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赵星的一篇有关“哭”的文章,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痛哭一场了。
在我的记忆里,对于停止哭泣没有一个清晰的分界线,大概从小就不喜欢哭吧。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一岁左右做了一次手术,爸爸在外面打工,地里的活只能靠妈妈一个人打理,我妈就把我放在床上,用绳子固定后,再去下地干活。她怕我哭泣忙完后就匆忙地回家,推开门却看到我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张牙舞爪地哈哈笑。还有一次,当时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村里所有的小孩儿都要去诊所接种疫苗,凡是打过针的小孩儿都哭得撕心裂肺,妈妈说她很担心怕我抗拒,未曾想,我不但没哭,还冲着带着奇怪的帽子的大夫直笑。后来,我回到家中就高烧不退,胳膊上打过针的地方肿了一大块,我妈忙抱着我去诊所,大夫说是因为我太瘦,针扎的深,可能伤到了骨头,不过吃些药就好。我妈心疼的看着我,“傻孩子,你就知道笑。”
是啊,小的时候都把该哭的时间用来笑了,所以,以后就觉得似乎没有什么事值得哭一场。
幼年时,记得哭得最猛烈的一次是因为和姐姐打架。那时的我,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还是父母期盼已久的男孩儿,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恃爱放旷,调皮得谁见了都想删扇一巴掌。有一次,我和姐姐坐在床上看电视,电视机在对面的木柜上,木柜在床前大概一米多的位置,比床高出一尺多。我突发奇想,
“姐,你能从这边跳到柜子上吗?”
姐姐性格很好强,像个男孩儿。
“那有什么难的?”
“我看你不行。”我故意激她。
“那你看好喽!”姐姐站了起来。
我故作很期待地望着她。
姐姐向后退到墙根,怒视前方,全力助跑,临近床沿一跃而起。我毫不犹豫地一脚就踹了过去,姐姐整个人“啪”地撞上了木柜,摔在地上,我在一旁没心没肺地鼓掌叫好。
“找死!”
姐姐一跃而起,不由分说地赐我一顿暴揍。
因为我们打架,不知怎的把电视机推到了地上,电视落地的巨大声响引来了正在外面洗衣服的妈妈,妈妈看到这一幕惨状,怒不可遏,直接上前给了姐姐一记耳光。姐姐捂着脸哭着说要离家出走就跑了出去,妈妈让我跪在地上,用笤帚狠狠地抽我的屁股,我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声音足以震碎玻璃。
妈妈打累了,就停了下来,眼泪直掉,哽咽着对我说,“出去找你姐,找不到你姐,咱俩都别回家了!”
我吓得夺门而出。
后来找到我姐的时候,她正在二伯家的鱼塘旁两颗杨树间悠闲地荡着秋千,我跑了过去,哭得更猛烈了,
“姐!回家吧!如果你不回家我也就没家了!”
时间过得真快,之后的生活几乎没再有过那般肆无忌惮的哭泣。包括后来被一个坏男孩儿把鼻梁打歪,血流不止,包括高考发挥失利,家里人都大失所望,包括后来在我大一的时候年轻的四舅因为心肌梗塞离开了人世,而我还不知道,包括突然发现那个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儿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
那些哭的记忆逐渐就成了我的脑海里弥足珍贵的一部分,就像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在无数巧合堆积而成的必然的情况下,被海浪卷上沙滩的珍珠。
哭,就像化学中的溶剂,每一次悲伤化合后,哭一次,就把悲伤分解稀释,隐忍着不哭的话,悲伤就会一丝丝的堆积,叠得又厚又实,终于有一天,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而达到了临界点,瓶子终于受不了,只好破碎。
很多情况下,我们不去哭,是因为怕让别人看到被嘲笑懦弱。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多时候其实已经濒临崩溃边缘,泪水似乎快要漫过沙堤,却还一次次微笑着说我没事,我其实很好,泪水怎么泛滥都会被我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堵住。风雨无阻地跑步,听旋律振奋的歌曲,看情节跌宕起伏的电影,最后发现,那些方式还是没能让悲伤消逝。
我记得那天晚上格外冷,我和一群同学出去聚餐,被灌了酒,坐在马路牙上,望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城市,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把一直以来压在肩膀上的担子狠狠地甩了出去。酒醒之后,很多同学都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哭得那么伤心。我木讷地摇摇头,意思你们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酒的出现,给了我哭的勇气。
以后出去吃饭,我都会假装不知怎的就被灌得神志不清,而后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偷偷抹眼泪。结果一个女孩儿发现了我的伎俩,她拍拍我的肩膀说,“肖,以后想哭就直接哭,没有人会笑你,别总是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一路走来发现自己不但天生就缺乏哭的天赋,而且在逐渐丧失哭的能力,小的时候之所以能够那么纯真快乐,是因为哭泣,一天似乎要哭泣好多次,玩具坏了,哭,其他小伙伴不和我玩了,哭,摸摸口袋找不到硬币了,哭。
哭是忧愁的天敌,哭的功能从没有减弱过,只是我们在长大的过程中学会了根据别人的心情来伪装自己。
很喜欢刘同的一句话,“喜欢哭的人,不是懦弱,而是善良。”
我把这句话改一下赠给你们,“喜欢哭的人,不是懦弱,而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坚强。”
一个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而大哭的人,内心得多么有勇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