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一直这样对她直呼大名,没有昵称。虽然我们曾经是那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互相欣赏,互为楷模,甚至混吃混住。两个女孩,居然常常对望傻笑——她就是陈翠慧,我初二初三的同学。
我们不是同性恋!但是胜似恋人。两个少女第一次见,就互相惊为天人,觉得对方长的真好看!
我初二转学到她所在的班级,她在我前面桌,第一节课就频频回头,朝着我笑,露出两个极深的酒窝。但是,我更喜欢她的双眼皮,一只上面有一道小小的弯曲疤痕,真好看!一下课,她就趴过来,凑在我眼前,说:“我早就听说你了,学习很好?咱俩比比吧!”那个班级里,有好多我的小学同学,我曾经是他们骄傲夸耀的对象。特别是碰上陈翠慧这样很狂的,就有小伙伴用我的名头来压她,你没碰上阿梅呢,小样儿,比不死你!
我没接她的话茬,伸手去摸她眼皮上的疤,“你这是怎么弄的,真好看!”
她立刻跳脚:“你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聊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嗓门一下子把全班逗笑。我瞬间放松,好像跟她认识了很多年,比自己当时的年龄都多。笑着看她:“真的好看!”
陈翠慧,这个女二货,立刻得意,眉飞色舞,仰着她的大下巴(她唯一的缺陷),“那是!我陈翠慧连疤都比别人好看!”
她和我是那么的不同。我们姐妹从小就被教育,为人要低调内敛,要谦虚谨慎,温婉和顺。比如受到表扬要低下头,处于人群要安静。可是这一切美好的词汇和自然的要求似乎天然就是她的反面。她日常的状态就是张牙舞爪,吵吵嚷嚷,吹吹呼呼!除了长相俊美白皙,几乎没有那个时代女孩的一点点内涵。她的身材也很奇特,细长细长的腰,却有一个圆滚滚的屁股,强烈有别于我们这些上下一般粗的搓板身材。特别是她在单杠上吊在半空来回晃悠的时候,我觉得她就是一只特大号的大黄蜂,或者大肚儿蚂蚁!这个比喻她表示不喜欢。
以上,都是正史之外的插曲。我俩铁铁的友谊,自然是始于颜值、陷于成绩的模式。
我去之前,她是班里的学霸,特别是英语超棒。我去之后,她还是学霸,显得我非常之渣。关于我小学时的传奇,只存留在大家的记忆里,我因为成绩优异而考取的高级学校竟然几乎办黄,我的初二一班半年没有选派英语老师,我的英语成绩也一落千丈,这就是我半路转回本镇学校的主要原因。
我转学当然不是为了认输。刚刚加入新的集体十几天之后,就迎来了初二的期中考试,全班三个人英语不及格,我是其中唯一一个女生。我的小学同学们,一直对我不离不弃,各种鼓励,甚至在班级竞选中,我居然还得了好几票!那么好吧,就开启咬牙追赶模式吧,每天晚上坚持背单词,尽管第二天早上又全部忘记,仍然绝不放弃!
在我红着眼跟自己较劲的时候,陈翠慧也没闲着,经常拿出半个早自习的时间“耍弄我”
——考考你,丈夫怎么拼?
——husband!
——你确定是a吗?
——u?
——再想想!
——e!
——真笨!就是a啊!为什么这么不敢坚持自己的立场?
类似的对话,每天都在继续。每次我答错了,或者被她带偏,她一双漂亮的大眼总是笑成一条缝,指着我说:“你不行,还想超过我?做梦啊!”我的小学同学们都替我感到生气,拽着我不理她,但是,我就是一点也生不起她的气,倒像一个小斗士,越挫越勇。
印象特别深刻的还有一件事。自习课,我和大家一起举着英语作业,挤到讲台前让老师批改,老师头也不抬,把我的作业撇到一边,拒绝看。我忍着眼泪自己生气,她一把夺过来,质问那个小男老师:“你为啥不给她判作业?”老师冷冷的说,“全是错,怎么判?!”
她展开作业,拿眼一溜,拉着我愤然转身,“走!我给你判!”对,她也有判作业的权利,她是英语课代表。她一身的肃正,一个词一句话一道题地逐个给我讲,我呢,压抑住各种情绪,努力的听、认真的改。
光阴似箭。期末考试很快就来了。她英语考了85全班第一,我紧紧咬着她的成绩,全班第二!她呵儿呵儿地笑着:“你小子,行啊!这马上就要超过我了!我还不信了!”
初三那年,我全面赶超,偶尔会后来居上,偶尔会被她再次反超。临近中考,我们一起逃课去水边的芦苇丛里背政治,互相到对方家里吃住学。但是偏偏这个时候我家里出了车祸,没能和她一起考试。她考上了家附近的高中,我复读一年,上了另外一所离家远的。从此不再联系。
三十多年以后的今年,我通过她老公的同学,辗转着终于找到她。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白皙,身段依然娇好!但是,她没能上完高中就参加了工作,虽然过的很好,却在心里留下了深深遗憾。一个曾经的优秀生,学习才永远是最幸福的事吧。
我们见面,她说:“我总想起你,要是咱俩高中还在一个学校,我肯定会和你比着学,就不至于辍学啦!我自己学,特别没意思……”
我几乎落泪。却不敢太明显表现出来,我考学也是一波三折,成绩也是强差人意!一对心高气傲的小姐妹,居然仍然都对当年的学习之事耿耿于怀!
我们几乎也没谈什么,就匆匆告别。她把我送到楼下,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样也挺好。我朝她挥手告别,心里默念:“陈翠慧,你好好的!现在不用学习了,可我们的另一场比赛也可以继续了!你敢不敢应战?”
仿佛看到她,嘻笑耍闹着,说~切!来啊,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