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白一路上软磨硬泡,沈杰沈辉二人愣是只口不提沈南星的半点行踪,所以墨非白一路上憋着气,就等到了京城,好好和沈南星算算这笔账。
一连赶了半个月的路程,让久未运动的蒹葭很是吃不消,这天沈南星带着蒹葭在一个小镇里稍作停留。
临近傍晚时分,商铺零星地亮着灯,街上人来人往。蒹葭闻着食物的香气,看着街道两旁的小吃流口水,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的享受过一顿晚餐了。
沈南星宠溺地刮了一下蒹葭的鼻子:“馋猫”。说完就转身给蒹葭打包了一份小吃回来。
蒹葭也顾不得烫就着急往嘴里放,结果烫的她在路上直跺脚,却舍不得吐出来,沈南星无奈的看着她,目光又落在了旁边的一个字画摊上。
蒹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是一个二十岁左右,书生模样的人在一条破旧掉漆的原木板凳上坐着,衣着寒酸但很整洁,书生的面前放着一张破木桌子,桌面上铺满了许多题好的字:“那字看着倒是不错,大气磅礴,锋芒毕露,可惜,太招摇了不懂得藏拙。”蒹葭说完就把目光调回到手中的美食上。
这一番话正中沈南星的心窝,没想到蒹葭还有这番见解,他以为她光顾着吃了呢。
蒹葭的声音并不低,字画摊离他们也就两三米的距离,所以这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书生的耳朵里。
书生家中一贫如洗,唯一一个高雅的装饰就是那个一人高的书架和满书架的书。虽然家中清贫,但是书生性情却高傲的很,仗着自己有点才学就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尤其看不起那些满身铜臭的富商。
此时书生听到蒹葭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书童竟然敢张口批评他最引以为傲的书法,不由恼羞成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蒹葭跟前就要与她理论,较量一番。
沈南星皱着眉挡在蒹葭的身前。
蒹葭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了看结结实实挡在她身前的沈南星,她刚刚有说错吗?
“她对你的评价很中肯,我看你应该好好感谢她提点你的这些话,而不是到这来兴师问罪”。沈南星说出这番话时语调很平稳,但是平稳中又无端地多了一丝冷冽。
书生怒极反笑,丝毫没有退让:“兄台请让开,我倒要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书童有什么本事评价我的字,莫非他的字有过人之处”?说着还要欺身向前。
沈南星一手挡在书生的身前轻笑了声:“你想找人比试?不必找她,待得一时半刻,我请了人来与你比试就是”。
此时因为双方的争执,书生的声音又不低,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书生听沈南星要找人来比,料想他们是心中藏了怯意,底气更足了:“张某恭候大驾”。
书生对自己的字极为自信,他曾见过县城中柳家先生的字,柳先生的字已经备受知县和不少才子的推崇,依他看来,与他的字也不相上下,他不相信沈南星请来的人会比他写的字好,如今围观的人多,正好他一会也露一手,说不准哪个有钱人看上了就出大价钱买了,这样他以后的吃食就有保障了。
别人不知道不代表沈南星也不知道,他一看书生的脸色语气,就把书生的心里猜个七七八八。
这书生也是够无耻的,一面瞧不起那些做生意的富人,一面又想让富人掏钱解决他的生活问题。
沈南星食指微缩放在唇间吹了一个响哨,人群中立刻出现一个人恭恭敬敬地来到沈南星面前:“公子有何吩咐”?
沈南星淡然道:“去把青松院的陈老接到这边来,别耽误了比试”。
那人应了声是,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蒹葭看沈南星的做派就知道他又有主意了,也不插话就在一边静静地吃,静静的等着看热闹。
不大一会儿,陈老被人接来了。沈南星对着他浅施了一礼:“陈老,有劳您老人家了”。
陈老对沈南星点了点头算是回礼,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沈南星身后的蒹葭,蒹葭脸蛋正吃的鼓囔囔的,见陈老看着她,忙报之以微笑。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更大了,原因无他,这陈老竟然是没有双臂的人。
蒹葭也有些摸不透沈南星的用意,不过她知道沈南星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
听着周围人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就连站在场中一直胜券在握的书生也沉不住气了:“你不是开玩笑吧?他没有手如何能与我比试?”
沈南星睨了书生一眼:“你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怕?我怕待会你不知道怎么收场”。说罢趾高气扬地走了回去。
陈老幽幽地接了一句:“年轻人不要太狂妄”。
狂妄?他今天被人连续两次说教,好,等会他大显身手就让他们看看他怎么狂妄。
陈老端坐在一个特制的椅子上,有下人过来伺候陈老脱了鞋袜,又有人把纸墨笔砚都在陈老面前铺好。
书生冷眼旁观下人的做派,心中暗自鄙夷又一个装腔作势的富人。
比赛已经开始了,围观的群众见陈老真的用脚夹起地上的笔来,都屏住呼吸看他怎么下笔。
只见陈老用脚趾夹起毛笔熟练地沾了沾墨汁,然后下笔如有神,在宣纸上写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柳公权词话,围观的群众啧啧称奇,纷纷拍手称赞。
陈老这一放笔,书生那边也写完了。
书生没有听到预料之中赞美他的声音,不禁疑惑地向这边望了望,可惜群众已经把陈老和他的字给围住了,他这边只看到人群中一个个脑袋和不时传来的一声声惊叹。
书生不服气地走上前去一看,不由得整个人都呆住了。陈老的字遒劲有力,张驰有度,其书结体紧密,笔画锋棱明显,如斩钉截铁,偏重骨力,书风遒媚劲健,恐怕再练十年都难望其项背,陈老比他的字好上太多。
书生呆呆地盯着陈老的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陈老也不激他,只盯着他淡淡的说道:“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说罢使了个眼色,有下人上前把陈老又接走了。
围观的群众见没有热闹可瞧,一个个的也都离开了。等书生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沈南星等人的身影?
他一向恃才傲物,不把旁人看在眼里,今日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在外有人。沈南星这一记拳头打的可真狠,让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踩在脚下。
蒹葭远远看到着书生的脸色由羞愧变得阴狠,心中有些担忧:“这书生不会从此走上不归路吧”?
“他若心存善念,遭此羞辱之后洗心革面,念着他还有些才气自然会有贵人助他,他若心存邪念怀恨于心,到时候自然也会有人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