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1399 笔者 盈枫
一声清脆的鸟啼将躺椅上正眯着眼的H先生从遥远的思绪中拉扯回现实，只见他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随手便将杠杠的罪魁祸首——一只画眉鸟从笼中一把拽出来捧在手心，望着小H（那只画眉鸟的名字）傲娇的脸庞，自顾自地说着，怎么了，你也想她啦！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H配大H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儿呢。说完，便又将小H一把塞进笼子里去了，只是这一次没有将笼门关上，转过头去便钻进了身后的书店。可就在他左脚即将迈入门框的一刹那，小H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扯着嗓门不停地叫着H2O。只见H先生身子一僵，许久，收回自己的左脚，又摇头笑了笑，回身重新将鸟笼上锁之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好像生怕再听见什么似的。
H先生是这家店的老板，以前在股市摸爬打滚的时候小赚了两笔，便收手买下了这座颇具古典欧式风格的两层小洋楼，再花点钱翻修一下，又托朋友找了关系，和几家出版商签了合同，前前后后忙了小半年最后才有了这家书店。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这家书店有一个奇怪的名字，你们一定想不到，一个我们这群哥们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就疯狂吐槽的后现代稀奇古怪的名字——H2O。作为合伙人之一的我在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冲过去打爆他的狗头，无奈的是，我又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够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三年了，他始终忘不了她。最终，在H先生和我的一致强求下，其他合伙人们也不得不乖乖屈服于我们这两大股东，还是两个有着牛脾气的两个老板。没错，是两个。但这也是有条件的，我们许诺在一年内让这个听起来像水吧一样的书店火遍整座小城。于是乎，H先生借力打力直接将H2O这个店名当做招牌打了出去。别说，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在加上H先生那些不走寻常路的营销策略和宣传手段，短短半年时间的尝试，书店在这座小城已经小有名气，甚至在这座旅游小城中每天都有游客慕名前来参观。后现代欧式风格，再加上各类小植物的点缀，书架的摆放位置也恰到好处。二楼提供了书桌供顾客静静的欣赏。为了能让顾客能够有一个更好的体验，H先生花大价钱购买来高级隔音材料将二楼好好的装修了一遍，隔音效果贼棒。在书店如果渴了，还可以去楼下点杯咖啡，送货上门的那种哦，再来一株绿萝相伴，简直不要太诗意好吗。H先生总是能get到人们内心最柔软的那块拒人千里之外的私人领地，本着书中有情，情深自成文豪，人人都是创作家的理念，他讲二楼的一面墙单独空出来作为留言板，让顾客可以随意发挥。你还真别说，经他这么一“闹”，这H2O书店想不出名也不行了，现在的这座小城可是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有着奇葩店名的书店。对了，你可别以为H先生是靠着这个书店的微薄收入生活，你要是知道书店真正的收入情况非得骂他一顿，脑子瓦特掉了。H先生同时也是一家网络公司的项目总监，平时加加班什么的，就把日常运营大任交给我们这些“另外的合伙人”，他可倒好直接做了个甩手掌柜，美其名曰：幕后工作者，战略制造者，就连平时来到书店也是躺在书店外常青树下的躺椅上，就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这货是从哪里弄来的。后来，我们强行给H先生强加了一项“员工福利”——每周末大家一起吃顿饭，其实也就是我们这群哥们在一起聚聚，不过是H接账单罢了。只是饭后大家都醉了，去的次数多了，也都记不清最后是谁买的单。
在我们都以为H先生以后的生活会一直像这样小资的平静下去，有一个女孩儿会牵走他的手在找个合适的时机，花几块钱扯个证，再办一场婚礼结束自己放荡不羁的青年时期，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女孩儿时出现了，不过是一个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人，H先生的生活却也不再平静了。曾经被尘封在记忆里的人不小心偷跑出来，我假装不认识她，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无法呼吸，我的四肢却不允许我这样做了。她迎面朝H先生走来，他还予笑脸，轻声说道：好久不见，O小姐。
