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点点

  从一开始,我就不想去小钟那里复习功课。原因很简单,我们这几个凑到一起根本就是唠嗑打闹,什么也看不进去,每次都是说好了啃上一下午书本,最后都变成了啃了一下午点心。除了我和小钟,还有杉莲,史琴,外加吴航,齐成云这两个铁哥们。我们六个凑到一起,每次都是“天崩地裂”,“地动山摇”,闹得永远没个消停时候。事后欢聚总在说,聊些什么了?好像什么都没记住,反正每次都有说不尽的话语,反正一见面,就是嘻嘻哈哈的。

  距离期中考就有十天了,距离期末考也就两个多月。每次到了年末的寒冬,最最惹人心慌的就是这两场大考。说来也是奇怪,为什么上学年的考试都不觉这么艰难,这么压迫,到了下半年就感觉杀气浓浓,还没等考试就已经胆战心惊了。当然,只适用于我这种胆小鬼,他们那几个乐天派,永远都不知道愁。今天一早我就被小钟的电话震醒了,她也真是,好不容易才能有个早觉,自己不睡,一早去家门口的油条铺子买好了豆浆油条糯米糊黄金饼给爸妈,着实装了一把好闺女的形象,尔后就开始骚扰我,把我从甜甜的睡梦中惊醒,我一看表,早上六点半,还以为她出什么大事了,结果,就是得意的让我下午去她家复习功课,然后炫耀一下她起早给她爸妈买早饭的孝心。我好不容易有个饱满美好的早觉可以享受,全被这个死丫头搅合了。我在电话里没好气的骂她两句,扔下电话,还准备蒙头继续大睡,可是昏昏沉沉,却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杀千刀的卷子和考试题。一想这胆战心惊的事情,索性爬起来背背古诗吧。长时间睡眠不足,外加没精神头,没念一会就觉得头痛欲裂。突然想起一周以前杉莲送给我一小瓶薰衣草精油,跟我说有助于睡眠,让我睡觉以前滴在枕巾上几滴。我这个马大哈放在了书柜上就忘了用了,索性打开涂在鼻子下面一点,一股柔和带着药草的芬芳释放开,我狠狠的多吸了几下,拧上盖,重新钻到被子里面,打算继续好好躺躺。心想就算不能继续多睡睡,只要脑袋不这么痛就可以了,迷迷糊糊的,就这么倒下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的十一点半,是被这中午卖豆腐脑的大叔喊醒的,他每天准时十一点半来卖豆腐脑,他的叫喊声绝对洪亮,带着那股地方味,说的南腔北调的。他是四川人,和妻子来北方打工,家里有个七岁的孩子读小学二年级。由于他做生意诚实讲信誉,每天都有好多人来买,几乎天天排着大长队,虽然只是两块钱一份,但是给的好多,调料也足,汤汁是自己加了排骨汤配制的,味道鲜美无比,咸淡适中。我记得他刚卖豆腐脑的时候我就买着吃,那时候还是八年以前,我念小学的时候呢。一转眼,他都有了孩子,也念小学了。我呢,变成了一个压力高二生,每天和各种变态恶心的功课作斗争。我赶快下床,快速洗洗脸,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一早上也没吃饭,顿时觉得肚子好饿,家里面什么现成的吃的都没有,饭锅里面干干净净,碗柜里面也没有剩菜。看着卖豆腐脑的大长队,我心里不禁念叨:大叔,你的生意要是不这么兴旺,我就不至于排着大长队了。虽然薰衣草精油真的很有效,我的脑袋也不沉了,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但是还是软绵绵的。索性图个省事,我干脆给自己冲了一杯牛奶,用我常用的那个胖肚子的玻璃杯。满满的一大杯牛奶,冒着热腾腾的水汽,看着就觉得好温暖好舒服,没一会,我就咕咚咕咚喝下肚,也算喝了个半饱。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十二点,家里只有我自己。说实话,虽然在学校里面累的满腾腾的,但是每分每秒都是在“做些什么”。反而一到了我唯一仅有的周日休息日,倒还有种惘然无从的感觉。除了做做功课,我好像什么娱乐的细胞都没有,尤其是我自己的时候。不会打扮,连一套像样的化妆品都没有,从来就没交过男朋友,也就谈不上任何约会了,没有什么漂亮像样的礼服,也没有什么豪华的聚会派对可以参加。我唯一自豪开心的,就是我们这打打闹闹的六个人的欢乐组。我猛然一惊,如果以后我们六人各奔东西,我是不是生活里面就成了一片空白了?就这么想想,我都觉得好可怕,自己活得真的太失败了,怎么都不会安排自己打点自己,就这么傻乎乎的上着学放学吃饭睡觉吗?我不知道,生活还有哪里是多姿多彩,五光十色的。一想想这些让我孤寂发狂的感觉,马上决定动身赶快去小钟哪里,无论能不能学习,但是有充实快乐,这对我来说,就是好珍贵的东西了。我好好梳梳的长头发,虽然长到了腰际,但是我从来没有染烫过,还是保持着纯黑色。也没有剪成什么新奇时髦的发型,只是简单的中分,我穿上了一件棕色的夹克,灰色长裤,一双咖啡色皮靴,看看自己还算精神利索,拎着装着一本知识点总结的参考书的斜跨皮包,装模作样“学习”去了。

