鹜。
而我,也算不得婆婆,毕竟女仙岂能面黄肌瘦,形容枯槁?
不过,说到底,我与月老算是对头,他牵线,我拆缘。总有人,略胜一筹。
年终会结束,我轻步随众仙走出大殿。因阴间与天界不同,并没有太多仙人愿意与我同行。只是,同是仙,为什么,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若如此,也难怪那阎王从不肯踏足天界,年年打发手下的人过来。
“孟婆仙姑,请留步。”
我回头,却看见一位袅袅女仙笑着追上来,“孟仙姑,不知有空吗?可否予我请吃一杯茶。”
我颇有疑惑,算下来,这真真是我第一次来天界,眼前这位,面如桃脂,眼目含情,我是真的不知怎么称呼。
看我不语,她忙俯身又行了一礼,“我是月桂宫的,唤做月娘。”
我了然,嫦娥居皎月宫,传闻她有一位姐妹,大约便是眼前这位。
“不知仙姑有何事?”我看着她,笃定自己没欠过什么,便觉得这杯茶若是吃了,免不得有麻烦。
“我……”她欲言又止,“仙姑请给我一盏茶的时间。”
我看着她,犹豫着同意了。
可是,我却不知,她说的那些,我全然不知,甚至,我觉得她在撒谎。
“仙姑,我知若说这话,你定然否认,可无论如何,帮帮我。”
“帮你?”
“我想,我想要月轩的红线。”
月轩?是谁,我仔细想了想,刚刚天帝好像唤月老为月轩来着?
“月老吗?他的红线,你怎问我?”
“不然我问谁?”她的脸色突变,甚至,我觉得我根本就是她的敌人。
“今日,是我同他的第一次见面,再说,我只管人间忘忧,不管月老红线。”
“你当真,当真,丝毫不记得?”她惊讶的看着我,“呵呵,也罢,大概,我和月轩真的无缘吧?大概,你真的不曾用心爱过他吧?”
我失魂离开天界,月娘的话就在耳边不停重复,月轩?为什么,我会和他有关系?
我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几日,将喂汤的事交给了马面,当然,他还敲了比竹杠,我要请他喝三次酒才肯替我当值。
直到阎王踹开我的门,将我从一堆酒中拉出来,又将我一脚踹进忘川,“孟婆,你咋了,去了天界怎变的如此?”
我全身湿透,一步步走上岸,“我问你,我是不是生来就是阴差,便在这里熬汤?”说着,用手指了指远处的轮回桥。
阎王看着我,“怎么,那天帝老儿想翘你去天界当值吗?”
“我问你,是不是?”
他看着我,半天不言语。
我突然跪下,仰面而泣,“为什么,喝了酒,泡了水,我却什么都忘不了?啊……为什么?”
他走到我身侧,“孟婆,你别这样,不要道听途说。”
我转头看着他,“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没有红线?”我抬起自己的手腕,“我找了,丝毫痕迹都没有,不是说,无论人仙鬼,都是有红线吗?”
他面色凝重,“孟婆,谁和你说了什么?”
“你知道是不是?”我摇着他,“我想起来了,在天界,本来众仙其乐融融,直到我出现,直到月老出现,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我看着阎王,“你知道,对吧,你们都知道,对吧?”
他看我情绪激动,“孟婆,不是,你的红线因为没打结,所以看不见。”
我却一把拉过他的手,“看,你也没打结,可你看这是什么?”
他看着自己左手腕处的红线,“孟婆……”
我第二次踏进天界的大门,是酒后偷偷溜进去的。不知为什么,我的法力突增,隐身闪进南天门的时候,我只听见天兵念叨了一句,“好大的酒味。”
潜进秘辛阁,躲在里面查找各种资料。天界秘辛不外传,但是要存档,必备日后查考。我查了阴界卷宗,未发现我的名字,难不成,我本不是阴间差。
直到我翻到天界千年前的秘辛,才翻到月老的名字:林月轩。我细细浏览一遍,原来月老也曾是个多情种,与仙界女仙梦娘相爱。无奈,王母看上月老的长相,又碍于天帝的颜面,便痛下狠手,将两人拆散。
真真是可怜,月老就是这么忘了。等等,梦娘?
