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热闹,也喜欢独处;喜欢晃荡,也喜欢宅着;喜欢和朋友谈天,也喜欢安静读书。和朋友相聚,虽然也会从聊天中有所收获,但更多地是感受大家在一起的一份默契与快乐;这个是读书代替不了的。但读书也有其独特的好处。聊天限于时间、场景、心情,以及人与人之间交往的规则,很多事情是难以做太多探究的;而读书,却可以打破时间和空间界限,去看作者的过去、现在以及他对未来的思考。对于看不明白的,还可以反过头去多次看;看烦了,可以歇一会再继续看;看张三的书,同时可以穿插看李四的书,甚至几本书同时看;只要时间允许,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想合上书也可以立刻合上。不用顾忌张三、李四或其他作者有什么想法,更不用顾忌同时作者会有什么不快。此外,书的内容也一般是作者思想或人生阅历有条理、有逻辑的浓缩;闲聊能聊到这种深度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读过不少类型的书,也体会到不少作者或是宏达,或是深邃,或是轻快,或是审慎的各类风格。对这些作者或是崇敬,或是羡慕,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进行评价。但真正能体会到第一人称的内心深处共鸣,感觉那个作者写的就是原本的自己的情况,却非常少。
人是社会性动物。从出生开始,就被父母所影响。之后又因为在学校接受教育,受到学校的影响;因为生活和成长的环境,受到地域、风俗等影响;工作后又受到职业、单位和周围的社会价值观的影响。这一层层的影响,像是把一颗柔弱的种子,包上了一层层的硬壳;这层壳的积极作用在于,它让你能够尽快适应周围的环境和规则,避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但同时,这层层的壳,让你和周围的人一样千篇一律,做着同样的事,追求着同样属于那个时代和环境特有的所谓成功或幸福。这么一年年下去,你最终忘记了,原来你层层的硬壳之下,还有一颗属于自己的种子;而这颗种子,虽然柔弱,却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两颗完全相同的种子。
发现那颗种子,有很大的偶然和运气成分,但首先需要有思考和追寻的渴望。读到这本让我共鸣的书,纯属偶然。有一个周末的傍晚在苏州逛金鸡湖边上的诚品书店,闲来无事,偶尔看到深圳作家魏小河的《读在大好时光》;翻了几页,发现是写读书书评的集子;对各种书的介绍不长,文章也比较有意思,就买了一本想回去闲时随意翻看。其实买这边书,当时随手翻到了作者对他认为是彻底任性的台湾作家舒国治的两本书《理想的下午:关于旅行也关于晃荡》以及《流浪集:也及走路、喝茶与睡觉》的书评。魏小河认为舒国治彻底任性,是因为的确很少有这么说走就走,一生花几十年在彻底自由的旅行、喝茶、睡觉这些事情上的作家。舒国治是台湾人,30岁从台湾跑到美国开车沿着公路流浪,在一个一个城镇边打工边旅行;没有任何目标和事业,纯粹地顺着自己的本心走,这么一走就是8年。这的确引起了我的好奇:真的还有这么任性的人?我因为好奇,去买上面提到的舒国治的两本书,却发现网上都到处找不到;最后只在淘宝搜到了一本旧版书,用比原价高三四倍的价钱买了下来。
出于当初的好奇,我难得的在这个碎片化时代精心读完了这本书。读完之后,发现舒国治远远比想象的还要任性。他不仅去了美国那么自由自在地晃荡了8年,而且在去美国之前也是在台湾这么晃荡的,压根就没有真正工作过。而且,从美国回来之后,他还是继续这么在各地晃荡。他的旅行、睡觉、吃饭、写作都是随性,没有什么规划和功利的目的;唯一的就是追随自己的本性。睡觉没有任何时间规划,困了就睡;吃饭、住宿、旅行不一定要贵的,而是按照自己自然的喜好去选择;这些喜好往往和贵不搭界;虽然经济条件一般,但对钱也没有太多概念;按照他的说法,往往钱快花光的时候,就自然会有一笔进账让他可以继续这样生活。这样的生活,也许有人短期体会过,例如前些年卖掉北京房子去云南的;但我之前真没听过一直过这样生活的人,除了舒国治。在我看到《理想的下午:关于旅行也关于晃荡》时,他已经这么度过了人生中的五十来年了~
这不仅让我震惊,更多地是让我嫉妒。我一层层剥去自己身上那些家庭、学校、社会和职业的壳之后,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慵懒、崇尚自然和自由自在的人。若是有那么任性的条件,我也会去做和舒国治这样的事,也会去过这样的生活。当然,实际情况是,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也只能是心向往之了;可以在将来努力接近,但肯定是无法到达了。无法到达是遗憾的,但一层层拨开自己的壳,发现那个原本最初的自己,却是另人快乐的。
这两年越来越感觉时间是最宝贵的。这可能和那个被层层包裹的自我在心底深处发出的呼唤有关:有可供自己支配的自由自在的时间,才能去接近那个原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