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喜洋洋录云洞商请贵客

            情笃笃水晶宫议赠娇娥

远远望去,冠豸仙山的蚁蚣路上,飞红映白,珠光闪烁。眨眼间,一条七彩斑斓的飘带,把这条蜿蜓于悬崖中段的小路抛在身后,飞入桃花源,直奔一线天而去。近前细看,原来,这是刚从黑玉洞凯旋归来的春草仙子她们正在回洞的路上急速奔走。

春草仙子她们救出梅如后,马上乘坐莲藕艇如飞地离开了黑玉洞。一到仙湖北面的登山亭,众仙子立即出艇登岸。小莲子背起宝艇,春草仙子背着梅如,一干人飞快地离开湖岸,进入水廉洞,穿过香榔幽谷,不久便上了登天岭。

春草仙子已汗透征衣,从她背上冒出的汗水,把梅如的前胸也渗湿了。梅如知道姐姐太辛苦了,想从姐姐背上挣下来自己走,春草仙子说什么也不肯。

“梅弟!”春草仙子脚下不停,边走边对背上的梅如说:“你爬山不快,黑鳗精率兵赶来,可不得了。姐姐辛苦点没啥。”

“姐姐,我住山多年,已习惯爬山。还是让我下来,自个先跑更好。姐姐们押后,就不怕他黑鳗追赶了。”梅如边说,边在春草背上挣扎着要下来。

“梅弟,不要争了!你这样扭来扭去,姐姐反而更辛苦。你只管乖乖地伏在姐姐背上就是。对!就这样,不要动,这样我反而更轻松些。”

春草仙子之所以坚持背着梅弟走,一是觉得更放心;二是觉得更开心。这些日子,她日愁夜梦,今天总算把爱弟救回,并实实在在地背在身上,怎肯轻易放下呢?

余红仙子可不管她姐弟俩的事。她要背,就让她背个够吧!梅弟遭此一劫,有无受到内伤还不知道,但从外表看,的确瘦了很多,由春草妹背着他跑,大家都比较放心。因此一路上,她安排余帛仙子挥剑开路,小丽丽与小莲子轮番背艇,自己则提剑断后。

过了天堑门,一行人回到录云洞口,大家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莲子把莲藕艇放回春草池中,春草仙子则背着爱弟直到洞口才放下来。梅如毕竞还是孩子心性,他伏在姐姐香肩上,嘴对香腮,宛如入了温柔乡,不久便昏昏睡去了,直到春草将他放下时,才含糊醒来。醒来后,他揉揉双眼,见众位姐妹青丝散乱气喘吁吁地坐着,心想都是被自己所累;再看春草姐姐,香汗透翠甲,水珠湿莲裙,乌发沾面,征衣贴肉,嫩脸上还流着大颗大颗的汗珠,连忙进里间拿出几条鲛绡帕来,让姐姐们擦汗。

“梅弟快沏茶,招待姐妹们!”

梅如听了,马上把茶沏好,端到众姐妹面前。然后春草仙子带着他一一向姐姐们致谢。

到了莲花仙子面前,春草仙子说:“梅弟,这位是莲花妹子。”

梅如连忙双手把茶递给小莲子:“妹妹好!”

“哥哥好!”小莲子双手接过茶,回了一声。

“梅弟,这位是小丽丽公主!”

梅如连忙说:“小丽丽公主!谢谢探牢送饭,梅如不敢相忘。”说罢,又罗圈儿向大伙儿作了一个揖:“众位姐姐、妹妹搭救之恩,梅如没齿不敢忘记。”

“西天女郎,令弟头发蓬松散乱,快给梳洗一下吧!光知道谢呀谢的,爱弟就不可爱了。”小西子说罢,自己先笑起来。她是看姐妹们青丝散乱,狼狈不堪,一身汗湿泥尘,和着香粉胭脂,花里胡哨的样子,想到自己也必然与大家一样才感到好笑的。

小嫦娥知道小西子笑的是什么,于是说:“妹妹们,我们到仙女池去洗一洗,不然一身汗气,熏得一洞污浊,实在不舒服。”

小莲子与小丽丽还未去过仙女池,一听大姐提议,马上就拍手赞同。于是,大家带好洗换衣服,便到仙女池去了。

到了仙女池,春草仙子取下荷叶笠,迎风一展,化作一顶碧纱帐把灵芝峰罩住,叫梅如在帐外守候。五个女仙妲,在帐内的山崖下,石缝中,细细搜查,确信周围无人后,才一个个脱得精光赤条跳进池中,尽情沐浴,荡涤去满身汗污,将多日的疲劳一洗而空。

“三姐姐,你这个帐子真好!有了它沐浴就方便多了。”小莲子边洗边说。

“这宝贝好是好,”小西子一面洗澡,一面笑着,“有时也难免把凡人罩在里面。”

“二姐姐!你……”西天女郎一头伏在二姐姐怀里不依。

“三姐姐,你什么?”

