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

这是在哪儿?

她发现自己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硬质的地面硌得她肩膀生疼。陌生的空间。黑暗的气息。还有不知从何出透进来的冷风。不禁颤抖。

黑色的窗帘沉沉的悬挂,挡住外界的视线。她坐在地上环抱住膝盖,瑟瑟。空荡而又清冷的世界。只留下她一个人。她的心底掠过一丝恐慌。巨大的黑暗像潮水一样包围着她,仿似快要将她吞没。她穿着素色的裙子,裸露冰凉的脚趾。像一只落魄的小兽,在无尽的绝望中冲撞。妄想逃离这个黑洞。

她恐惧地撕扯自己的头发,看着它们一把一把地脱落。手一送,无声飘摇。喉咙深处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知道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跌入一个无知的深渊。

她将身体埋入膝间,听见自己在流泪。无助,失落。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去。在一个无尽黑暗的洞穴里。

突然有强光刺痛她的双瞳。黑色的幕布被撕开一道伤口,光如水般流泻进来溢满她的周围。光线强烈,她依旧看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的人让她讶异。

她看到外婆面色慈祥地朝她走来。眼里有无尽的温情。外婆穿着绛紫色的衣服,衣角翻飞。像是着了魔一般。她想朝外婆走去,可身体仿似不是她的一样,一动不能动。她的眼底闪着泪水,像是清晨的露。

外婆……

外婆……

外婆……

她在心底轻声呼唤。知道外婆从身边走过。悄悄。依旧面色慈祥。眼底流动无尽的温情。她看见外婆的背影轻得似一阵风,不着痕迹。

她像疯了一样要叫喊。被世界抛弃。无助生活。

外婆渐渐离她远去。带走光明。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中。黑暗阴冷的世界。她在某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是谁。仿似有一个声音在说:你是谁?你是谁?

她捂住耳朵。

然而这样的声音却像回声一样从黑暗的角落响起: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

她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凌晨的风穿过窗的缝隙漏进来,深蓝色的窗帘静静浮动。仿似海潮轻轻拍打礁石。她慢慢地坐起,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仰起头喝掉。听见喉咙深处发出寂寞的声响。冰冷的水一直滑落到胸口,像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心脏。

光脚在房间里走动。猫一样轻柔。慢慢拉开沉重的窗帘,像是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门一样庄严。远处起伏着连绵的山峦。明明灭灭的行灯探出孱弱的光束。已是略微泛亮的天空浑浊得不堪入目。寒山背光成阴影。仿佛有一双温柔的大手熨平刺目的棱角。留下圆润与光滑。安静得如同婴孩,不语了千年。大地慈祥得像一个母亲,爱怜得拥抱她的孩子们。

她倚着窗看风景。安然闲释。

她在潜意识里感觉他的存在。一个男人。同居了四年的男人。就站在他身后。他总是说,不要怕。可是她时时刻刻有恐惧感。她不知道自己和他是一种怎样的联系。有时候他和她像是一个人。有时候又是两个人。彼此仿似陌生人。她轻轻地拂过自己皮肤。光洁如缎。像一朵含苞的花。轻柔。嫩滑。她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多好的皮肤。她一直渴望有人能够抱她。温热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颈间。可是他从不给她拥抱。就像她从不给他承诺一样。她像一朵破败的花,盛放在他的生命的旅途中。

她很长时间没有出去工作。是一个对着电脑的写作者。明黄色的墙壁和深蓝色的窗帘。一旁透明玻璃花瓶和蓝色雏菊。是一种让人想落泪的植物。娇小的身影却又坚韧。长时间不与外界交流——除了他——表达能力渐渐退却。只剩下文字。她沉睡在自己的文字里。她叫Indigo,冷静的深蓝。

音乐是最好的伴侣。她常常放爱尔兰风笛和南非鼓点。风笛声是一根长长的透明的线,尖锐的绝望。而鼓点是一种震慑灵魂的强悍。她常常用酒精麻醉自己。不停的抽烟。混乱的生活习惯使她变得没有血色,异常的苍白。但皮肤却是出奇的好。如缎一般。

他总是躲在某一个角落。消失一小段时间。她有时甚至会忘了有他这个人存在。她对这个男人的气息并不熟悉。以为他只是一个陌生的朋友借宿在她家。他和她一样酗酒抽烟。直到呛出眼泪。他说她流泪的样子像是泪水缓缓漫过心脏。让人疼痛。

很多时候她都是靠着回忆来生活。她的记忆如同旧的默片,泛着尘世的微黄。破碎在不明不暗的地平线外。折射出一张张不同的时光片断。时间就是一条奔涌不息的长河,躺倒在巨大而又温暖的河床上。她的生命中一直流动着一个人的影像。森。从开始到现在。她不明白自己是否还爱他,就像她不知道和自己同居的男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联系。

