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整个社会的经济环境都不好,吃的东西相当匮乏。很多东西,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那个时候,一个生的红薯,一根被去了果实的新鲜玉米杆或高梁杆,一只刚挖出来的元根萝卜或者胡萝卜,都有可能成为解馋的零食。我记得妈妈还捡过黄豆里长出的乳黄色小虫,放在煤碳火炉边烤脆给我们解馋,至今还记得那味道又酥又香。
杀过年猪,是一年中家里最重要的大事。杀猪的当天,除了要请亲朋好友中的壮年男劳力来帮忙杀猪去毛,为猪开膛破肚,还要请一众女人帮忙打整猪肉,清洗猪内脏,腌腊肉,装香肠血肠。接着还要准备这一天最美味的杀猪莱。
我最爱吃的杀猪菜就是血肠,其次是骨汤煮猪血白菜,然后就是回锅肉。那一天,对于我来说这些菜品全部都实现自由,可以尽情的大吃大喝,不用顾忌家长的脸色,也不会担心有人来抢菜,心里那个美呀,不知是否有同龄人能够体会。
杀猪菜吃过,腊肉香肠也风干成熟,过年就到了。过年的时候父母会把新衣服叠好放在我的床头,衣服口袋里装上一、二毛钱作为压岁钱。那时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录放机。大年三十吃完饭,我会和左邻右舍的小朋在外面捉迷藏或者跳绳或者做丢手绢、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玩累了就各自回家睡觉。守岁的游戏则归年长的姐姐们和父母。
大年初一早晨醒来,洗完脸,穿上新衣裤新袜子,新鞋子,手里捏着压岁钱,开始吃汤圆。那个汤圆馅又香又甜,是用油渣、自家种的花芸豆做的豆沙、红糖、核桃米精制而成,香甜油润,现在想起来我都会流口水。
吃完汤圆出去,在街上左转右转,买一个一分钱的氢气球不断的吹大又放小,然后再去买一分钱两个的桔子水果糖含在嘴里化着,那份甜蜜是无法形容的。如果能买到大白兔奶糖,那心情简直就要飞上天。
在街上荡够了再回到家里,一大盆凉粉已摆在桌上,这是爸妈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饭专门为家里的小孩们做的,见到我们回家,父母开始切凉粉,调配作料,麻辣咸的或者红糖熬成的甜的两种口味,我喜欢先吃麻辣的再吃甜的,不放过任何一种美味。
大年初一结束,初二去给舅舅拜年,一大堆好吃的还在等着我。甜蜜可口的花花(一种用爆玉米花和红薯糖浆做成的零食)、又脆又香又甜的炒红薯干、炒瓜子、炒花生、干核桃等等,这些都是舅舅自己亲手种出来又精心制作完成的,用现在的话说既生态又有机,我是永远都吃不够的,这些一直都香甜在我的心里。零食吃过,又是舅舅做出来腊肉酸菜面、荞面血肠、风干的土鸡、腊肉、香肠,一阵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过完年,以上的美味都不见了踪影,偶尔母亲会用过年做的腊排炖四季豆干,腊排干香有嚼劲,有些小咸,可以用手撕着吃,四季豆干又软又香,那一餐饭肯定是要多吃一碗的。
到了秋天的时候,家里的腊肉所剩无几,没有肉的日子开始。母亲会用黄豆做豆花,然后用一部分豆浆和玉米面搅拌做成圆饼,再用老南瓜叶子包好,放在未燃尽的草木灰里,用草木灰的余温把饼烤熟。待我放学回家,外皮香脆内里绵软的烤豆浆馍馍已摆在桌上,焦黄的样子总是让我迫不及待。一口气吃上两个,肚子撑得要扶墙走。
秋天结束,冬天又来临。冬闲了,我们有时候也会和父母一样,一家人围坐煤碳火炉边烤火。父母高兴的时候,会装上一碗秋天里晒干的黄豆倒进铁锅里,放在炉火上翻炒,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锅里,当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从锅里传出的时候,又香又酥的炒黄豆完成,再倒进碗里,大家你一把我一把,在漫长的冬夜享受着炒黄豆的美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重复着开始,期盼着的美味也如约而至!
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想吃天南地北的东西都已不是难事,可父母双亲已离我而去,再想见到已是在梦中。想着父母对我的好,有时候总是会暗然神伤,甚至在没人的角落泪流满面。
爸爸、妈妈,你们在天堂还好吗?你们可曾也梦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