  每次去小钟那里,她总是准备各式各样的小食。有麻辣花生米,果仁巧克力,水果糖,还有五香瓜子,泡脚鸡爪和金针菇,外加一瓶汽水。我们几个总是这么吃喝大闹片甲不留。虽然小钟老说不要客客气气尽管放开吃,想想还是别这么不仗义,从来我都没买过什么,今天还是给她带点惊喜吧。

  坐公交二十分钟就到她家了,我刚进门就看见杉莲,史琴,齐成云他们四个玩着“打手心”。小钟一看我来,马上笑眯眯的帮我来拎东西。小钟开心地说:“茂理,我还以为你一不高兴不来了呢,怎么,还买些吃的,你可跟我太见外了吧!”我笑着摇摇头,“嗨,我跟你能这么小心眼么,因为一个早觉生气,不会的啊,至于这些零食,你会惊喜的。”“茂理,你快来快来,跟我们打手心,拍死杉莲还有成云啊!”史琴扯着脖子召唤着我。我一过去,就看见史琴的小手打得通红,我皱皱眉,装着义正言辞的样子,“谁啊,这么欺负我们史琴,史琴可是最柔弱的,你们就这么忍心吗?”“哈哈,”齐成云大笑起来,“你可别看史琴平时算数学题最快,他反应能力在打手心上就是白痴级的水准,一打一个准,然后还死活不服气非要跟着我们俩玩,弄得了一副”红爪子“。”“我也没说你不能打,”史琴没好气的说,“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吧,你那大手,成天打球打的,咣咣使劲,你又不是扇耳光呢怎么那么大手劲啊!”成云损她,“哼,我这么打你你都没有提高警惕快点行动,我这要是打轻了你就更没反应了,我还得告诉你啊,日本武道的第一条要求就是对女生不能怜惜,所以我就更不能手软了。”“好啊,你这个大狠心,我打你打你!”史琴一下子冲过去,对着成云一顿打,她那小样子看着像个兔子,成云一边笑一边说:“来呀,使劲啊,你这跟我挠痒痒呢吧!”

  杉莲看着他们俩无奈的笑笑,她也冲我甜甜的笑笑。我身后的小钟正在鼓弄着吃的,我一回头,她就高兴地激动地说:“知我者,茂理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八十五度的甜心脆饼啊!因为这个是限量生产的,价格不菲,我老是舍不得买,你还买的派对组合装的,五个口味都买齐了,香芋,哈密瓜,巧克力,草莓,榛果,都是我爱的,哎,肯定没少花钱吧!”我拍拍小钟的肩膀,“说这是哪里的话,每次我们来你都是买这买那盛情款待,老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就算是我一点点小小的惊喜吧!“小钟说:”你这是,一点点,我这里是大大的高兴!“我环顾一下,疑惑的问:”吴航哪去了,怎么咱们六个就少了他啊?“”咳,他那个迟到专业户,上学都几乎踩点迟到,这更不知道拖沓到什么时候,“小钟打了一个寒颤,”屋子又变冷了,走,我们俩去填点火吧。“