我转过头去，看见的却是你的背影，可手心残存的温热又是那么真实，我抬手拂去额头的汗从梦中醒来，原来，你我早已转身，两个世界。那天是周日下午，北方的冷空气又调皮的来到南方寻找依靠，淅淅沥沥的小雨又足以让人洗去一天的疲惫，我们几个约好了去城东的火锅店上上火，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店里走进来一个女孩儿，清秀端庄。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H先生对着女孩儿说了句：“好久不见，O小姐。”此刻，我才努力想着将她从我的记忆中拉扯出来，望了眼H先生我拍了下额头，对着女孩儿咧嘴一笑：“学妹，别来无恙。”没错，眼前这位便是我们的学妹，但她还有另一重身份，H先生的“前女友”。我千辛万苦，穿越人海来到你的面前，只为了等你欠我的手，不吝啬那三个字脱口；我遨游人海不紧不慢，因为我知道终有一天会有一只手愿意被我牵起，等我回家。所谓缘分，不过是看对了眼，牵对了手，等对了人。
六月，我们匆匆查完成绩，画下决定我们相遇的最后一笔，便再无后悔可言，不过我们也不需要后悔，在属于你的每一个节点，每一条分岔路都有它存在的必要，你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只是后来的自己不要辜负自己曾经的信任就好，对于这点我深信不移，因为H先生和O小姐本就天真一对儿。在哪个我们尚未褪去稚气满脸羞涩的年纪，对真爱的渴望也可以说是达到了一个小小的巅峰，H先生当然也不例外。不过，就在那个让人热到心慌的夏天，O小姐的出现却是让H先生干涸的灵魂出现了生机。
那年夏天，我和H先生作为学生会的一员，被组织分配接送大一的学弟学妹们，并协助他们办理入学手续，顺利的褪去萌新称号顺利荣升为大二老油条的我们当然是不遗余力的在学校的各个据点来回穿梭。还记得H先生第一次看见O小姐的时候，那就像一只蜜蜂在花丛中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花蜜一般，那眼神光真的是要了亲命了，反正我那个时候是累的像条哈巴狗，哪儿还有心思去勾搭小学妹，也不知道H先生当时怎么想的，可能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O小姐当时在学校迷了路，H先生便抓住机会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热情地指路，并亲自带她到目的地。我看他当时脸上就写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十个大字。得亏我这个正义侠士当时累的半死，没工夫英雄救美，也不知道O小姐是怎么看上他的。后来，也不知道H先生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O小姐成为了自己手下的一名干事，美其名曰：想更靠近她一些。这年头的孩子都疯了吗，真实不做就不会死，但后来事实证明，H先生确实戏很多。自那以后，H先生就疯狂的编造各种理由约O小姐出来一聚，更过分的是有时还拿我当免费道具使用，真是婶儿可忍叔不可忍。有时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架着他的脖子问他：“我说，这都追这么长时间了，准备什么时候娶回家呢。”结果呢，他可倒好，一脸羞涩的望着我说：“别闹，我还没准备好呢，到时候还得要帮忙呢！”我心里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闹闹闹，谁他妈闹了，信不信我一棒槌敲晕你，于是举手投降：“得嘞，你赢了你赢了，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概一个月吧，H先生终于鼓起勇气向O小姐表白。那晚是一个伸手就能看见你脸的月圆之夜，最适合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此时的我正极力激发自己表演的潜能，掩饰我此时的紧张，不断躲闪O小姐疑虑的眼神，同时又正在时刻等待着H先生的信号，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是的，你没有猜错，这是我们一个谋划已久的阴谋，针对O小姐一系列图谋不轨的行动。没错，Not only me。正当O小姐即将忍不住开口将我五花大绑询问处真相时，我俩并行的街道前方突然出现一架无人机，当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前方突然的变故吸引时，一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玩偶从各个方向聚集而来，最后整齐的排列在我和O小姐右手旁的空地上，跳起了O小姐最喜欢的《极乐净土》。O小姐被这一连串的怪象吓得不轻，回过神来想找我这棵救命稻草，可我早就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掉，去准备下一步的计划了。正当O小姐一脸无助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时，从人群中又冲出来一个机器猫的玩偶，一路小跑着接近O小姐，谁料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这下O小姐可乐坏了。胖坏了的人偶站起来又成了问题，在挣扎无果之后干脆直接朝着O小姐滚了过去，并在接近O小姐之后摆了一个很潇洒的Pose，大声问道：“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是在等我吗？”说罢，便伸出一只手去等着O小姐下一步的动作。其实，以他们俩个的默契程度，O小姐应该已经猜到机器猫玩偶里的少侠是谁。当H先生摘下重重的“头盔”，露出满头大汗的自己，O小姐再也忍不住早已泛光的泪水。这下可急坏了H先生，顾不上脱去自己这一身的装备，只好将他那和O小姐的脸一般大小尺寸的爪子往O小姐脸上蹭，这下倒又成功的让她破涕为笑。只见她伸手排掉了H先生的蓝色爪子，问道：“亲爱的机器猫先生，你愿意带我回家吗？”这下轮到H先生懵了，这剧情不对啊！H紧紧的抱着O小姐，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愿意，我愿意。那天，是我见过的大学里的H先生最快乐的一天。自此，诺大的校园里又多了一对儿腻歪的情侣，让人好生羡慕。每天清晨，在学校那条最美的小路上，总会看见他们两个相互依靠着坐在广播下听着广播里O小姐的电台，两人十指紧扣，满脸幸福。就这样，H先生和O小姐开始了一段平静却又不乏小惊喜的恋爱生活。