我继续翻下去,却只找到一句话,“月留于天,梦,不知所踪。天地凡魔妖五界,唯月与梦,红线尽失。”
我恍然,若如此,那我,岂不是就是梦娘。
其实,天界之人都知道,只是,他们不说。若不是月娘爱月轩,岂会绷不住来找我?
“谁在那?”一束光打在我身上,我回头,一个扎着两个揪揪的仙童看着我“梦娘?”
原来,我真是梦娘。
原来,我就是梦娘。
真真是,可怜见。
小仙童一脸天真的看着我,“我知你是梦娘,因为,爹爹的书房有你的画像。”
“你爹爹是……”
“别人唤他三太子。”
我了然,不曾想,哪吒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笑着看着他,“小仙童,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秘辛阁的看护。”他抬头看着我,“你是我抓到的第一个仙。”
我不知道该如何,他太过天真,似乎打晕他,我下不去手。
他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梦娘,你别怕,我爹爹说,如果有一天,我在这看到你,要找一卷书给你瞧。”
“你爹爹怎……”
“爹爹说,他同你是挚友,虽然有些事无能无力,但是,有些事倒还是可以勉力而为。所以,我明明在南山学艺,他偏要我来守这破阁子。”他嘟着嘴,连抱怨也有几分可爱。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丝毫不记得他父亲,不记得那些事。
“喏,就这个。”他指指角落里的柜子,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好像,是破解之法。”
我慢慢走过去,一步,一步,仿佛,我距离那柜子,很远很远,但又很近很近。如果,我看了,然后呢?
他看出我的犹豫,只背过身,“梦娘,即使不去想,那些过去也是你的。如果你不想知道,根本不会冒死出现在这。”
他的身影小小的,声音软萌,但是他说的话,仿佛如惊雷一般,在我心中炸裂。
我想,我与他父亲,应该是患难之交吧,不然,怎他的孩子,只一眼,便看出我的犹豫。
我打开柜子,里面只有一卷书,只有半行字。
我的眼角有泪落,微凉,微凉……
月光清冷。
我坐在月老祠前面的宫殿屋顶,看着火红的祠堂殿宇。我想,以前,我也是这般守在这,只为月轩能够看我一眼吧。
月轩的身影轻轻掠过,与月老祠的整体色调全然不符。他穿着白衣,长发未束,手中还拿着一本红色册子。
听说,月老从不肯着红色,凡间的画像,大抵是人们幻想出来的。
只是,月老穿白衣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讨厌红色,每每看到红,便会撕心裂肺。天界给他这般差事,着实是种惩罚。
远远的看着他,仿佛能想像的出,他曾身着红衣,对我伸出手,唤一声,“梦娘,来。”
眼泪如断线银珠,那些过去,我不记得了,而他,也不记得了。
他突然出现,坐在我身侧,“孟仙姑,私闯府邸,难不成是阴界的规矩?”
我胡乱的擦掉眼泪,可眼泪还是不停的落下来。
他有些慌乱,却还是清冷的问,“前几日天帝还夸你做的比我好,我还尚未去你的轮回桥哭,你来我这哭什么?莫不是受了委屈。”
我只是哭,根本说不出话。
“唉,真是怕了你。”他叹口气,递过一个帕子,“别哭了。”
是不是以前,他也是这么温柔,会轻声安慰,会不知所措,会静静的陪在身侧。
他起身,“太晚了,该回去了,让人看见你在这,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看着他的背影,与他说的第一句话,“林月轩,把我的红线还给我,好吗?”
