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鲁:即鲁国,西周建国后,周公姬旦的封地。
卫:会意字,始见于商代甲骨文及金文,卫的古字形像四足环绕着城邑,像哨兵或卫士巡行,卫的本义为守卫。引申指守卫者,如门卫、侍卫。另引申指边远的地方,卫也指古代九服(王畿以外的九等地区)之一。又为周朝国名,又作姓氏用字。
也有一说,卫字的四周是个“行”字,表示四通八达的“道路”,中间是两个“止”字(“脚”的形象),有的甲骨文字形还将表示城邑的“囗”改成“方”等,从囗或从方义同,因为古人所作城邑均为方形。整个字形合起来就是表示“巡行守卫”之义。
本文中的“卫”指卫国,西周建国后,康叔的封地。
兄:《说文解字》曰:“兄,长也”。从儿、从口。假借字,据甲骨文中的“兄”,上为“口”,下为匍伏的人。小篆从口,从儿(人)。象一人在对天祈祷,“兄”是“祝”的本字。后被假借为“先出生的人”,再创“祝”字代替“兄”字。如《诗经-小雅》:“兄及弟矣,式相好矣”。
兄也指亲戚中同辈男性中年龄比自己大的人。如唐· 韩愈《此日足可惜赠张籍》:“表兄下马步堤岸,上船拜吾兄”。
古代姐妹也可以称为兄弟,如《孟子-万章》:“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兄也可作敬称和谦称,如“令兄”,“愚兄”等。
全文理解为:
孔子说:“鲁卫两国的政事,真像是兄弟呀!”
鲁,周公之后,卫,康叔之后,本为兄弟之国,而其政亦相似。有人说,两国政俗犹贤于他国,所谓“鲁一变至于道。”也有人说,两国衰乱相似。我认为当从后说。此章乃孔子之叹辞也。
孔子为什么说“鲁卫之政,兄弟也”?欲得其叹,我们不能不翻开史书了解一下从鲁、卫建国到孔子这一段时期的两国历史,读完两国历史或能启发我们理解孔子此时的心情。
鲁、卫两国的历史有很多相似之处,鲁卫两国接壤。鲁国的开国国君是周公旦、卫国的开国国君是卫康叔,二人本是兄弟,都是周文王的儿子。他们都有功于国家,得到周天子的封赏而建国,初时都是比较兴盛,但后代子孙并不争气,发生了很多子弑父,臣弑君的事,逐渐衰落,到孔子生活的年代,两国都已经没落、衰微了,历史有时惊人地相似,大概有感于两国历史的相似,才让孔子发出了如此之叹吧!
纵观整个中国历史,开基立国者,无不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天下太平,但是,若干年后,都逃不了“鲁卫之政”的下场。
姬旦和姬封
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周武王杀纣灭商后不久,即封周公旦于鲁,都曲阜,是为鲁公,周公成了鲁国的创始者。鲁国疆域主要在泰山以南,略有今山东省南部,兼涉河南、江苏、安徽三省之一隅。但是,周公没有去封地,而是派儿子伯禽管理鲁国,自己在京畿任职。
召(shao第四声)公奭(shi第四声)受封于蓟(今北京),建立臣属西周的诸侯国燕国(北燕)。但他派长子姬克管理燕国,自己仍留在镐京(今陕西长安)任职,辅佐朝廷。因采邑于召(今陕西岐山西南),故称召公或召伯、召公奭。
那么,西周立国之初为何要这样分封呢?这不是武王的独创,自三皇五帝以来,中国的政治地理架构是军国(领军建国)架构,由天子之师的行军序列转化而来。
三皇五帝时期,征战天下的过程中,天子之师的野战行军序列是:前军,由太子统领;中军,由天子统领;后军,由庶长子统领。得天下后,没有了野战,天子之师的前、中、后三军随即驻地建国,三军转化为东南军区、中部军区和西北军区。
天子本人驻中部军区(河洛地区),太子驻节黄河下游的东南军区(总部设在今山东曲阜一带),庶长子驻节黄河下游的西北军区(总部设在幽燕地区)。
我们看黄帝时代的体制:黄帝长子少昊驻节“铸”,在今山东曲阜附近。黄帝长子少昊的名号“青阳”本义为“东方”;在位74年,寿百岁崩,其后代郯子国尊为高祖。
黄帝庶长子夷鼓(己姓,黄帝次妃彤鱼氏女所生)驻节幽燕,在河北涿鹿一带;现在的河北石家庄一代还有姓夷鼓的人,他们就是夷鼓后人。黄帝本人驻河洛地区的新郑一带。
少昊(姬姓,名挚,字玄嚣,远古华夏部落联盟首领,又称白帝,号青阳氏,是黄帝长子,母亲为嫘祖)时代颁布的二十八星宿,有名为“心”之宿,有三颗星:心前星(东起第一星)、心中星(东起第二星)、心后星(东起第三星),依次另名为“太子”、“天王”、“庶子”。
拿黄帝父子三人的驻地与“心宿”三星比较,就知道两者在方向和名称含义上是大体一致的。
由于远古时代中国大地上部族众多,文化差异大,不容易实现民族融和,武装叛乱时常发生,天下不能长治久安,故需要将野战部队转化为军区部队,以各保一方平安。这就是行军建国制的来源。
武王灭商后,东夷集团成为周王室最大的政治对手,所以,周王室沿袭黄帝的做法,武王代文王,驻守河洛地区;周公代太子,驻守曲阜地区;召公是文王庶长子,驻守幽燕地区。