她开始在白天跑出去。很晚回来。

似乎命运注定她和森只能错开一段距离。就像少年时在一所古老的高中,她也只能远远地看着森的背影。依旧会在昏黄的路灯下找到他不经意投射的阴影。愈拉愈长。瘦弱得仿似一阵风就可以折断。她的目光仍然跟随,直到隐约不见,淹没在人群中。就是这样的分离,她始终无奈。他还是不知,她的暗恋。如果当时他回头,就可以看见她忧郁的目光。带着些许绝望。

她淡定地看着森走过。时间仿似不曾流过他的身体。他还是少年的模样。微卷的发丝。深潭般的眼睛。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酒窝。

阳光流动成线,在地上投射下斑驳的阴影。她看见他微微窝起的无限落寞的样子,很想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左脸靠在他坚强的脊梁上。她在不经意间走到了马路中央。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站在马路中间的黄线上,面对滚滚的车流不知所措。于前于后,她都是死。这一刻她从未有过的害怕。

她忘记了自己如何回到家中。昏黄的落地灯疲倦地闪着光,打散在干枯的花瓣上。曾经的樱花瓣。开过数小时后在一夜之间全部凋零。生命是意外。没有人知道下一秒自己将遭遇什么。爱情或者是不测。就像这些凋零的樱花,枯黄的纹路泄露腐朽的味道。

她为自己点了一支烟。明明灭灭的火焰像一个细小的伤口,不起眼却能够给你剧烈的疼痛。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笑,抑或不哭不笑。

她突然泪流不止。

她看见角落里的他。眼神淡漠。她曾经怀疑他们是否相爱。她透过镜子朝他微笑。眼里有深深的疲倦。她看着烟圈不停地升腾,青色的烟气让人陶醉。

他突然说,我一直跟着你,看见那个男人。他说话时面若冰霜。眼神异样的平静。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怎样的感情。以为不会在意。

她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然后一口气喝掉。她喜欢冰冷的感觉。因为这样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曾经温暖过。她一直没说话,随手关掉了落地灯。明亮的房间瞬间变得黑暗。她害怕黑暗。可又需要黑暗。她一直是生活在黑暗里的苔藓。人,是多么的矛盾。

镜子里的他像一尊雕塑,背光成阴影。

我一直站在你身边,可你却从未看过我。他打破沉默。

他突然站起来扑向她,一把抓起她的头发按倒在地。他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温热且柔软。她在黑暗里听见他的指关节在格格作响。然后被拖到了镜子前。她开始尖叫。她不知道自己将遭遇什么。害怕得像一只雨中的猫。

她求他放开。他说已经晚了。他的骨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他将他的脸紧紧贴在镜子上,嘴唇触及到没有生命的冰凉。她的面部表情因为挤压而变得可怕。五官扭作一团,眼神因为恐惧变得呆滞而看不到明天的亮光。一滴水突然落下,顺着玻璃,水印划下一条长长的轨迹。没有方向的消失。

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手扯住了头发,用力一拉,生疼。

他托起她的下巴,眼底流动着恨。如果没有爱,那么他对她的恨又从何而来。她只是他生命里巨大的伤口。从来都带给他疼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不爱你。可你的心背叛了我。我要折磨你到死。

他突然放开了她。消失在房间的某一角落。如久病后的虚脱,她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疲倦的头埋在了膝间。这一刻她脑海里出现了森的背影。无限落寞而坚强。

她对他说,别离开我。她摸到自己冰凉的眼泪。他始终沉默。丢失在无尽的黑暗中。别离开我。声音颤抖。

他们之间也许就只剩下纠缠。还有对于彼此的伤害。他们是彼此的伤口,绽放在生命旅途中,注定要让他们痛苦。却怎么也离不开彼此。命运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人是命运手中微不足道的棋子,站在恢宏的棋盘上。

她依旧很早出去,然后很晚回来。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回家。去了Indigo,一个和她名字相同的酒吧。有好看的调酒师。细密的毛孔光滑的皮肤,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大的眼睛。第一眼看去以为是优伶。她面前是一杯威士忌加冰,淡黄色的液体总给人秋天落寞的感觉。就像多年前的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想起初恋情人的种种。一直体会这种感觉,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她仍然会想起森,想起他上扬的嘴角浅浅的忧郁。

回到家已是凌晨。他隐没在黑暗里,似乎要在她不设防被的时候伤害她。她很累了。刺绣的布鞋上洒了几滴酒。

他在黑暗中朝她走来。他觉得很冷,浑身颤抖。

她乞求他抱她。拂过自己如缎的皮肤,听到它们绝望地呻吟。短促而碎裂。他告诉她他无法抱她,也不会放过她。除非他死。他又一次拎起她的头发,如瀑的青丝光滑柔韧。但在此刻却又显得异常脆弱。她挣扎着脱离那双手,却无济于事。