  我们走到客厅的火灶那里,确实木柴都变成了灰烬,我看看旁边的柜子里面,已经没有废木柴了,只有一排排的煤球。小钟向我解释道:“这几天没看见工地有什么废料子,我也没捡回来,所以爸爸去买了几个煤球,这个东西很抗烧的,几乎半个半天加上一晚上都够了。”我搬起来一个,没料到好沉好沉,小钟忙和我一起抬,把煤球放进了灶台里面。我拍拍手,看见了灶台上面的那幅油画,《戴珍珠耳环的女孩》。虽然只是临摹的,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尤其挂在炉灶上面,有一股别样的味道,很容易联想到十七八世纪的欧洲的家居。说到这里,小钟的家我有必要说说。他家的房子是爷爷留下来的,是八十年代的平房。在那个年代,建这么一个大气稳固的房子也不是任何家庭都能弄得起的。这块地皮是开发商裁余剩下的,小钟的爷爷那时候也是一个干部。所以就建了这么一座平房,虽然有些笨拙,布置并不华贵考究,但是非常结实耐用,而且布局合理,过去了三十年,依旧稳固结实。虽然大家都住进了楼房,用的暖气,电梯上下楼,但是小钟的爸爸还是很钟情于这个古朴简单的小房子,多次有人想要高价买下装潢成别墅,小钟的爸爸都没有同意,不光是因为它值价钱,还因为对父亲的感情,他的热爱,这房子一连三代住着,绵绵的亲情在这里,什么都无法取代。

  “小钟开门!”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肯定是吴航来了。我和小钟忙过去给他开门。门外的吴航,不知是去打仗了还是跑马拉松了,头发飞舞的凌乱造型,满脸带着尘沙的气息,衣领歪着,总之浑身上下都是一股长途跋涉拖拖踏踏的样子。我疑惑的皱皱眉,”吴航,你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吴航进了屋,转身关好了房门。他拎着一个包裹,带着一股别样的表情眨眨眼,”我呀,想让今天特别一点,所以呢,我去买蜡烛了,可是一般门店的蜡烛都好难看,而且好多是白颜色的,又不是丧礼,我死活不能买白色的。所以我转了好几个礼品店,买到了一盒我很中意的造型蜡烛,正好是六个,代表咱们六个人,哈,拆来看看!“”我们也要看看!“杉莲,史琴和齐成云也跑过来,那三个人忙着拆蜡烛,小钟却定定的看着吴航:”你跑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几颗蜡烛?你们,你们今天都要制造惊喜吗?“”不光是惊喜,还有快乐,总觉得这阵子大家都是魂不守舍的,所以,生活也要来点新意吧,欢乐万岁!“吴航大大咧咧的说。

  看到桌上拆开的蜡烛,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惊艳这个词语。一个蓝色的星星,一个红色的太阳,一个半弯的月亮,一个绿叶棕色干的大树,一个长干的小粉花,还衬着翠绿的叶子,最后一个是一只灰色的小鸟。这六个家伙在一起,正好反映的是天地。我们几个看的都说不出话来,因为别致的难以想象!吴航笑嘻嘻的说:“之所以买了这一套,是希望大家都有一种纳天地的胸怀,看得高远,学会包容。还希望大家保持快乐,自然都轮息不止,我们更不要闭塞自己,愉快,释然!“杉莲呱唧呱唧第一个鼓起掌来,”说的真好,如此有心,我们一定要找做!我们六人啊,每一个身上都充满着不老实的细胞,凑在一起鼓捣不尽的点子,笑不完的欢乐,要不断发掘!“

  于是,我们六个又像平常一样,吃着瓜子巧克力麻辣豆干,外加我的意外限量脆饼,我们又点了这六颗蜡烛,这个长方形的桌子变得别样的有情调。而且小钟还偷拿了一瓶她老爸的干红,一人上了一杯酒。

  史琴咂咂嘴,“小钟,虽说干红这东西算是小奢侈,可是怎么这么辣啊,咱们这几个全是不胜酒力,我看大家都量力而行吧!”

