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成瘾
十岁左右的时候,我最爱看各类小说,历史的武打的,都看。常把小说藏在枕头底下,母亲一转身的空儿,我就掏出来看。有时候把书打开了叠放在打开的课本上面,竖在桌子上看,乍一看像是在用功。
武打小说看多了,我也渐渐看懂了些门道,不是看懂了武打的门道,而是看懂了这写书的套路。大多数的武打小说,都是先出场个悲情人物,遭遇武林仇杀留下个独苗孩儿,总能得遇贵人相助,留下一条小命并授之以武术,再跌进个什么深山古洞,不是偶遇武林秘笈,便是得遇白胡子仙人,几日或几月后出得洞来,便得了武林真传,成为天下武林高手,再无人能敌,此后自然是去报仇雪恨,昔日血债一朝得还。这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滥用对白
这类书看得多了,思想行为都不免受了影响,时不时地照着书上形容的招式比划两下。书里有些经典的对白,也成了我的口头语,其中,最经典的一句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且走到哪用到哪,简直到了滥用的地步,最搞笑的一次是大姐没有给我买回我要她买的皮鞋,我也对她说了这么一句,惹得大姐莫明其妙看了我足足一分钟也多,直看得我心里发毛,慌乱间一下子大脑缺氧,一时间忘了是要为什么报仇来着。
当然,用得最多的地方,还是在学校里了,因为自从入学以后,我在学校待的时间大大多于在家里的时间。考试落在别人后面,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运动会没有跑得过人家,也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生活中,学习中遇到的每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让我跟仇挂上了钩并且预约了报仇的时间。似乎这样活着才算活得来劲,生命中的企盼才会更为强烈。
当然那个阶段的我们,可能正是比较喜欢争强斗狠的年龄段。常常听人说小太保啊、小太妹什么的,因为看着别人不爽,就去踢上人家一脚,存了心去引发械斗。说是械斗,其实就是你来我往地踢一脚,抡一拳什么的,至多抱住摔上一跤,完全没有什么武术的套数,那时候的械斗,也基本上没有武器。
但这种斗却似乎没完没了,今天你打了我一下,明天我总得想法还回去才行,到后天,你带人来找我出这口恶气,我再多找人集体械斗一番,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始终没个穷尽。
笑泯恩仇
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上了高中,仍没有改观。班里有个男同学被人欺负了,这位瘦弱的男生竟然一路哭着回了家,结果雪上加霜的是,又挨了父亲一顿臭骂:“你难道不是个男子汉吗,为什么不打回去?居然还有脸哭?”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此后整个高中时期,我的这位男同学,一直寻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学习各种武术强身健体。到后来,居然练得有模有样,不知道那道行究竟有多高,反正让我等不懂武术的人看起来,一套拳打得虎虎生威,很是威风。更主要的是,不知道他学了气功还真是武功了得,赤手空拳就能檗断桌角。这还了得?这下子谁人再敢惹他?有好事者就挑事说,去把当年欺负你的那家伙修理一顿,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一下厉害。
可是,我这同学却是按兵不动,说是习武之人,不以伤害别人为已任,更不能用来打架。一个习过武术的人,去打一个没一点武术造诣的人,即使赢了也没啥意义。何况,要不是当年受人欺负,还未必想得起要学武术呢。今天的成就,多少也得感谢当年那位恶人。
我记起来了,武打的小说上,通常还有一句台词,叫做一笑泯恩仇,而且这样的事,今天亲眼目睹了一回。
稿酬逸事
我自己也有这样的经验。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常常给地方的电视台投稿,当时的稿费很便宜,写一篇通讯稿通常只有三到六元不等,但那时候工资也相应较低,也算成正比,电视台的那位编辑,屡次在发表我的通讯后都对我说,稿费攒到多少多少钱了,将来一次性给你结吧,然而我始终没有拿到一次原本属于我的稿费,当时心里想的是,只要电视台肯用我的稿件,就可以提高我的知名度,先写着再说。还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后来那编辑也找我约稿,我还很欣然地赶写稿件。结果是当然的,我仍然没有拿到稿费。
我曾经也想过去电视台的领导那里告他一状,可是后来终是忍住没去。正如那位高中时的男同学所言,没有他,能有我的今天吗?如果不是他最初的赏识,我的履历表上如何会有这样一条经历:曾在地方电视台发表若干篇通讯报道?这显然对我后来走近文学之路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再后来,当我在市报发表过作品之后,也常遇到那位编辑,我称呼他为老师的时候,他笑起来总是有点隐隐的不自在,但在心里,我已经把他当成我生命中的贵人。
带薪学艺
再后来,我遇到一位久已不见的同学,说是在某家私企打工,做很多很琐碎的工作,几乎是身兼数职,老板却付她很少的薪水,而且常常让她加班,从来不付加班费,周日也很少休息,做得真是筋疲力尽,她说让我帮她瞅个合适的单位赶快跳槽得了。
我也很自然地跟着愤愤不平,这种老板,炒了也罢,但也不能白干这么久啊,从现在开始,多学点东西,再跳槽不晚,而且,学艺不如偷艺啊,偷来的艺是真材实料的。到那时再跳槽,不就有了资本了吗?
我的这位同学很有悟性,当即开始了她的打工生涯学艺阶段,不只干份内的工作,几乎逮啥做啥,就连网管来修理电脑的小毛病时,她都趴在旁边跟着记笔记。工程部做预算的人手不够时,她也上手帮忙做些整理图纸之类的杂活,别的部门的人有事只要招呼一声,她马上过去帮忙。不只上班干,还主动加班加点。靠着多学一点多占一点便宜的心态,把私人老板的公司当成自己的公司玩了命地做事。到后来,网管忙起来或者不在的时候,她也能顶半个网管用了,能帮助办公室的同事们解决一些电脑上的小毛小病,像重装个系统什么的小活儿自然不在话下。不论哪个部门有了应急而人手不够的事,都会想起来去找她帮忙。
这时候,我问她说,是不是可以考虑跳槽的事了,你看看你都成了全能助理了,这下子想找个好单位还不是易如反掌?没想到她嫣然一笑说,不用跳了,我的老板现在对我很不错呢,不只让我做了部门的主管,薪水也早已成了原来的三倍还多。老板还奇怪地问她说,以前看你做事总是拖拖沓沓、怨愤不平地,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的工作态度变成了这样的呢?她很狡黠地笑笑对老板说,这是秘密。
经典人生
现在,我仍然常常想起武打小说上那句很经典的台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是,心境已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喜欢逞强斗狠、总是心有不平、常常心心念念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其实,这在另一个层面上来说,也不同程度地激发了我们的潜能与斗志。而且,现在想来,很多的仇啊怨啊不平啊什么的,问题多半是出在自己身上。当然,这股怨气与报仇的心态,也不同程度地促进了自己迈向成功的步伐。由是,相逢一笑泯恩仇,才是成就人生双赢的最好台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