“小莲子,没你的事!快洗吧,不然我要收帐了!”西天女郎抬起头来笑着说。

“三姐姐,不敢收!见不得天的!”小丽丽以为西天女郎真的要收帐了。

“五妹,你放心吧,”小嫦娥咭咭笑着,“她不会收的!”

“就收!就收!”西天女郎故意做出要收帐的架式。

“我洗好了,真畅快!”小莲子怕三姐真要收帐,马上跳出水面,面穿衣,一面说。

众姐妹见小莲子起来,也都跟着起来了。众人换上干净衣服,个个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地走出帐来。然后,梅如进去,三下五除二就擦好身子穿好衣服赶出来。这时春草仙子才收起碧纱帐,化回荷叶笠,戴在头上。

众位仙子洗完澡,花团锦簇般地回到录云洞,围坐在荷叶桌边,一面吃瓜果,一面商议明天的庆功大会如何操办。

“明天的庆功大宴,一定要热热闹闹才好!一来庆祝我们姐妹第一次联手出山取得的胜利;二来为梅弟压惊洗尘;三为小丽丽妹子接风;四为庆贺小莲子脱胎成人。”小西子瞟了大家一眼,见没有人反对,接着说,“明天请的外客,第一个是小白龙殿下!这次如果他将错就错支持他的盟弟黑鳗,我们就难办了。”小西子历来敢爱敢做,因此毫不隐讳自己的想法。

“不羞,不羞!小白龙是谁?谁是小白龙?偏不请他!若不是他,梅如哥哥怎么会落难?”小丽丽想起兄长乱许婚姻,心中还有介蒂,“依我说,若要请先请小珠儿姑娘。她才为梅如哥哥出过力,为三姐姐出主意,使我们取得胜利的。”

小西子被小丽丽说着私心,便含笑不语了。

小嫦娥说:“依我说,小白龙、小珠儿都要请的。加上我们姐妹六人,明天的酒令,就叫八仙过海。我们很久没有好好喝一杯酒,行一次令了!”余红仙子连明天的酒令都想好了。

“小丽丽妹妹,明天请你回湖一趟,代表我们邀请小白龙殿下和小珠儿姐姐上山赴宴。我们在山恭候。我与梅如弟弟,要当面叩谢他们。”春草仙子笑着说。

“不害羞!自己许下愿,原要到水晶宫叩头的,怎么不去了?救了爱弟弟,就忘了大哥哥了吗!”小西子调侃着说。

“二姐姐说的是!但梅弟不会下水,我们只好在山上叩头感谢了!”西天女郎笑容满面地分辩着。

“我们是谁?茶还未吃,就我们、我们起来了。不要忘了你是神仙,他是凡人。”最老成的大姐姐也忍不住挖了西天女郎一句。

“三姐姐,在这里叩头也是一样的。只要心诚,何必一定要去水晶宫呢?若在路上又碰见黑鳗,那就糟了。”小莲子自脱胎出世以来就成天忙着练功打仗,还未正儿八经地说几句话呢!可她不讲则已,一讲便出语如珠。

“三姐姐!梅哥哥!明天叩头时,莲妹给你铺拜垫如何?二姐姐说是要叩得满殿山响的。明天三姐姐、梅哥哥若能叩个满洞山响的,也一样有趣。”小莲子笑靥如花娇憨可爱,只要她张口,就是骂人,大家也乐意听的。

“莲花妹子说得对极了!只要心诚就好。小白龙哥哥虽然误捉了我,也是事出有因,何况我们叩的是姐夫,自然要叩得山响的。”小哪吒一本正经地说。

“大姐姐,顺手给他一巴掌,我来撕他的嘴。”小西子笑着装出要起身来撕嘴的样子,可就是不动弹。

“人家要给二姐夫叩头,是人家知礼处。天不早了,大家歇吧!明天还要早起准备哩!”小嫦娥一说,大家便都停止了调笑,各自安歇运功去了。

再说,小白龙释放小秋明后,也松了一口气。他对着小珠儿说:“休息吧,我都快困死了!”说罢,连连打呵欠,显得有点儿支持不住的样子。

“殿下!”珠儿笑着说:“明天春草仙子她们一定会来请殿下赴宴,殿下需备好礼物带去才不失龙宫规矩。”说罢,笑眯眯地看着小白龙,那双乌亮会说话的大眼睛里,似乎还留着很多话等小白龙猜。