我呆呆的坐在那,马面轻步退了出去,阎王看着我,只警告式的告诉我,“孟婆,你如果再敢偷去天界,我就,我就,撤了你的职。”
我只呆呆的看着,如瞎了一般。如果不是马面去天界将我带回来,是不是,我能看见月轩的眼泪呢?是不是,我们都能想起来呢?
阎王走了,马面在门口敲了敲门,“孟婆,那个……酒不用你请了,我再帮你当几天职,你好了再来。”
我没说话,也不想回应。
我知道,阎王,马面都是为我好,可是,我要的不多,我只想知道,以前的梦娘是什么样子的。
我闭上眼,看见月轩身着红衣,对着我伸出手,“梦娘,南山之南有一处仙境,我带你去瞧瞧。”
我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空空的屋子。
月轩,求求你,把我的红线还给我吧,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吵吵嚷嚷。
“你滚,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马面的声音。
“阴界与天界历来公私分明,月老这般没有邀请私自前来,说不过去吧。”是阎王。
等等,月轩!
“我想见一下孟仙姑。”
“你滚,你滚呐。”
“请回吧。马面,不许这么粗鲁。”
“林月轩求见孟仙姑。”月轩大声的唤着。
我突然打开门,“马面,阎王,你们先走。”
他们一起回头看着我,可我却径直撞上月轩的眼。
马面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阎王拉住了。
“你找我,有事吗?”
他形容憔悴,着白衣更显单薄,“请问,孟仙姑,你能把红线还给我吗?”
刹那间,眼泪决堤。
忘忧桥下忘川河。
“你就是在这,还换了名字?”
我低下头,“对不起,是别人告诉我,我是孟婆,一直在阴界当值。”
“从没怀疑?”
“我以为,我喝了自己熬的汤。”
“对不起。”
“对不起。”我看着他,“从前那些事,我不记得了,我们……”
他拉住我,“确实不记得了,可是,我看到你,还是会难过,看到你哭,还是会想安慰。那天,你在屋顶哭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慌乱,我好怕,好怕你一直哭。”
他看着我,“梦娘,那些过去,我们不要了吧,现在,和未来,你敢和我一起吗?”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目光赤诚如炬。
而我的心跳,如春天惊雷。
其实,哪有什么破解之法,书上只记着寥寥几字:齐心,可撼天。
月轩一袭白衣,站在轮回桥旁,桥下,便是众人口中的忘川。
忘川之水,无源无尽,却能使人忘却前尘。
“梦娘,你敢吗?”
“月轩,你若敢,梦娘愿随之。”
阎王在我身侧走来走去,一边叹息,“我跟你说,你这是自讨苦吃,你这是重蹈覆辙!”
我头也没抬,“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是重蹈覆辙?我连过去的路都找不到,对于我来说,都是新的。”
“你……”他看着我,“梦娘,我只希望你能平安一点,如果,你执意如此,若以后无处可去,别忘了,还有这里。”
我抬起头,阎王的眼中有藏不住的担心,其实,他是我的上级,却待我如挚友,不然,我断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谢谢你。”
“去看看马面吧,他好像,喝多了。”他离开的时候,只淡淡的说了句。
我寻到马面的时候,他正在前尘路旁的枯树上,树下的酒坛子零乱,我抬起头,看见他醉醺醺的模样,“马面,你在这喝酒,我的轮回桥谁来守?你答应好的。”
他眯着眼看着我,“我让白无常去了。”
“那黑无常没抱怨?”
“他们在吵架,冷战呢。”
我苦笑,这两个人还真是热闹,把琐碎的生活过成了诗,虽说这诗不太押韵,不过满满的情意。
“孟婆,不,梦娘。”马面从树上跳下来,“你要走了?”