我们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我们所谓的永远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过转瞬，一个转身便是两个世界。关于H先生和O小姐的缘分一说，H先生自成一套，把我唬的可是一愣一愣的，这把狗粮吃的我简直想立刻、马上、现在将H先生打包扔到楼下送到O小姐的身边。H和O，拥有了阿拉伯数字2，便立马被赋予了新的含义，不单单是水更是H爱O，一如这宁静的水一般，两人的爱从来都是毫无杂质，干净纯粹的，偶尔汹涌澎湃，偶尔涓涓细流，永无尽头。即便是将H2O翻倒过来也不过还是O2H，O小姐爱着H先生，这里的爱永远平等无价，心甘情愿。至此，H先生拍着胸脯对我说：“你说说看，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我爱她天经地义，是天命所指，她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们要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望着H先生放光的眼眸，我竟一时无法反驳。可就在我以为这H先生和O小姐的后半辈子就这样交给对方时，他俩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的和平分手了。一天后，O小姐塞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H先生。三天后，O小姐飞往巴黎独自求学。最让我无法了理解的是，H先生在我的严密监视下居然一点难过的迹象都没有。根据本半仙多年的江湖经验，掐指一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我了解H先生性格，除非他自己想说否则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他都不会告诉你的。可我没想到，我这一等就是三年，那封信一等就是三年，知道他们再次重逢。人的这一生真的很难琢磨透彻，也不知该如何描述，可能只有自己真正经历过才会感同身受，再华丽的辞藻也显得苍白。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每一次故人相遇，都会勾起往昔无数记忆，或好或坏或喜或厌，但这都是过去的你对现在的你最温暖的告白。H先生和O小姐就在他们曾经的爱情面前，再次相遇。我至今无法理解O小姐会突然离开，曾经的他们那么相爱又如何会放开彼此的手。那天，两人真是像许久不见的好友寒暄了几句，更像是一种仪式，之后H先生便转身拽着我匆忙离开了，我回头碰巧看见O小姐眼里泛红的泪光。那顿饭，我们谁也没有多嘴，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喝酒，在我的印象里，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那么多的酒，就好像是想要拼命的将自己25年的记忆统统掺进酒里喝掉。那晚，H先生如愿和断片了。半夜酒醒后，H先生一个人趴在阳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当我起身找烟发现他的时候，地上已经四处散落的都是湿的烟灰。H先生听见动静，回头忘了我一眼，刚准备和我开口道歉，还没等他说完，我便按住他的肩头将他摁回阳台，“都是兄弟，你我都懂，这么多年了，那个书店，是为了她吧。”“为了当年一个承诺。”“别勉强自己，你小子不会抽烟就不要浪费我的好烟！”H先生在他前25年的生活中从未尝过烟叶的味道。“这味道，好苦。人活着就为了一丝希望，可当你穿过艰辛曲折终于找到那份希望的时候为什么又失去了当年的勇气，时光冲散的不只是记忆。”H先生抬头望了望梢头的月牙，空洞的眼神渐渐被尘封的记忆填满。
事情发生在O小姐离开的三天前，O小姐告诉H先生，今天又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只是另他没想到的是等来的却是一句分手。毫无预兆，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O小姐告诉他，家里给自己安排了出国留学的计划，那也是她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并不是不爱了，而是不想拖着H先生在将来的某一天伤害他。这些话，O小姐几乎是哭着说完的。H先生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安静的听她说完。过了许久，H先生贴着O小姐的耳朵说：“小O，我曾经幻想过一万次我们分手的理由，可我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小O，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这从来就不是你啊，小O。你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去的那家你很喜欢的书店吗？你说将来你也要开一家这样的书店，咱们就这样一辈子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小O，如果五年后你只身一人从国外回来，还在这座小城，还在这里，如果你听说有一家名叫H2O书店，那时候的你可不可以重新认识我，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小O听完，在H先生的怀里拼命点头，哭的更厉害了。
