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令
翟立华
宋人蔡宽夫云“唐人饮酒必为令,以佐欢乐”,今天的我们依然觉得喝酒需行令方能尽兴。席间如没有一令官妙语催化谈笑风生,这酒喝起来岂不乏味?
酒,上溯至《诗经》中“十月获稻、为此春酒”的记载,至今已经陪着华夏走过了数千年历程。几千年来,在历史长河中沉淀成一种绵延的酒文化,从壶里涓涓流到今天,已经斟进了国人的骨子里,渗到了我们的精神里,不得磨灭。在酒文化里有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那就是酒令,它佐酒助兴,亦俗亦雅,给席间带来无限兴致。
《诗经•宴之初筵席》“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又立之史”这大概是关于酒令最早记载了。从春秋的“投壶”到魏晋“流觞曲水”到唐朝“藏钩•射覆”到明清“拧酒令儿”到今天的“五魁首、六六六”一脉传下来让人不禁对这“令”心生趣之。
投壶作为一种礼仪为酒令起始,用兵器投掷定输赢,酒宴中流露出时代特征。魏晋是出雅士的时期,看看酒令就能窥得一斑。“流觞曲水”,上游者置一杯酒于水上顺流而下,停在谁面前谁就得作诗饮酒助兴,一时间成为文人墨客的最爱。“藏钩•射覆”是唐朝的酒令,李商隐有诗道:“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令官把钩握在手中让在座之人猜有无,不中者罚酒。射覆就是分曹(分组)互猜,把某物扣置于钵下让对方猜测借以行酒,大诗人李商隐就是个中高手。所谓“拧酒令儿”便是明清时期,让不倒翁在桌上旋转,停下时面朝谁谁就喝吧!
击鼓传花也是酒令里比较盛行的一种,场面紧张刺激。一枝花在酒桌上传送,鼓止时花到谁手便要喝酒。《红楼梦》里中秋赏月时晴雯击鼓捉弄刘姥姥喝酒那一回读来令人莞尔。“飞花令”最近也频频出现于各媒体报端,因为一档诗词大会,飞花令也成了网红。飞花令兴于周盛于唐,是一种雅令,多在文人间盛行,乡野里是行不了这种令的。
话说回来,酒可不是光让雅士喝的,布衣村夫少不得热衷之人。既喝酒便有令,要么捋起胳膊单脚支凳,几颗骰子定乾坤(骰令);要么用一个勺子转起来,把儿指住谁了乖乖地喝酒就是了,这叫“汤匙令”;“拍七令”即在座者以掌击桌,有名七、暗七之分,拍错者饮。
时至今日,文人雅士怎么行酒令我不得而知,但我们一伙老友围坐一桌必先礼让再三,过一时酒至半酣,便开始摇色子、猜扑克,也猜过火柴棒(火柴已经不可觅其踪了)。最过瘾的当属猜拳为上,“老虎、鸡、虫、棒”“独一份、哥俩好、三桃园、四季红、五魁首、六六六、翘七眉(音)、八匹马、少一个、满堂彩”。我很小的时候便时常听姥爷在酒桌上同人猜拳,加上手势配合,两人往往喊得脸红脖子粗,犹如两军对垒气势颇足,那腔调亦是铿锵有力,呐喊拼杀。我觉得这种酒令也需要很大的智慧才行,手眼脑合一,愚笨如我至今不得要领。
酒文化衔接着古人的风雅,当今,酒壶里流淌出的不仅要有热烈的呐喊,还应有婉转的诗词歌赋,让酒文化的脉胳在这个时代绵绵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