  齐成云说:“我也一直有个疑问,就是这酒怎么能让人喝的欲罢不能啊?小时候我看我老爸和白酒,那是一瓶一瓶灌,可我就跟我妈一个观点,那玩意辣嚎的有什么好喝的,还挺老贵。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几个都是知己,每次没喝酒我看也是话有千杯!”

  杉莲笑笑,“那是因为你不懂这个东西吧。虽然我也现在并不接受,但是一定是有过程的,没准十几年后你也是像大多数中年人一样,在生意场上应酬上猛喝猛灌,那时候,就变得非喝不可了。”

  吴航接口,“杉莲说的这种是被逼的无可奈何吧。本来说,酒是一种激发情绪的东西,所以欢乐的时候一定都喝几杯。我反对苦闷的时候喝这玩意,这不越喝心里越难受吗,入心炙烧的滋味有什么可以解闷的?”

  我也忍不住了,“好比汽水和酒水。汽水就属于第一眼美女,入口甜丝丝的,本身就是一种甜蜜的味道。酒水就是第二眼美女,越喝才能越喝出感觉和滋味。大家第一口喝酒的时候都觉得怪怪的不好喝,但是喝着喝着就会觉得上瘾,它虽然不甜美,但是过一小段时间就会刺激神经,让你觉得浑身都要燃烧一样,后劲会让你沸腾起来。汽水喝完了就拉倒了,再也没什么回味悠长的地方。”

  “哈哈,我支持茂理的!”小钟笑嘻嘻的说。

  “虽然现在我们并不太接受,但是逐渐一定会体会到酒带来别样的滋味。”齐成云闷了半天,叽里咕噜的说,“这就是咱们六个,你看看,就这么个喝点干红,你们几个也都煞有其事有那么一番话,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哎,我这口才不行甘拜下风了!”

  “少来了,”小钟说他,“就你有点酒力,我们几个唠叨半天,你在这里没停得喝,看看,我们第一个能喝的诞生了。”别说,成云喝得最多,脸上真的开始泛红了,脖子上都是红潮。他似乎真的有点薄醉,他抓起一块脆饼,我以为他是要吃,结果一下子扔到了他的酒杯里面,他端起酒杯看着史琴,他一字一句定定的说:“我把我的话语放在我的心里,就像把脆饼放进酒里,你明白吗?“成云随即一饮而尽。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成云这种含蓄的表达可真是第一次见。我回想起刚才打手心的时候,他故意逗着史琴,回头史琴一顿打他,他真是想尽办法逗她开心。长时间两个人都是镜中月,水中花的状态,即使现在,也是内心一种含蓄的肯定。史琴抓起一块脆饼,往酒里面一扔,”为了解干杯!“史琴也一饮而尽。我们几个都讶异的张张嘴,小钟在我旁边疑惑的嘀咕着:”茂理,这是表白含蓄法吗,我可只能理解成是表白啊,他俩葫芦里还能卖什么药?“我回着她:”千言万语,可能觉得喝酒能包罗一切吧,要说也说不出来,也可能说不完。“杉莲眨眨眼,也拿起一块脆饼扔进酒杯,她瞅着我,”茂理,你要睡得香香的,有精神有力气。“这我可是一下子就听懂了,送我的薰衣草精油的祝福。我也把脆饼放进了酒杯,”但愿我一直可以闻着这个味道想着你!“我们俩碰个杯,爽快的一饮而尽。小钟忍不住的说:”这个招不错,带我一个!“小钟也扔进去一块脆饼,看来似乎她没什么选择余地了,就剩下吴航了,小钟笑嘻嘻的说:”烛火熄灭,光芒不减!“吴航没好气的一扔,开玩笑的说,”他们说的那么含蓄,你就一口气全说明白了,好吧,我们这六颗烛火,六颗扔进去的脆饼,六杯酒水,我们的心意,我们交情,一切尽在不言中!干杯!“我揉揉眼,看见天边似乎也有六颗星星在陪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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