都说山高水长，回忆总是那么伤人，曾经许下的承诺早已随风飘散，留下的还能有几个，留下的几个又有几个能够真正实现。我不要满世界寻找你的双闪，我只想拥有你看着我时眼中所发出的亮光。在我接收完最后一条消息的时，我一巴掌打掉H先生手里的烟，问他：“那天，你又算什么呢，你这三年来这么辛苦不就为了这一天吗，你在犹豫什么！你不应该冲过去高兴地抱住她，而不是趴在我的阳台上白瞎我的烟！”H先生愣了一下，淡淡的说：“你还相信那个狗屁承诺吗，还相信那所谓的爱情吗？”“我信，哪怕一秒钟我也相信！你已经失去她一次了，如果你不想再失去她一次现在就去找她！”我转身将那封珍藏了四年的信取出，交到他的手中。天边泛起了鱼肚白，H先生并没有夺门而出，只是颓废的坐在那里，埋头痛苦。
我们再次返回书店的时候，前台递给H先生一张纸条，昨天一个女孩儿留在这里给店长的，纸条上是一串数字，落款O小姐。当两个人都深爱着对方时，过往种种，那些所经历的孤独不过是会被当事人看做相遇之前的重重阻隔，如今我终于翻山越岭来到你的身边。我，好想你。我知趣的目送H先生到二楼隔间，没有跟上去打扰他，两个人的爱情，本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不论这份情需要等多久。或许，也唯有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句可言吧。
我们知道生活瞬息无偿，可我没想到在熬过了如此的孤独与煎熬之后，命运却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当魔鬼降临世间，到处都是人间惨像，满世界的哀嚎，可我心里却没有丝毫恐惧，因为你就在我的身边。小O被送进手术室的那天，整个小城都被泥泞和雷电覆盖，宛如世界末日一般。我想，关于这天，H先生至死也不会忘记。命运是如此的顽皮，经历了这么多依旧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却依旧得不到喘息的机会。这对H先生来说，简直比世界末日还要可怕。当O小姐看见满脸污渍的H先生出现在她眼前时，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还是人不住笑出了声，轻抚着他的脸，满眼都是幸福。H先生此时急坏了，说：“你都这样了，还笑，能不能认真点！”O小姐，311病房，6号床，骨髓瘤。为了让O小姐更好的接受治疗，我们选择了善意的谎言，每次看到他们在病房里恩爱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打颤，多么相爱的一对儿，却又要经历如此磨难。看着他们现在的样子，生活至少还不至于立马将O小姐从H身边躲在，至少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一个深爱着她的人陪伴在身边。自打O小姐手术醒来之后，H先生便化身全职保姆，小心翼翼的呵护着O小姐。每天上班之前，H先生会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营养早餐拿出来，亲眼看着O小姐吃完才肯出门上班，下班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医院，带给H小姐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后来，H先生干脆就住在了医院，时时刻刻后陪伴在O小姐身边。有时，O小姐也会娇嗔的对H先生说：“你看看你，都把我养胖了，以后谁娶我呀！”“你的如假包换的正牌老公不就正在你面前吗？”H先生宠溺的摸着她的头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站起来的是你，而不是我。下辈子，我一定要等你先离开，因为我不想你承受失去我的痛苦。可这一次，抱歉了，亲爱的。医生告诉我们，想救O小姐就必须找到合适的骨髓源并进行骨髓移植。于是，H先生动用了手头上的所有关系，跑遍了全国几乎所有的大型医院，可一个月过去了，我们还是一无所获。正当我们颓废不堪的时候，H先生决定试一试，便拉着我钻进了化验室，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没有血缘关系，H先生和O小姐的骨髓匹配度居然高达百分之九十。H先生拿着化验单，嘴里嘟囔着：“这可真是天生一对，哈哈！”这明明是应该开心的场合，可我为什么看见了H先生眼角的泪光。所幸，这一切到这里，就算终点了。回到病房以后，H先生告诉O小姐，她马上就能出院了。O小姐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两个人抱在一起商量着出院以后的旅程。手术准备期间，H先生被医生叫去办公室谈一些具体的细节，可出来之后他便像丢了魂似的整天不在状态。手术三天前，H先生约我吃饭，酒桌上微醺的H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如果，万一我发生了什么意外，请你把这封信交给小O。”