“是呀,所以,想把轮回桥托付给你。”我看着他,笑着说。
他用手摘下面具,露出清秀的面容,大概,见过马面真容的,也就只有我和阎王了,第一次见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谁也想不到,丑陋面具下的,是柔情的侠客面容。
“呵,以后,桥上就我一个人了。”
“还有牛头,阎王,和无常,听说,最近阎王想着找个娘子,就更热闹了。”我看着他,“以后别喝酒了,喝多了,小心阎王惩罚你。”
他盯着我,“惩罚?”他苦笑了一下,“谁能比你更甚呢?”
我站在那,突然明白阎王的用意。马面的神情,同那些哭着说不肯忘记的凡人一般,都是用情极深。
只是,我才知道。
只是,还不如我不知道。
“马面,今日这酒,我请了。”转身,“以后,照顾好自己。”
一座桥,两处愁,三个来处。我踏上轮回桥,那里,月轩在等我。
我从未想对抗天,也未料想抗争地。可是,若这天地偏与我过不去,我当如何?
齐天大圣与紫霞。
天蓬与嫦娥。
小七与董永。
织女与牛郎。
总之,不能有月老与梦娘。
“梦娘,过来。”他向我伸出手,我笑着牵住他。
“我总是想去一个地方,如今,我们一起,好不好?”
“哪里?”
“南山之南。”
我看着他,仿佛恍惚间,我能看见多年前,我与他一起说定去那里一般,而如今,他笑着问我,去南山之南,好不好。
原来,记忆从不会出错。
尤其,对珍视的人,即便是彻底遗忘,也会有痕迹。
南山南,恍如梦境。
大约是曾经,我们许诺对方,定居此地。不然,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梦娘,在这生活,你可愿意?”
“只要有你。”
我遥望远方,黑云压城,我转身笑着看着他,“月轩,你还会忘记我吗?”
他抬起手腕,我隐隐看见他手腕处的红线,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发现也有红线显现。
“月轩,这……”
“所以,你说,我还会忘记你吗?”
我眼中含泪,紧紧的抱住他。
“梦娘,你怕吗?”
“有你,便不怕。”
天兵天将层层包围,“奉天帝御旨,捉拿林月轩与梦娘回天庭。”
月轩迎风而立,“不知所犯何罪?”
“逆天者,大罪。”
我站在他身侧,拉住他,月轩扭头对我一笑,“天若逆我,我必逆之。”
刹那间,刀光剑影,我从不知,月轩竟如此厉害,转身,微移,冰从四周起,如剑,如刀,寸寸致命。
假若,我与他,能在南山南生活就好了。
他抚琴,我起舞。
他临帖,我绘画。
他笑着,我看着他也笑着。
只是,这个愿望,太难实现了。
不然,怎么会有一个词,叫寡不敌众呢。
红线将我们缠在一起,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红线分外红,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我的。
原来,浸了相爱之人的血,红线是分不开的。
我闭上眼,全是红。
天帝在月老祠见了我与月轩,我们身上的伤竟然痊愈了,想必,是太上老君仙丹的功劳。
“二位,没想到,还是有这一天。”天帝略带疲惫,看着我们,我们沉默着,僵持着。
“千年前,王母与朕吵架分房,差点闹得三界不宁。这时候,月轩升仙,王母后来道,月轩眉宇间,有种令人着迷的神韵。”他轻咳了一声,“后来,月轩与梦娘心心相惜,天界早不比以前,谈情说爱也没那么多条框,只是,到了你们这,王母不允许。”
月轩看了我一眼,“那梦娘与我……”
“王母以自身修为的三层,练就忘情丹,同时,还将梦娘逐出天界。阎王曾受月轩一恩,便偷将流落人间的梦娘带回地府,照看至今。”
“三层,修为……”我低声说,“天帝,你怎么能……”
“梦娘,记忆是找不回来了,可是,你们不也重新在一起了吗?”他抬头盯着我们,“王母一直像个小魔王般,不许人忤逆她半分。”他叹口气,“我想,你们懂得,爱的越深,越卑微。”他语气中满是对王母的情意。
“那如今,你又要天兵天将捉拿我们,为何?”月轩拉住我的手,颇带警戒的意味看着天帝。
“又因王母,也因苍生。”
“怎么说?”
