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还是那路,老去却是岁月,与外婆那一头不见青丝的发映在一起,足够长大。
走了将近二十年的路,如今迪六岁,晓迪四岁,我那会也就这么点大罢,转眼我怎得就二十二岁,而外婆就已然八十岁了?
外甥女与我坐后排,姐姐开车,邀了母亲坐副驾。
两只还没半个巴掌大的手伏在车窗上,鞋脱了就那样直直的跪在后座的沙发,斜斜的翘起她那双还没半个拳头大的小脚丫子。
抬头,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就那么纯纯地装着天地。车驶过路旁,夏的绿意就落到她的眼里。
“舅舅,这里的景色真美呀!”她指着窗外无休止的生机。
“是啊!有机会带你出去走走”我瞟一眼窗外,其实看的是天。
这条路已经说不清走过多少回,来来往往,往往来来。去是去东庄村的,也去黄弹象,来是来四公里,也来付木匠。
路旁的一草一树,一枯一荣,我都知道。什么时候该种什么时候的庄稼,下什么样的苗子,我也都还算清楚。
路旁有几间屋子,住什么样的人,经过几个水塘,路过几片树林,上几个坡,下几个坡我也都还没忘。
只是什么时候,那棵行走的小树苗子大了?我倒是真给它忘了。却怎的又记得那么清晰,他们老了。
我就痴痴的望着天,望那上面棉花堆成的千军万马、奇形怪状。怎的,右边一块湛蓝的宝石围了一块墨云?纯白移动的轨迹就显了清晰,那云该是稀客了。
红砖黛瓦,掉红漆的木门孤独锁着寂寞。那也是一个时代,深刻着她脸上的皱纹。
车就停在灰色水泥的地坪,母亲下了车,扣了两扣那方方正正的铁锁。
“细伯,细伯”伴着细碎的敲门声母亲唤着外婆,又叫我打了外婆家的电话
透过红木漆和纱窗,里头的老年机响了,空荡里回放着铃声的响亮,仿佛还不够寂寞,于是重复了它的欢愉。
“只怕是舅舅他们接到街上去了!”母亲说。
“那不是嘞!你看,那衣服还晒着嘞。”蓝布条纹的睡衣,在地坪的末端的竹竿子上晃荡,姐姐说。
“我昨天打了电话给她的啊!说你们今天要过来的!怎么就不见了人影?”母亲又补充着。
问了邻居,说可能去了欧奶奶家,于是就下一个坡,母亲就朝着小路径直的往东边欧奶奶家走去。
我就间或朝着那门缝里唤一两声,期待着有什么奇迹般回应,然后就又走开。门是上锁的,唤了也是没用的!
这时走过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叔,戴一顶草帽。
“找你外婆嘞?她在那园里摘黄瓜嘞!我刚刚从那边园里回来。”他黝黑的脸,显得牙齿格外纯白。
“谢谢大叔!”
世间最无私的东西是爱,最有私的东西还是爱。
风轻轻的吹来几片乌云,雨随意的点了两点在地上。邻居提醒了我们帮那晒着的衣服收了,走在最后的姐姐就将衣服收了,随后带了晓迪就也往园里走。
“外婆真的是!腿疼还跑到园里摘黄瓜。”我愤愤的说着外婆的不是。
“现在的老人家啊,没一个省心的!天那么热,腿又那么疼。”我就怨她,也恨自己,更多的却又是感动。
外婆以前在房子里都是拄着椅子走的啊!一步移动一下椅子,移动一下椅子迈一步。
她的腿是那样的生疼啊,以至于早饭都懒得吃,就情愿躺在那方床上。那该是怎样的疼,我是永远无法知晓的,那般的深入骨髓。
田畔打理的很整齐,没有多余的灌木,两边田中的禾苗生长着青春。风吹过,就颤颤的倒向对岸。
对岸的人也受了熏陶似的,在地里颤颤的移动。只是手里多抱出两三条瓜,所幸就丢了刚过去时拄着的竹竿子。
地上整齐的堆了三五根,蛇皮袋里就塞了十来条。
“你赶紧回去!这又热的天,你腿又疼!又好像要下雨了。”带着一分呵斥的语言,却又心疼不已。
“我还不是听着说你们要过来!就想着摘点黄瓜给你们带回去,还有西瓜。”
“这黄瓜都没人摘,都要老了。唉!这一园子的黄瓜。”说着说着就又多了点叹息
“外公身体还好吧?怎么样了?”
“在医院哦!唉,年纪大了,就总有点病痛的,要做手术,年纪又大了。”
忙碌了一辈子的庄稼人,除了惦记亲人,最担心的就是俩。一个是园里的菜,一个是家里的畜。
只要还活着一秒,就多一秒惦记,那操不完的心。
外婆在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她拄着一根小竹竿子,那是在黄瓜架上抽出来的一根。最底下一截已经腐烂,外婆就把那一小截给剔除。
这一小细节又让我惭愧,的确这农活我学的还很多。
田畔的路是很窄的,仅一人通行。外婆深怕我提的重了,她腿就好了似的,走的很正常。
“细嗲,你慢点,不着急,我提得起的,不重嘞。”我就故意安慰她,又后悔让她走了前面。
她就稍稍放慢了脚步,我才发现,她并不是真的腿好了,只是不愿意累着她的孙儿呦!
到了屋里,我试着开那顶上的吊扇,没动,外婆看了就又往里屋走。
“外婆你干嘛?”
“给你拿风扇。”
“我不热,不用拿的,我不热!”她还是往那边走,我就冲到她的前面,把风扇搬了出来。
那是一把三十厘米高的风扇,保护外壳已经坏了,仅剩下孤零零的扇叶在电的作用下旋转,只是那产生的风,却又那般沁凉,渗入了心。
刚坐下,外婆又往里屋去。
“你去干嘛?”我就又问
“去拿饼给茂茂恰。”
“她不要的哦,屋里什么都买了,不用的!”她就又径直的走,拗不过她,她就提来一个袋子,里头就装了不知名的饼,还有一些瓜子。
姐姐她们就说不用了,晓迪不吃这些的,家里都有,叫外婆留着吃,外婆就执意她喜欢吃的。
我就象征性的给晓迪拿了一个饼,自己抓了一手瓜子。
晓迪倒是没吃饼,要吃我手里的瓜子,我就给了她几颗。姐姐嘱咐她小心,不要卡了喉咙。
无私的,莫过于爱。
姐姐将两张红颜色的钱递到外婆手里,外婆反手就还给了她。
“我不要你们的钱,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们,也没有什么东西给晓迪他们。”
“你们又不早点来,我存着给你们的鸡蛋都放坏了。”
“上次还丢了几个!”外婆说着平常的话。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很难受,就望着窗外的天空,好让眼睛放松,不至于酸。
什么时候看见姐姐眼角多了一滴晶莹,她用手拭去,那钱外婆一直没收。
我知道,从小到大,外婆给的爱是最无私的,接近于溺爱,她给我们家的,是最多的,也是最难偿还的。
我始终记得,您有一次问我。我死后,山山会不会哭。你那么喜欢写东西,会不会有一篇写我?
我就笑着回答,你这不是说笑话,我怕是会把你家房子都哭倒。
转身,其实我的眼睛就朦胧了。外婆啊!其实你一直都是我深爱着的人啊,您走了,我该是怎样的伤心?
原谅写到这里的我已经不争气的落泪,外婆啊!我希望您永远活着,希望您的腿能少一分疼痛,哪怕就一分!
图/罙钬
文/罙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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