我一把夺过信朝他大吼道：“你小子瞎说什么呢，你两是我看着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经历了那么多的痛不就是想找个相爱的好好的过完后半辈子吗。少在这里乌鸦嘴，你和她都要给我好好的，一个都不能少！你们两个真的是绝配，诺，这是昨天小O让我给你的信，和你一样的想法。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以后对小O好点，姑娘挺不错的！”H先生接过信，边看边喝，越喝越猛，最后哭成一个泪人，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个笨蛋，笨蛋！”三天后，手术如约而至。手术室外，红灯亮起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本以为一帆风顺的手术，可命运却又那么容易拿人取笑。手术结束后，主刀医生带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O小姐已经醒过来一切状态良好，坏消息是H先生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那天清醒过来的O小姐得知此事后一度哭到晕厥，没有了H便也不再有O了。三个月后，O小姐顺利出院，在我将那封信交给她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就如他三年前离开一样。或许是不愿再想起那些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的那些记忆。对于现在的O小姐，逃避回忆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开，这对她而言，或许就是最好的解脱。
在某个深夜，你突然会被噩梦惊醒，睁开双眼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却意识到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早已不在，但手心里的那份温热有事如此的真实。你说，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这是一年后，O小姐再寄给我的一封信中写道的开头。一年前的她突然离开不是无故失踪，而是像H先生当年一样为了彼此如此拼命，赌上自己一生的前途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我还记得当年的H先生拉着我为了买下整个店铺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为了筹备书店四处求人；为了宣传书店没日没夜的设计海报，然后否定自己然后重新再来；为了能让书店更有名气，自己穿着玩偶人装顶着四十度的高温站在街头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发传单，那时的H先生倔强的让人心疼，都是为了那句毫无保证的狗屁承诺，空口白话而已罢，却被H先生视为信仰而存在。命中注定的绝非偶然，O小姐正带着H先生完成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份旅行清单。他们一起爬过小珠穆朗玛峰，见过浩瀚的星辰；一起滑过阿尔卑斯的雪山，见过一望无际的白雪世界；一起走过西伯利亚的草原，见过肆意飞奔捕食的狼群，一睹狼王真颜；一起在杭州小镇里，听着曲喝着茶，看河两岸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一年，O小姐一定很辛苦很辛苦吧。她说，我总感觉他还没离开我，这一路上我能感觉到他一直都在守护着我，我身上流着他的血，原来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我这辈子都无法在爱上其他人了，其实我再也找不到除此之外的其他可以让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一年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不断地麻痹自己，要不是当年我从衣服里翻出那张旅行清单，或许我早就随他而去了。这个混蛋，说好了要一辈子陪着我的、照顾我的，居然敢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下辈子我也要让他尝尝这种滋味！我在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未眠。如果一朵花很美，那么我也要活下去。我的头很痛，但我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原以为，爱上一个人能弥补许多遗憾，可没想到，制造更多遗憾的，偏偏是爱。就像陈奕迅的歌里唱的那样，“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更可悲的是这份遗憾无处偿还。
一年后，正在打扫书架的我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老板，请问这里卖咖啡吗？”
“前台，自取。”我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O小姐。瘦了，但不再悲伤。
“我带他回来了。”
“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