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子一叶
我看见一朵漂亮的玫瑰,耀眼的开在枝头,花瓣,像婴儿滑嫩滑嫩的皮肤,忍不住去摘它。指尖刺痛,我缩回手来。已经迟了,鲜血流出,那血,比玫瑰的红,还要红。
——题记
1.
原至新很少去酒吧。
然而他是在酒吧,第一次见到梅瑰的。
她穿着及膝黑裙,腰际是镂空蕾丝,柔柔的,仿佛不堪一握。露出雪白光滑的小腿,纤足。是如此美丽的女子。她的眼睛,时而明亮,时而空洞。烟熏妆伴着红唇,魅如夜色。
原至新用尽量绅士的语气,问:“你叫什么名字?”他心想,这光怪陆离的氛围一定是催化剂,否则,放在其他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高傲如他,断不会向任何女士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兴趣。
她转过半边脸,眼睛抬了一下,却没有看向他,桌旁不知是哪个献殷勤的人送的香槟玫瑰,她信手拈下一片花瓣,在花瓣上写了她的名字,Rose。
原至新忽然自卑,这样的场合,他只是众多走过来同她搭讪的其中之一,她把他同他们归为一类了。他自嘲的笑了,他又何尝不是每每拒人于千里之外,想必那些被他拒绝的姑娘和他此刻的心境一样,主动的人总是在气势上先输半分。“好名字!打扰了。”原至新转身欲走,他一向在生活中保持着工作上的作风,不在无谓的事情上投资精力。
“我没有地方住”,她轻声说,仿佛是不经意的。
原至新不可置信,她明明看起来是优越的。她也曾对别的男人这样吗,她把柔弱当作武器吗……
心里有诸多疑虑,手却不听使唤,已牵住她,往外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她是纯洁的,光滑如缎的皮肤,随着他的手指到处而轻轻战栗。她不扭捏亦不主动,只是很坦诚的感受他带给她由身体触及心灵的愉悦。
末了,她缩进他怀里,很快睡去。他借着月光看到她鼻翼翕动,轻轻吻了她的发。
第二日。
一抹嫣红,像玫瑰花瓣。
教他如何不爱她呢,她如此美丽又与众不同。
他感谢她是完美的爱人。就像许久以来自己的坚守,相信会遇到的,遇到一个人,愿意把激情和欲望毫无保留的释放,对旁人所以吝啬。
2.
梅瑰的父亲与原至新的父亲曾合股开过一家颇具规模的花艺设计公司,两人因经营思路不同经常有摩擦:一个重质量、倾向高端定制,一个要价格、面向大众。最后一次股东大会,原至新的父亲胜出。
梅瑰的父亲失去大部分股权,回家的路上因为精神恍惚出了车祸。她的母亲受不了如此大打击,想一走了知,奈何放心不下她,只能恨恨的活着。
她才12岁,那一年是她人生的分隔岭,她迅速长大,迅速成熟。时间默默化解着她母亲的仇恨,那仇恨却在她心头一寸寸生长,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父亲在时,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爸爸曾教她插花、画图,一起在妈妈生日前准备礼物……
梅瑰之后的学业都是在瑞典完成的,北欧是她父母相识之地,母亲的家族在瑞典有很深的根基,丰裕的生活条件、圣美的自然风光,并没有抹去她母亲心里的伤痛。她毕业后母亲便去世了,母亲说,“有这么优秀的女儿,我可以含笑去见你父亲了。这么多年一直很累,母亲想歇歇了。”
她不怪母亲。
只是,从此以后她便是一个人了,不快乐。
快乐,是12岁之前她还懂得的事。
12岁之后,再也不懂。
梅瑰回国以后,得知原至新的父亲已故去,接管公司的是原至新。她很轻易的使他爱上了自己。她要去种下蛊毒,摧毁曾经摧毁她的一切。
她向来知道如何用淡然作伪装,知道如何把事情做的仿佛不经意间,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
一切都比她想象中的更容易,容易太多。
3.
每日早晨,可以在阳光中看着她初醒的脸庞,一起吃早餐。
晚上两个人一起做晚饭,然后或者一起去散步,或者他做工作她看电视练瑜伽读书写字。
原至新的心就这样被填满了。
一天,梅瑰正窝在沙发里看书,原至新走过来,“看,这是送给你的”。
那是一大盒永生玫瑰,娇艳欲滴,完完全全像刚采下来的样子,保存了原有花瓣的形状与姿态。梅瑰惊讶的看着原至新,“你真的做到了!”
鲜花经脱水、烘干、染色、软化等一系列复杂工序加工成干花,保持原有的色泽、手感。梅瑰说过“永生花虽名为永生,时限也不过三年,而且远远无法与原花瓣媲美”。因为这句话,原至新开始钻研一种新工艺。
“我说过,会制作出你心目中的永生花。”原至新眼睛流露出宠溺,有那么一瞬间,梅瑰希望这样的爱她能永远拥有并享受下去。
“至新,我想在市郊买一块地,种植鲜花。咱们现在用花量的80%都是从国外飞机直运,但其实像牡丹、百合、紫藤花等还是本土生的好。如果能自产自销,一来保证质量,二来省去了中间商差价的巨额利润,你觉得如何?”说出这一番话,梅瑰心里波澜起伏,却要表现的平静如水,决不能让原至新洞察出她的异样。
原至新当然同意,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这样做,无奈父亲刚故去,他的根基不深,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股东已经占用了他太多心力。如今与梅瑰不谋而合,有她代为打理,再合适不过了。
鲜花种植园设在梅瑰名下,她逐步扩大规模,注重品牌效应,打造花艺生产标准,几乎成了垄断。她说,要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为她设计的花而驻足。灵感源于原至新第一次看见她,便有强烈的愿望想要接近,就地沦陷。
梅瑰在商业经济中表现出智慧,她有凌厉的手段又有莫大的宽容。梅瑰陪着原至新参加世界花艺展览,无论是是种植、设计、加工技术,他们已然站在前列。因着她的出现,他的事业到达顶峰。他对她当然放心,她全身心都是他的,她无依无靠,对物质又没有过高的追求。他公司的大小事物、核心资本与竞争力,他把那些都摆给她看。
他对她私下运作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愿意相信她,她利用他的信任。
梅瑰也有困惑的时候,不知道把上一代的恩怨与仇恨报复到他身上,究竟对不对。与他在一起时,她明明感受到幸福。
然而那短暂微弱的幸福感,被她狠狠的压抑着。
一年半以后,梅瑰撤出在原至新总公司的所有股份,那里已是空壳。
4.
梅瑰的机敏和手段,已经把原至新洗劫一空,巨大的财政亏空,需要他以坐牢相抵。被带走的时候,他看到她魅惑的笑,正如第一次见她的那晚,她说她叫Rose,他本该知道玫瑰有刺,却还是身不由己的输了心。
他终于明白为何她一直完美,原来只是不爱。
他临走之前看向她,她用一贯的笑回应,然后转身离开。如果他再回头看一眼,一定会看到她绝望的眼泪,她从没让他看见过自己流泪。他恨她吧,恨她毁了他的爱情、事业、人生。
心里某处很疼很疼,她早已想不起来为何要做这件事,只知道,这件事做成功以后,自己感受到从未曾有的挫败感。一直一直在心里倔强的不肯承认,不肯承认自己爱他,屏蔽他给她的温暖与幸福。
爱情如玫瑰,她不该触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