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宋爷爷的时候他正坐在一间咖啡馆喝茶,茶是他从一间小店里带过来的,杯子上印着店的名字。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姓宋的。
我正在电脑上看新闻,坐在我身旁的一位老爷爷开口跟我说话,他叫我小妹妹。上海这边都喜欢这么称呼比自己年轻的女性。
“小妹妹!”他说“你们现在是不是只要有电脑就可以办公的?”我说是。然后他很自然的把他的故事讲给我听。
七十多年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子为了能够吃上饭跑出去当了兵。因为之前他上过几年学,识得几个字,被安排做了会计,又经指导员介绍上了大学。
这期间他表现都很优秀,49年南下来到上海,在一个厂里做了党委书记。他把儿时失去母亲后的艰难生活和获得的荣誉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却把他初遇爱情的经过仔仔细细的给我讲了一遍。
为了去安徽把厂里被抢过去的技术工劝回来,他去了一趟合肥。去之前厂里一位女工给了他五块钱,让他带给在合肥一个厂里上班的妹妹。
他办完事就去找那个女工的妹妹,厂里有人听说,告诉了姑娘,说她在上海的男朋友来找她了。说到有人称她为姑娘的男朋友,老爷爷像个害羞的小伙子用嘴巴捂住嘴笑了。
姑娘甩着两条又黑又长的辫子从厂里往门口走,看看他没敢开口说话。老爷爷形容她是个很老实的姑娘。
他问她是不是叫那个名字,她抬眼看他,又使劲点点头!
他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心疼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上海小姑娘单枪匹马在这样一个地方生活工作,真是不容易,他想。
于是他说你姐姐让我给你带十块钱,他从衣兜里掏出两张五块钱递给她,她接住后握在手里,他觉得能够帮到一个小姑娘,心里很是开心。
她带他在厂里的食堂吃了午饭,又把他送到车站。
他是故意让她送他到车站的。
俩人到车站的时候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多小时,他问她附近有没有可玩的地方,“对面就是公园!”她说。
于是俩人一道去了火车站对面的公园,聊的十分投机。她脸上泛着红,带着笑,他心里也乐开了花。
那一年他二十六岁,她二十二岁。
回上海之后两个人就开始通信,开始都没有好意思表达。信里他谢她带他吃午饭,她谢他给她带钱,他谢她送他到车站,她谢他陪她逛公园。
“你谢我我谢你谢来谢去我俩就谢一块去了! ”老爷爷又捂着嘴笑。笑过之后,他看向窗外,沉默了几秒。
我知道他的思绪一定是飞到了60年前的合肥火车站,还有火车站对面的公园。他在回忆那个在公园里和他聊天的少女,她扎着两条大粗辫,走在他的身旁。没曾想走着走着竟走到了现在。
老爷爷今年86岁了,他说那个姑娘叫小潘,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后的两年,她嫁给了他,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她是个老实的人,贤惠又顾家!”他说,虽然老爷爷只说了这句简单的话,我知道他很爱她,她们俩的爱情已经刻在了他的生命和灵魂里。
在和我聊天的这段时间里,老爷爷问了我五次家住哪,告诉了我四次他姓宋,他的记忆力已经没有那么好了。
但他讲自己的爱情和自己的姑娘时,那么多小细节却记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这个人这段情对他来说特别特别的重要。
临走前他告诉我,你记住亲情友情爱情重在真情,小姑娘别被这个浮躁的社会影响了,真情真的太可贵了!
我点点头。我说我记住了,宋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