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的夏天,我又回到了家乡。故里青山,时时投影在我的梦里。在梦里,每每看见,远山连黛,山色空蒙,还有那蜻蜓,在初霁的村庄里,绕着缕缕炊烟,缓缓飞起。终于,在做了这么多相同的梦后,我又回去了。
山路依旧如梦中崎岖。我们一行人在车里颠簸。我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一路的磨难,终于在看到村头的不知谁家的新房后,结束了。只是我有了一丝迷惑,这是我的家乡?那个破破烂烂,遍处茅草的家乡?
车停在了村头路边。再向前,路渐宽,车进不了,只能步行。走在乡间的路上,我贪婪地吮吸着清静的空气,极力地眺望钢筋水泥墙遮住的远山,红色的砖墙,恶狠狠的挡住了我的视线,逼我黯然的低下头。
在一个三岔路口,我越发迷惘,四周都是贴上瓷砖的小楼房。那曾经的稻田呢?作了地基,不知是何处突兀地回了我一句。我站在这儿,定定地出神,缅怀起了稻田。
儿时的稻田,至今还在我脑海里耕耘,还依旧在夏日清凉的夜晚引出阵阵蛙鸣,还依旧拥抱哪些极小极小的游鱼,还依旧有只只蜻蜓在上面扬起又飘落。而在蜻蜓飞过的地方,也还有一群小童举着自己的捕蜻法宝欢快地奔逐着。可惜的是,这群孩童在我的记忆里迷路了,再回不到现实中来了。
同行人的拉扯拽醒了我,我继续跟着他们默默地前行。走到村中心,我轻轻地问了句,小河呢?填了。不知是谁可悲地回应。
那小河,是村里的老人,历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终于寿寝了。在我还在肆意狂笑奔跑的年纪,小河一直静静地流淌。平时波澜不惊,也唯有在小雨时泣起几纹涟漪。雨声滴滴嗒嗒,敲出了我那时所听过的最美的音乐。
雨一停,在天上现出了彩虹时,又该蜻蜓与小孩活动了。蜻蜓三五成群,蓝的,红的,青黑色的。时而一点水,时而一停荷,立在荷尖上小憩。忽然,溅起了极高的水花,惊飞了安静的它。原来,是一群小孩光着两片屁股,接二连三地从岸边使劲地向河里跳,“扑”的一声,溅起了高高的水花,惊扰可蜻蜓,又溅湿了旁边小伙伴的头发。被惊的蜻蜓又开始飞了,款款斜飞,在水里映下自己的倒映,不小心看,还真以为是有两只蜻蜓在飞呢!
只是,沧桑的小河老了,被人们一铲一铲地用泥土为它筑起了坟包,然后又在坟包上筑起了钢筋水泥的墓碑。
走了好一会儿,到家里了,也是一样的钢筋小楼。我进去,坐在凳上才一会儿,下起小雨了,笼起了一层白的,但不纯粹的雾。山都隐起来了,将形象都藏入了画里。
在屋里,不觉烟雨,忙活起来该做饭了。做饭,用的不是电磁炉,飘不起一缕炊烟,纵是远山人家,亦不见炊烟的升腾。村庄中的饭桌上,饮食极好,尝不出一丝从前的烟火气,尽是现代的味道。
那一夜,我和着这对旧有时间的眷恋,睡了。在梦里,我仿佛又见远山隐黛,雨后天晴,又见蜻蜓款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