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擎锋一看,拦路之人正是前几日在海上与自己交过手的徐贯清,不由心中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知道徐贯清功夫了得,自己不是对手;而欢喜的是,徐贯清安然无恙。毕竟英雄惜英雄,薛擎锋对徐贯清的武艺高强与为人正派是早有耳闻,在海上交手,知道黄其胤对徐贯清下毒,心中极是不齿,可自己毕竟听命于范少帛,是以无能为力。
此时一见徐贯清,忙下马来,向徐贯清拱手称了一声“徐前辈”。徐贯清胡乱还了一礼,转头冲不肖道:“怎么只你一人,孙舸和木鱼儿呢?”言语间,竟全然不把薛擎锋放在眼里。
不肖道:“我们几人被范少帛分开了,我被叫来先找货船,孙舸兄弟与木鱼妹子同那个黄先生一路,而范少帛则一人独行,此时怕是已经找到了大批帮手,紧随我们而来呢。”
徐贯清怒道:“这龙涎岛的人真是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就难撕掉。”说完狠狠瞪了薛擎锋一眼。
不肖将徐贯清拉到一旁道:“徐前辈,这事本与你无关,却平白让你卷了进来,还令木鱼妹子落入他们手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其实范岛主与那黄先生一路对我礼遇有加,只不过想要我带他们去找运金子的官船,并无加害我性命的企图。”
徐贯清不解,遂问不肖什么运金子的船。不肖将之前如何得了金条,又如何遇见范少帛,范少帛因何要他带路来找金子的原委向徐贯清诉说了一番。徐贯清听明原委,问道:“那你是定要带他们去寻运金船?”
不肖将声音压得更低道:“哎,我哪里知道那运金船在哪里,将他们引来杭州原本也只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只是他们对那些金子势在必得,哪知徐前辈您会突然出现,阻碍他们。”
徐贯清斥道:“我向来看不惯这龙涎岛,霸住一方,软硬通吃,一副大海盗的做派。尤其是那范少帛,自诩是文人出身,嘴里伸张的是劫富济贫的那一套,实则全进了自己腰包,也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
不肖道:“徐前辈,你且毋论那范少帛打的是什么算盘,我还是先去寻那运金船,若是能找到,我便是要强留下,那范岛主也不一定愿意,是也不是?”
徐贯清忖道:“不肖小道士说的也是,那范少帛手下能人众多,凭我一人之力,光是要对付这个大个子,也要废不少力气,若要强行抢人,着实是难……”思至此处,对不肖道:“哎,恨只恨要替一帮土匪做事。”
不肖道:“这也别无他法,待事成,我等便一道回昆仑山吧。”
夜更深了,沉沉夜色里,武林门码头江面上的灯塔上亮起了航标。
不肖、徐贯清、薛擎锋三人找了处临江的茶棚静静的喝着茶。连日里奔波,没有休息好的不肖竟有些昏昏欲睡,暖湿的江风自杂树杂草间吹了过来,让不肖更是睡意昏沉。
忽听得远处走车的官道上传来吱吱呀呀的车轴转动声和轰隆隆如打雷一般的车轮声,车轮声里掺杂着车夫赶马的呵斥声,还有细碎却有韵律的脚步声。穿草鞋的民夫是没有这样的脚步声的,这样的脚步声是来自厚底但轻盈的官靴。不肖惊醒了过来,三人寻声望去,但见长长的车队自官道向码头开去,随行人马服侍各异,但一看便是官府中人,人数竟有三五十之多。
“是了,”一看这些人装扮,便知是官府的人,薛擎锋没料到刚到码头便能到见到如此大阵仗。薛擎锋放下茶杯,起身便钻入了暗夜中。不肖、徐贯清也紧跟了过去,但见薛擎锋侧身藏在一株粗壮的柳树后面,正借着灯火观察着车队。
忽听徐贯清道:“奇怪。”
不肖问道:“怎么了?”
徐贯清指着车队中一群人道:“你看,那些赶马推车的一看便是民夫,而你再看那些着玄色长袍,手里拿浮尘的人,那便是南京东厂的太监,为首那人品阶定然不低,你再看那些手提薄刃长刀的武官,便是锦衣卫。不知那车中运送的,到底是什么宝物,竟要动用东厂和锦衣卫一同护送。”
不肖道:“我们偷偷跟随,趁隙察看一番,不就知道是什么了。”
薛擎锋道:“不可,我看那些人中必有高手。等范先生来,再做定夺,我等紧紧跟着便是。”
不肖道:“有徐前辈和薛大哥两大高手在,还怕几个太监和几个锦衣卫的武官不成?”
薛擎锋摇头道:“那东厂与锦衣卫中不乏高手,况且对方人多,我等贸然出手,只怕打草惊蛇。”
说完,三人只是一路跃高伏低,在林子里暗中跟随,并不出手。车队开至码头,那些民夫开始搬运货物。不肖三人偷偷潜入码头边上一艘没有灯火的无人货船上,继续观察着。
薛擎锋忽然开口道:“看这些民夫,一人便能扛起一箱货物,且不甚费力,看来一箱货物不会超过二百斤,那么箱中定然不是黄金。”
但听一个尖细的声音道:“肖千户,这批货物看来真的是万分要紧,才会劳动你们锦衣卫不远千里跑来杭州呢。”那太监口里唤的“肖千户”叫做肖一虎,是锦衣卫十四个千户之一,因其武艺高强,锦衣卫指挥使张云麓对他格外的器重,还不到二十五岁,便做到了千户一职。
肖一虎笑道:“何公公见笑了,我们也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何谈劳动不劳动,听差办事便是了。”
肖一虎口里的“何公公”叫做何涛,是江南制造局市舶司的总管太监,在南京是位高权重。薛擎锋听肖一虎叫那太监做“何公公”便猜出了个八九分,他心道:“看这官服,这何姓太监十有八九便是市舶司总管太监何涛,到底是什么货物竟要他来亲自押送?”
何涛道:“这些货物运上了船,我便也松了口气,接下来就要劳烦肖千户费心,一路护送了。”
肖一虎拿刀鞘掸了掸周身的尘土,叹了口气道:“只求菩萨保佑,望一路无事,不然何公公再见我时,恐怕是在小老弟的坟前了。”
何涛道:“祸福有数,一看面相便知您是飞黄腾达的命,再者说了,谁不知您‘蓟北一虎’的名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肖一虎嘴角向后一斜,对何涛道:“只怕是有人野心颇大,对这批货是虎视已久。”说完,右手一甩,只见一束青光自其袖中飞出,向一艘货船的舱中直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