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钟,柳冰终于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虽然这个床不是她自己的。而且,耳边依旧嘈杂,她已经顾不上了,将受高跟鞋蹂躏了一整天的一双脚放进足浴桶里。余光扫见足疗师一张稚嫩,清秀的面容,她压抑着满肚子的委屈和酒气,尽量平和的说了句“按脚就行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身体像散架了一般,她在心底嘲讽自己,在外逢人介绍,自己是都市报的记者,听着还挺高大上。可实际上呢?老板过个生日,让全报社的人作陪。先是在西餐厅陪了三个小时的笑脸,讲奉承话说得腮帮子都觉得不好意思。酒更是敬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挨到散场。结果老板兴致正高,又拉着一帮子人去KTV疯了半天,出得门来,深夜的冷风一吹,柳冰就直打颤。摇摇晃晃地挨在路边,就等老板大发慈悲,让她回家。
结果,老板是真的大发慈悲,说是带大家放松放松,随行的都拍手叫好,她只能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进了足疗店,老板早就不知所踪。柳冰跟其他三个女孩子被安排在一间房子。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旁边的同事用戏谑的口吻说道“对对,都要按嘛。腿也要,这样才舒服。”
她颇为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按摩的技师轻声问“是不是手重了?”
“不是,就按按脚就行了。”她又强调了一遍。
旁边的同事都忙着跟年轻的技师“打情骂俏。”柳冰复又闭上了眼睛,虽然她不习惯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握着脚,可若是太较真,难免又叫大家笑话她假正经。
因此,她只好忍受着不适,任由技师摆布。
不过,经这么一按,她确实觉得舒服多了。耳边的嬉闹声此起彼伏,柳冰略略宽了心。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四周静悄悄的。她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深怕吵醒熟睡的同事。
当她掀开被子,才发觉自己竟然一丝不挂。柳冰大吃一惊,觉得自己的这些同事,真是太胡闹了。
她回过头,脸上已经带了怒气。可偌大的房间,她没有瞧见任何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她的同事不见了。而且,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间房间,也不是昨晚自己住进来的那间。
仿佛有一盆冷水陡然落下,她的一颗心坠到谷底。她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切,却越想越乱。
忽而她想起了什么,一把掀开被子,床单上干干净净。她半跪在床上,活动了一下身体,并无异样。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下了床,满屋子的寻找自己的衣服,却是一无所获。
这个玩笑开得有些大了,柳冰脸色铁青。报社的这帮女人,三十岁刚出头,如狼似虎,游戏人生,恶作剧不断。以往都是小打小闹,譬如假借给男人发个信息,撩拨一下,仅此而已。可这次……真是太过分了!
她朝卫生间走去,决定先洗个澡,好歹裹条浴巾,再作打算。
一推门,她瞬间愣住,浴室里已经有一个人了,一个男人,背对着她。
水开得很小,不知是不是怕吵醒她,加之门的隔音效果,使得柳冰毫无察觉。
这一惊非同小可,以至于让一向伶牙俐齿的柳记者忘了该干什么。她看着细细的水流滑过男人结实并不光滑的后背,说不光滑,是因为他的后背上,有一条很深很深的口子,虽然褪了巴,但痕迹清晰可见。
柳冰愣在门口,目瞪口呆。她看见自己的衣服就挂在浴室里,离自己这么近,又这样远。
整个房间里,除了细细的流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再无一丝嘈杂。
如此安静,让柳冰的心,莫名其妙地慌乱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就在柳冰发抖的时候,男子回了头。
柳冰眼神一滞,果然是他。
男人随意搭了一条浴巾,抬腿出了浴室,看也没看柳冰,哪怕只是一眼。
原来,他这样的厌恶自己。
柳冰嘘了一口气,进了浴室,关好了门,很快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慕野已经换好了衣服,翘着二郎腿,点了一支烟。
等柳冰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慕野翘腿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她走过去,抻平了皱巴巴的床单,从包里翻出一沓钱,郑重其事地放在对方手中“谢谢你昨晚的仁慈!”说完,她提着高跟鞋,就要离开。
听得见哗啦一声,钱都撒在了地上。
柳冰回头,看着慕野,对方戴着墨镜,她看不清她的眼神,但她知道,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充满了仇恨。
她将鞋子扔在地上,从包里翻出一把水果刀。接着,她脱了上衣,露出光滑的后背。她把刀子放进男人的手中,转过身去,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来吧!为这一天,我等了三年了。这还是那把刀,在同样的位置,我还给你!”
慕野青筋暴起,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忽然,他发了疯似的冲上来,一把将柳冰按倒在地。
“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他用刀抵着柳冰的脖子。
“不信!”柳冰斩钉截铁。
“为什么?你觉得我舍不得?”慕野冷着脸,不屑地问。
“哼,慕总是何人,怎会心疼我?只是,你会为了泄愤将自己搭进去吗?不会。”柳冰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太高估我了!”慕野说着,刀子递进了几分,柳冰觉得脖子火辣辣的疼。可她不想叫对方看不起她,于是直起了身子,将上衣穿好。接着,慕野看着她,一步步地逼进自己,轻描淡写地说“来吧,我准备好了!”
他忽而像卸了气的气球,刀子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柳冰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脖子上的血迹,微微皱了皱眉头。
接着,她提起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慕野颓然坐倒在地上,有清泪顺着脸颊滑入嘴边,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