“往常赴宴,都有成例的珠儿准备就是,今天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殿下!珠儿想,殿下明天是第一次去小西子家做客,所以……”珠儿笑盈盈地看着小白龙。

“小珠儿!亏你提醒。依你看怎么办才好?”小白龙听到小西子三个字,马上来了精神,笑眯眯地等着小珠儿说话。

“依珠儿之见,众仙子都还没有使唤丫环。我们宫里蚌儿蛤儿姑娘多的是,挑几个送给她们,不很好吗?梅如是凡人,也就罢了,反正春草仙子的丫环,他也可以使唤的。殿下,你看如何?”小珠儿笑着说完,换了一杯新茶递给殿下。

小白龙带着赞赏的口吻说:“小鬼头,亏你想得周到!这事就由你全权办理好了!”小白龙高兴地瞟着心爱的珠儿。

“殿下!”珠儿想一想,“依珠儿之见,叫玉雯姑娘服侍余红仙子,月雯姑娘服侍春草仙子,星雯姑娘服侍莲花仙子……”

“小西子叫谁服侍?”珠儿尚未说完,小白龙便冲口发问。

“殿下!小西子自有人服侍的,你先别急!”小珠儿偏着头,愣着眼说。

“珠儿,你快说是谁,我不猜了!”

“我要你猜么!”

“我要你说!”小白龙心里已猜出几分了。

“偏不!”小珠儿撒着娇说。

“你不说,看我怎么整你!”小白龙站起身来。

珠儿见小白龙站起来,急忙说:“殿下!这个人远在天边……”

“你……”小白龙见珠儿不说下去,笑着向前走了一步。

“我说,我说!”珠儿咭咭笑着,“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小珠儿我哩!”

“好你个鬼灵精!”小白龙笑着,“你去服侍小西子,谁来服侍我?你想得倒美,上仙山,游胜景,一伙姑娘在一起多带劲!你再上去,不把冠豸仙山闹翻才怪哩!”小白龙对着自己的红颜知己,越看越爱。

“殿下!依你叫谁去好呢?”珠儿白了小白龙一眼,“珠儿又懒又散、又痴,换个好的服侍殿下,不更好么?”小珠儿秋波荡漾,含情脉脉地看着小白龙。

“这样吧!逢单日,小珠儿上山服侍小西子;逢双日,小珠儿回湖服侍小白龙,上山下湖两不相误。”小白龙逗着珠儿。

“上山下湖,亏你想得出,这样珠儿不跑断腿,累成瘦猴才怪哩!”小珠儿嘟着嘴说。

“瘦猴正好,古人说,柳腰一捻掌中轻!”小白龙嘻笑着,做了个掌托美人的手势。

珠儿噗嗤一声笑着说:“轻是轻,栽下来怎么办?”

“栽到怀里抱娇娥,吕字当先!”小白龙做了个吻的式子。

“我不要!我不要!”小珠儿偏着头,“殿下!你的小西子,你自委派人去叫小花雯姑娘去行么?”

“我就知道殿下会派小花子去的!”

“这……”

“我替你说好了,殿下!”珠儿娇笑着抢过话头,“小花姑娘这几年带丫环队伍尚还称职,她的脾性儿,很对小西子的路数儿。”话说到小白龙的心坎上,小白龙高兴得大笑起来。

“你说对了!不愧是我的小珠儿。”

“殿下,珠儿呢?”小珠儿明知故问。

“明天上山赴宴,宴罢留你在山上玩几天如何?”小白龙开心地说。

“谢殿下!”小珠儿拍着双手,跳了起来,差点倒在小白龙怀里。

小白龙伸手括了一下珠儿的鼻子说:“鬼丫头,满意了罢?”一双如火燃烧的眼睛,盯着小珠儿。

“传膳!”小珠儿见小白龙神色有点异样,也怕自己撑持不住,灵机一动,便叫“传膳”。她服侍小白龙用膳、安歇,自己准备好明天上山行头,也就上床运功去了。

要知天明上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