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落在没你的土地
不知什么时候梧桐树叶偷偷变黄了,易子站在树下看着这颗大树发呆,忽然一阵凉风从发梢掠过,易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回过神来,喃喃道:“又开始发呆了,你真是个傻子······
易子毕业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可来这个学校当老师只是这段时间的事,她本来有机会回自己以前的高中母校教书的,但是她拒绝了,总觉得那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一草一木都多少带点沉重的气息。
她在转身回教室的时候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片梧桐叶夹在了教材里,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大衣和头发,然后以一个标准老师的姿态走进了教室。同学们安静了下来,其实大家对这个新老师还是充满好奇的,课下也没少讨论。
易子今年整整三十岁了,但她仍旧是一个人,在同学们的眼里,易子老师总是干净清爽的姿态,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她算不上漂亮,但是很亲切,同学们总爱跟她聊天,她都一一应答,从不嫌烦
一天晚上同学们都在上晚自习,除了值班的班主任其他老师基本都下班回家了,易子由于手头的工作没做完,便留下来加班了,办公室里只剩她,和她带的班级的班主任。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中妇女四十多岁,带着厚厚的眼睛,将稀疏的头发扎成马尾,平时很严肃,对待学生的时候更严肃。
班主任说出去巡视纪律,也就五分钟便气冲冲地回到了办公室,身后跟着两位同学,一男一女。易子看这情形大概能讲故事猜个大概,果不其然,这两位同学犯了学校里最不能容忍的早恋的大忌。
班主任在那里教育着那两个同学,言语间多少带点轻蔑的讽刺和犀利的训斥,易子也难以静下心来备课了,她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他觉得办公室里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压抑,于是便合上了电脑出去了,路过那两个同学的时候她感觉到他们在看她,可是她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她也没有回宿舍,而是在学校里转悠,不知不觉的又走到了那颗梧桐树下,驻足,然后发呆。
时光回到了易子的高中时期,那时候时间很慢,太阳很暖,数学课也是真的乏味,她总是喜欢走神,然后看着窗外那颗长过了三层楼高的梧桐树发呆,脑海里总会浮现一个身影,树叶摇晃,像跟她招手的少年。
易子作为值日生,每个星期都要打扫那个梧桐树落下的树叶,她总是觉得没必要,毕竟梧桐树叶连落下去也那么好看。六七点钟的学校,太阳也才刚露了半边脸,易子拖着扫把,跟同学们一起去打扫,她觉得就这样丢进垃圾桶里可惜,于是便蹲下来捡几片好看的带回去,这个时候,总有个少年从自己的身边跑过去,然后又带起几遍树叶腾空而起,易子抬起头,少年又走远了,但是易子知道他是谁,只是在心里暗暗期许“他看到我了吗”。
其实他们一直都认识,少年很明朗,见到易子的时候总会笑着打招呼,易子是害羞的,但总是表现得很冷漠,少年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易子说自己不够优秀也不够漂亮,说自己没那个勇气和胆量,少年就像梦一样,碰不到的才最容易成为人的念想。
那少年跟易子表白的时候,易子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她矛盾地左想右想,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个刺猬拥抱他就会刺伤他,怎么就这样自卑了起来呢,好像一直也都是这么自卑着过来的吧。易子说,我心是向往他的,可总是在把他一点点的推远,我甚至觉得我们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对方,他有似锦的年华,我不能耽误他。
易子拒绝了,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的阳光有点刺眼,但其实是她不敢看。而且马上就要高考,这个时候的紧迫感 可不是开玩笑的。易子成绩一般,在遇见那少年之前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遇见他之后 总觉得自己以后要有点什么成就,如果两个人在互相优秀的情况下走在一起,总比现在只有一腔热血和脸红心动要来的踏实。
可若一切都如你所愿,那青春又怎能称得上是青春呢。
易子最后勉勉强强上了个大学,少年却选择了出国留学。易子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少年满眼笑意跟她说再见,易子很平静,硬是用浅浅的微笑掩盖了内心的波涛汹涌。易子不明白他在笑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吗,难道他不知道我们俩可能要这样错过彼此了吗。算了吧,我留不住他。
这真的就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少年在国外的那几年她们也联系过几次,但都是草草几句话就没什么可谈了。易子说,那种隔着屏幕的感觉有种触及不到的陌生,快要撑不下去了,纵然我心里依旧有热情,可解救不了隔着千里万里的空洞,就这样吧,我们都不是彼此的命中注定。
易子刚毕业的那几年很忙,在为了工作到处奔波,身边也出现了几个男生,她总没有兴趣也没有耐性相处下去,重要的是,没有了当初心动的感觉。就这样易子一拖再拖把自己拖成了别人口中的老姑娘。最后,易子还是在 原来那个是非的公司里辞职了,选择考证然后回学校教书,她说自己从学校里出来只身一人在社会上打拼那么多年,回头才发现,原来那个曾经让自己奋力想要逃离的地方才最值得让人怀念。
易子说,大不了就不结婚嘛,我又不是养活不了我自己,我也不是就非得依靠一个男人才行。我也不是故意单身,只是纵然生活依旧连轴转动身边还是人来人往,我还想越来越失去了年少时那种对爱情的渴望,还是绝望后的失望。说我死心眼也好,说我申请也罢,我觉得这都不是什么好词,我选择做我自己,错就错了吧。
秋更深了,树上的梧桐叶又被风掠去了好多,下课后的易子拎着书回到了办公室,看到以前的安静的班群里突然热闹了起来,点进去一看都是“恭喜”再往上翻,原来是他要结婚了,发出来的那张婚纱照上已经认不出了他的模样,身边的新娘很漂亮,易子呆了一会关上了手机,下节没课,出去看看梧桐吧,易子对自己说,说完就笑了,笑容跟当年那少年走时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