因此,鲁国实际上是周代的东南军区,燕国是周代的西北军区。《公羊·隐公五年》:“自陕(今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县)而东,周公主之;自陕而西,召公主之。”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分陕而治”。
“鲁”的本义是“鱼儿摆尾”。周公旦之所以封鲁,是武王希望他游进东夷集团这个“大海”,发挥鱼儿摆尾的天性,左右扫荡敌对势力。所以,“鲁”就是扫荡东夷敌国的意思。
西伯昌之子,以次子发(长子伯邑考早亡)、四子旦最贤。周公旦之功,不在鲁,而在周。文王在时,旦为子孝,并且富于仁心,和一般兄弟不一样。武王即位后,旦辅助武王,卓有功勋。
武王伐纣之后,天下仍未归心,武王却得了重病。群臣恐惧,太公、召公想到文王庙为武王占卜运势。周公旦说,且慢,不能以此困扰先王。于是他设坛,向太王、王季、文王祷告:嫡长子孙发,勤于政务劳于国事,不幸重病;如果列祖列宗因为上天的旨意而不能为王发消灾解难,那么请以我来替他受罪吧。祷告之后,才去占卜,卜得“吉”,而武王发病情好转。周公之用心,可谓良苦。
武王发崩,太子诵年幼,尚在襁褓。周公旦担心武王崩而天下诸侯叛乱,于是摄行君权。武王的弟弟们见此,都说周公旦肯定要对太子诵不利,想自己当天子。周公旦为了避嫌,速立太子诵,是为周成王,而他则继续辅佐成王。
卫康叔,姬姓,名封,周文王的第九子,周武王的同母弟。建国之初,康叔姬封分封在中原地区的康地(今之河南禹州市西北)。
成王涌年龄还小,当时国家行政命令,都出自周公。因此引起他的兄弟,在监管原殷商遗民的管叔、蔡叔(文王第五子)和霍叔(文王第八子)的猜疑,说“周公将不利于孺子(指成王)”。管叔、蔡叔二人跟商纣王的后代武庚一起发难,想除掉周公旦。与此同时,东方的淮夷、徐戎叛乱。
康叔最先得到了“三监”联合武庚发动叛乱的消息。他一面部署兵力,防止叛军南侵;一面派人快马加鞭赶往王都镐京,报告武庚发动叛乱的消息。
公元前1039年,周公姬旦奉成王之命率师平叛,康叔参加了这次平叛行动。叛乱很快就被平定,武庚被诛杀,管叔被处死,蔡叔与霍叔被流放。齐太公(姜太公之子)、鲁公伯禽也同时发兵,顺利把淮夷、徐戎给镇压了。
周公决定将原来武庚统治的地盘划为卫国,把平叛有功的康叔改封为卫国国君,将殷朝旧都朝歌作为卫国国都,统治区域为原来殷朝的王畿之地和殷民七族居住的地区。
卫国始封时疆域横跨豫、冀、兖三州,南至济水,北逾衡漳(衡水漳水),西阻太行,东及兖州桑土之野,相当于现在的豫北、冀南和鲁西地区,国土面积方圆四五百里。卫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是当时诸侯国中的大国,也是西周在东方的主要藩屏。
康叔受封时年纪轻轻,周公旦怕他担当不起治理殷朝遗民的重任,特地召集群臣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授土授民仪式,并精心制作了《康诰》、《酒诰》和《梓材》等文告,作为他治理国家的法则。
临上任前,周公千叮咛万嘱咐,反复告诫康叔到朝歌就任后,务必明德宽刑,爱护人民,妥善安置殷朝遗民。他还告诫康叔一定要勤于政务,务必寻求殷地的贤人、君子和长者,向他们询问殷商兴亡的道理,然后再施之于政务。
康叔就国后,根据周公旦的谆谆教导,访问当地的贤豪长者,向他们询问治国安民之策。他兢兢业业,勤于政事,深入民间,广泛调研,体察民情民意,深受卫国人民爱戴。他不负周公重托,对殷民七族,不歧视,不虐待,妥善安置殷朝遗民,关心他们的生活,维护了地方稳定,加强了民族团结。
康叔还重视选拔人才,听从贤人劝告,积极采纳合理化建议,依法治理国家,促进了卫国经济的尽快复苏,国内很快出现了经济繁荣、社会稳定、人民安居乐业的大好局面。
据说,周公摄政只七年。周公摄政期间,他“制礼作乐”,奠定了周政治经济制度的基础。这在今《尚书》里,诸如《康诰》、《洛诰》、《酒诰》、《顾命》等篇中,还可以看出一二。
孔子说得好:“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孔子虽然很羡慕周文化,但他也认为,周文化也还有夏商文化的因素。周公对于周王室有很大的功劳,所以鲁在诸侯国家中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史记·鲁周公世家》说:“鲁有天子礼乐者,以褒周公之德也。”至春秋礼崩乐坏时,当时人还说鲁“犹秉周礼”。
总之,鲁卫两国是兄弟,建国初期是兄弟,后期的沦落也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