混乱中碰碎了一只水杯,晶透的玻璃片撒满地。他像疯了一样把她推向碎片。锋利的玻璃口一下子划伤了她的膀臂。温热的血液静静的流淌。像一双手轻轻地抚摸,片刻的安宁。黑暗中的血液变成了墨紫色,一个个伤口像绽开的花苞吐露芳馨。她突然像孩子一样露出笑容,苍白的脸像一朵洁白的花,柔软而富有弹性。

他再次把她丢在黑暗里。他陌生的气息还在她周围萦绕,令她不安。她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硬质的地面硌得她肩膀生疼。血液的腥涩弥漫开来,她渐渐安宁。好似梦里的场景。黑色的巨大的空间。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曾经的不安。她觉得好冷。冰凉的手指抱住自己,可还是觉得冷。

别丢下我好吗?

她喃喃地乞求。可是他没有再出现。黑暗里她的眼睛仿似有幽幽的蓝色。寂寞的颜色。窗外渐渐飘起缠绵的雨。像绸一样蔓延。如烟花缓慢。她只是一个残破的女子。烟花般寂寞。在生活的沼泽里挣扎。她有过瞬间的绚烂,只是生命的繁盛抵挡不住时间的摧残。她一直迷路在黑暗里中。瘦削的锁骨隐藏忧郁和恐惧。注定是要在黑暗里攀爬,黑色的浪涌终会将她吞没。

耳里又出现了可怕的幻听,就像戏场里曲终人散时,人群如潮般汹涌而出,蜂拥至广场的瞬间,惊起一排排鸽子,四下里飞散,消失了踪迹。仿似看见雏菊破败的笑脸,混杂玻璃光亮的残片。她听见自己隐隐的哭泣声,短促而碎裂。

她自己跑到医院包扎完了伤口。医院走廊上的灯很久没有修,黑乎乎的灯罩,像眼睛窥探肮脏的世界。路过妇产科,看到有人在值班,一个少女在做手术。明晃晃的手术灯透过毛玻璃晕染开来变得柔和,让她感到片刻的宁静。她捧着缠着纱布的手臂坐在长椅上,。淡红色的血迹洇渗出来,仿似一朵恬静的梅花在侧腕处留下浅浅的吻痕。她很喜欢这淡淡的血红色。她知道门内是一种什么样性质的手术。残忍且无奈。身体的疼痛撕裂一般的,扯断声线发不出任何声响。剥离出生命的一部分,血溶溶的碎片,刺鼻的腥涩。她听到自己转身时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幽幽的夜色里显得暧昧。

走过繁芜的夜市。街道两旁的摊点早已坐满了食客。大杯大杯的啤酒。泡沫涌动不止。人们努力掩去内心的恐慌,狂欢是他们孤单的出口。因为不愿意承认自身的弱点,所以会在大庭广众下笑。空气里很快就弥散开各种各样的味道。湿漉漉的地面污秽横流。烤鱿鱼的小伙子推着满车的鱿鱼干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白气蒸腾。喧嚣的夜市。两旁站满了寂寞的梧桐。庄重地看着人们。人们总是在喧哗的环境里释放能量,在人多的时候假装英雄。不去面对孤单的现实。人是一种矛盾的动物。她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着,看着每一个人。油烟味,啤酒味,鱼腥味,混杂着女孩的尖叫,男人的狂笑,在劣质烟草的呛味里不断升腾。

她似乎忘记了他给她的伤痛。

她看见角落里的他像一只失落的黑猫独自呻吟。她的脸是一朵洁白而柔软的花,闪烁着光泽。逼仄而混乱的空间。忽明忽暗的烟头。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碰触到她冰凉的手指,有过片刻的温暖,却又骤至冰点。

他们相对无言。时间的洪荒在这一刹那停止了流动,生命的舞会演绎着休止符。他们仿似一对牵线的木偶,命运纤长的手指妩媚缠绕,长长的丝线渐渐拉长。似乎很遥远,在很远很远的地平线外。线丝无限的拉伸,以为不会再交会。可是他们忘了再长的线也会有收紧的时刻。命运安排好的棋局。

他像一个寂寞的婴孩,眼睛里流动着寂寞的蓝色。他看着她慢慢朝自己走来,饱满的嘴唇像浸透水的花瓣轻轻贴在他的手上。片刻的柔情。凝固成亘古的温暖。细密的毛孔下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她似乎可以感到静脉在有节奏的跳动,生命的迹象繁盛而突兀。她的生命盛开着一个巨大的伤口,似一个无底的黑洞。任何物质都无法填满。或许他只是她填充的方式,可是她忘记了他亦是她生命中的另一个伤口。

