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种想法:一个人可以用这种方式愉快地度过一生—让他在某一天读一页充满诗意的诗,或是精炼的散文,让他带着它(她)去散步,去沉思,去反复思考,去领会,去据此预言未来,进入梦想,直到它变得陈旧乏味为止。可是到什么时候,它才能使人感到陈旧乏味呢?这是永远不会的。人在智力上达到某种成熟阶段的时候,任何一个崇高绝俗的片段都会变成他超凡入胜的起点。这种“构思的旅程”是多么幸福啊,勤勉的闲散又是多么美好!在沙发上睡一小觉妨碍不了它,在草地上打个盹儿引来仙界的指点—小儿的牙牙学语给它长上了翅膀,中年人的谈心使它获得振翅高飞的力量;一个曲调引导它到“岛屿的偏僻的一角”去;树叶飒飒作响,它就能“环绕”地球一周”。这里略略接触到几本尊贵的书,并不意味着对它们著者的不敬—因为比较起大作品的仅仅由于它们的默然存在而对于善良品德所产生的益处来说,人所能给予人的荣誉原是微不足道的。记忆不该叫做知识。许多有独创见解的人不这样想—这些人只是为习俗所误而已。据现在的我看来,几乎人人都可以像蜘蛛那样,从体内吐出丝来结成自己的空中城堡—它开始工作时只利用了树叶和树枝的几个尖端,竟使空中布满了美丽的迂回线路。人也应该满足于同样稀少的几个尖端去粘住他灵魂的精细的蛛丝,而纺织出一幅空中的挂毡来—这幅挂毡从他灵魂的眼睛看来充满了象征,充满了他的心灵触觉所能感到的温柔,充满了供它漫游的空间,充满了供他享受的万物。但是人们的心灵是如此的互不相同,而且走着如此各别的道路,以致在这种情形下,起初看来两三个人之间都不可能有共同的趣味和同伴,然而事实却适得其反:许多心灵各自向相反的方向出发,途中来来往往,在无数点上互相交臂而过,最后竟又重聚在旅途的终点。
1818年2月19日
东摘于2016年2月24日 床上取暖,无以它为,聊以平复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