“王母与朕,是命定一对,若我们离心离德,三界必大乱,这也是当初王母虽属意你,却不离开朕的原因。”他转过身,停顿了一会儿,“其二,你与梦娘,一主姻缘,一主轮回,除你二人,没人能结红线,无人能熬忘忧汤。”
“若如此,凡间不出几年,便会……”
我惊住,“怎么会,仙界有本领的仙那么多?”
“天命如此。”天帝显然累到极致,“谁能抵抗的了呢?”
爱与不爱,记得与忘记,有什么影响吗?
终究,没办法在一起。
无论是为了谁,总之,都是要放手。
只因为,天条上写着,“仙者,若结缘,其一,需红线一条,其二,需王母应允。”
而我们,得不到她的祝福。
而且,仙与地府,格格不入。我转过身看着月轩,他也注视着我。
“月轩,凡间,大抵是需要你的吧?”
“梦娘,不要这么快放弃,一定有办法。”
我笑了,笑的烂漫,“嗯,一定有办法,我最相信你了。”我低下头,强忍住眼泪,“月轩,你闭上眼好不好?”
天帝听言,背过身,不再看我们。
“嗯。”
我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唇,我要好好的记住他的样子,因为,仙的生命那么长,我只能靠着这微薄的记忆来想念他。
我轻踮脚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他轻皱眉头,因为,我的唇上,有忘忧水凝结的药丸。
月轩,假若只有一个人痛苦,那么,我来好了。
我一个人记得,就好。
“天帝,若他以后有半分得罪,记得,你欠我这个情分。”
“梦娘,天界对你不起。”
我推门走出月老祠,清冷的月光洒在我身上,微凉微冷。
眼泪如断线珠子,月轩,月轩,你再也不记得我了……
我醒来的时候,阎王就守在床边。
“马面刚走,说,你爱干净,给你拿些热水擦擦手。”
我转过头,没说话。
“不是说了,有什么事,这永远都是你的家。”
“阎王”我支起上半身,他扶起我,“阎王,你知道吗?以后,他不记得我了。”
“你早就准备好了不是?”
我看着他,不懂他怎知道。
“那日,你离开时,你先去了忘忧桥,取了忘忧水。”他看着我,“你呀,明知道,却还是非要与他走。”
我低下头,“我想,忘记的时光里,有很多朋友帮过我吧,即便那样,我与他的命运也是两两相忘。更何况,如今……”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我不想让他痛苦,可我不想忘。我是不是很自私,我是不是,很坏?”
“梦娘,他是很好的仙。我还记得第一次去天界,就是他在众仙前为我说话。你们不能在一处,我很伤心。”
我听着,只是听着,哭得更厉害了。
“你走的那天,马面哭的和你并无二致。梦娘,对谁,都别那么残忍。”
我抬起头,刚好撞进马面的双眸。
对不起,月轩。
对不起,马面。
我对自己最残忍,可也害了好多人。
从此岁月,一座桥,一口锅,一行人,一句话。
“忘记吧,好重生。”
马面站在桥对岸,领着这群失忆的人走向轮回路口。
“孟婆。”
“马面,谢谢你。但是,对不起。”
我记得他的脸,他唇的温度。
他看着我的笑脸,他牵着我的手。
我记得他站在那,对我说话。
这些,足够我度过漫漫余生。
足够我继续爱他,很久很久。
不知过了多少年,忘川涨了落,落了涨。
听闻王母手书一封,辞别下凡经受人间疾苦。
不久,忘忧桥上出现一抹红色身影,他静静的看着我,静静的流着泪。
“孟婆,你看。”马面喊我。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愣住了。
“梦娘,你可愿意?”
我泪流满面,月轩,你知道,我愿意的。
多久都愿意。
ps:字数蛮多,谢谢看到结尾。若喜欢,会继续出天上书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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