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久以前听过一句话,说人长大的标识就是心里有了秘密。
我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感知什么是秘密,那是我还没上小学时发生的事。有一天,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来我家要钱,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税务局收税的,而在那个时代,一个农村小店的税收全在于收税的人的手段。当我妈说家里没钱的时候,她没注意到在一旁踊跃的我,我当时以为她忘记自己把钱放在哪里了,所以我说了一声我知道,然后就跑进卧室把钱翻了出来。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只记得下一个场景是我蹲在地上玩,妈妈经过我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当时突然明白,我似乎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
后来,妈妈时常也会跟我说一些大人的秘密,但她随后总会加一句,你知道了就好,别说出去,人家知道了会伤心的。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秘密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可以让一个快乐的人瞬间哭泣,让一个屹立的人瞬间倒塌。
也许正是因为秘密的这种力量,人们才那么热衷于获得秘密、保守秘密甚至创造秘密。
对于精通世故的商人来说,秘密本身就有一种诱惑力,所以很多诱人的标题都喜欢加上秘密两个字,比如成功的秘密、财富的秘密、健康的秘密……有时这些标题本身就是矛盾的,比如“不能说的秘密”、“你不可不知的秘密”,等等。秘密不仅可以做噱头,其本身也可能就是一个作品,比如魔术就是因为其本身存在秘密而受人追捧的,试想魔术呈现在你眼前时的那种惊艳和解密魔术后的苍白,就知道秘密的力量所在了。
既然秘密力量的源泉所在就是其不公开,那么保守秘密就成了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传统的道德也要求我们不要出卖朋友的秘密。那么怎样才能保守秘密呢?
我第首先想到的就是把秘密放在安全的地方,比如让最有力量的人保护秘密。很多武侠小说中都有武功秘籍,作为一个在小说中最诱惑人的秘密,其被抢夺的过程,几乎就可以构成整部小说。但力量的强大总是相对的,作为一个单一的个体,只要秘密的诱惑足够大,总有人会铤而走险不顾生死地抢夺秘密。
那么把秘密分散开来就是让秘密更安全的一个办法。在金庸的小说《鹿鼎记》里,夹有藏宝图的四十二章经就有八本。但就像小说里一样,当秘密被人有意地收集起来,秘密也就不攻自破了。另外,对于秘密的拥有者来说,秘密过于分散,其实不异于失去了自己对秘密的所有权。
电影《黑客帝国》给了我新的启发,那就是让秘密看起来像个天方夜谭的谣言,也就是即使我告诉你全部的秘密你也不相信,你宁愿相信我想让你相信的。墨菲斯告诉网络黑客尼奥这个看似正常的现实世界其实是由一个名叫“母体”的计算机人工智能系统控制,人们就像他们饲养的动物,没有自由和思想。换作你,你信吗?即使让你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你真的能相信你吃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大脑的一种自我欺骗吗?
但正如电影中描绘的,尼奥觉醒了,对自由的渴望超越了在自我欺骗中度日的虚无。你可以让秘密变成谎言,让谎言变成真理,但你挡不住有人愿意为了谎言而死。
我觉得,保守秘密的最佳方式是把一个问题拆解成许多人的秘密。其实所谓秘密就是现在知道的不想让现在不知道的人知道。试想一下,当秘密被一个人保有的时候,这个秘密有多大,这个脆弱的生灵就要肩负起多大的重担;如果这个时候把秘密分给更多的人,因为秘密的可复制性,一旦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被攻破,防守战线就被攻破了;但假如这个秘密除了一个人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那么要保护秘密,其实就需要防守住这一个人而已,而且你有无数多的盟友可以给你提供支援。当然,这也有一个漏洞,那就是你众多盟友只要有一个背叛了大家,其杀伤力将是空前的。因为当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多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也许只是让秘密稍微贬值了一点而已,但如果这个秘密只有一个人不知道,那么秘密的公开就是让秘密一文不值。就像《皇帝的新装》中那个说出真话的小孩,瞬间就可以让你“一丝不挂”。
那么就没有保守秘密的终极方法了吗?我觉得,也许秘密生来就是被人发现的,至于还在沉睡中的秘密只是机缘和时候不到而已。而那些不能被发现的秘密就像装着死尸的坟墓一样,但愿它是一场没有黎明的黑暗,一个不曾被开启的潘多拉之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