她静静地抱住他的头,默默亲吻。他像一只温驯的小兽匍匐在她脚下。湿漉漉的头发刚刚洗过,散逸枯木的味道。他变得好无助,心底却是平静如水。如果就是这样的相拥,或许一辈子就只剩下一瞬间。世界静成一片弦音。如同陈旧的默片,无声叙述。他爱她吗?他在黑暗中发出轻轻的叹息。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们无法摆脱掉的桎梏。

她再一次想起了森,温暖而又忧伤的笑容。她以为自己会有片刻忘记他,然而记忆中的影像却在次提醒她自己还爱着森。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黛色的眸子溢满泪水,瞬间决堤。泪似乎不会停止。他伸出寂寞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拂过。触及到苍凉的泪水。透出蓝色的光辉。这是她的气息。年轻却又隐匿腐朽。他心里蓦地泛起一阵酸楚与悲悯。只是分不清是为自己还是为她。

手背上滴落下一颗蓝而澈的眼泪。她用手指轻轻抹去。然后慢慢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光洁的脸上晕开一团阴影。记忆仿似一堆洁亮的珠子,阳光照射,生出刺目的光芒。那一刻她心如止水。她的记忆凌乱不堪。却又过于纯粹。她的生命中只存留过一个人的影像。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但是她不知道记忆如尘,时间的风霜会漏尽指间的沙粒,以为抓住了,却早已散落。

高高的落地窗外。远处教堂的红色尖顶渐渐显现出原始的颜色,刺破蓝色的云层,灰白色的光线流动,星辰隐去光辉,剩下苍白的星影,述说神秘。云层在渐渐苏醒的白光作用下移动脚步,变幻无常,一层一层厚厚的如棉的云淡去深深的沉重,化作如烟般轻盈。

她眼里掠过一丝疲倦。然后慢慢起身,绕过沙发,穿过客厅,将自己锁进了卫生间。冰凉的地面赤裸的脚趾。花洒中流下凉水。她和衣坐在浴缸边。看着冰凉的水漫过脚背。她也许是生活在深海里的一尾鱼,无力的吐着泡泡,却怎么也看不到头顶的阳光。阳光,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有谁可以告诉我。她若无其事的拨弄开去水纹,涟漪便一圈一圈的扩散开去。

他的手指。

无论吸收再多的紫外线仍旧苍白的手指。白色细密的绒毛,青色的血管。甚至因为欲望而有些蜷曲。修长的纤弱的手指。指尖微微扁平而闪烁着光泽。却常常透出忧郁的气质。因为忧郁所以这双手常年苍凉。很多时候她一直想象着森的手轻轻搭在脖颈上的感觉会否是刺骨的安宁。只是她心中常常会萦绕一种神秘的绝望。一种长时间皮肤饥渴的绝望。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漫过脚背的水面洇湿了白色的衣裙。一片烟灰,像一朵枯萎的花,水是一种神秘的物质。它会改变某些特质。她似乎不受控制地将那双受了伤的手缓缓浸入水中。动作轻得仿似穿过一个世纪。冰凉的液体透过薄薄的纱布,轻吻血肉模糊的伤口。只是留下的吻痕有钻心的疼痛。血色的殷红渐渐散去,白色的纱布上留有淡淡的印记。她觉得这样的疼痛,让她心安。至少这一瞬间不会想念森。

她看到他平静的站在身后。远远地看着。不靠近。她朝他走去,看到他一步一步的后退。

为什么?

她似乎有些怀疑,自己对他是否有过感情。然而却在下一秒否决。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个拥抱。一双手对皮肤的安抚。她怔了怔,眼睛如枯死的水井无光。她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什么想要拥抱,太多的绝望逐渐爆发。

你的心里没有我的模样。所以我不能拥抱你。这样我会心痛。

他的声音似乎洞穿了整个宇宙,悠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异常平静。他们都是同类人。心底盛开着深深的绝望。常常会撕扯出一道道伤口,流淌蜜色的血液。

她的心脏渐渐被绝望吞没。不再流泪。因为绝望已经让这种带有重金属锰的液体干涸。她听见皮肤绽裂的声响。长久得不到安抚。所以用这种方式抗拒。抗拒又显得苍白和无力。

她从身边找到尖锐的物体,狠狠地砸在他头上。在他慢慢闭上双眼的同时她也渐渐模糊了意识。

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顺着她的头发淹没她的脸。她的身体。像他的手掌。轻轻抚过皮肤。一下。又一下。她从未有过的安宁。绽裂的皮肤停止了声响。时间仿似停止了流动。物质消失了影踪。

她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渐渐冰凉。

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不分开了吧。

第二天。报上的小小角落里有这样一则社会新闻:一个多年患有双重人格分裂的女子自杀在公寓内。

他和她。只是寄住在同一身体里的不同意识。彼此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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